作者:鱼宰
那顿晚饭吃的很素,领导和这种文人墨客也没什么好聊的,草草结束了。
秦落没等到倪丽枫从省城回来,但等来了罗格斯的财务和关怀工作小组。
群众见到接替秦落的是后勤力量,也不再纠缠秦落的去向。就连秦落飞机落地了,微信群里也没人问候她是否平安到达。
她们未曾在一个战壕里奋战过,情谊自然薄弱。
秦落在转盘等行李时,不停地用这种心理暗示来安慰自己。
“回去睡个觉吧,你脸色难看的很。”走之前山里下过雨,王姐行李箱和裤管上都是泥,她撇头瞧了眼老板,秦落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我一会送你回家吧。”展骆眼尖,看到秦落的箱子立马迎上去接。
秦落看了眼腕表,刚下午四点。
她这两天光忙着处理这个棘手罪犯,无心顾及公司其他消息,如今好多业务仍处于停摆之中,罗格斯风雨飘摇的,她哪能沉下心休息。
“不用,送我回公司吧。”
“小秦你自己卷吧,我可是真卷不动了。”王姐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朝两人摆摆手,疾步离去,“我自个打车回了,明天见哈。”
秦落点头说了句辛苦,低头摆弄手机,慢悠地往出口走。
自从那天挂了刘佳电话,这人再也没主动给自己发过消息,每天除了对接工作从不多说。
以前出差回来,起码会问句落地了没有。
秦落看着新媒体员工群里,刘佳刚给她们点了下午茶,随后发了条信息,安抚高频加班的烦躁情绪,顺便画了年底去泰国团建的大饼。
秦落找到刘佳对话框,咬唇思索半天:
【我落地了,一会回公司。】
可她走出去十几步了,刘佳都没回。
秦落使用了自认为的杀手锏:
【我给你道歉,别生气了。】
杀手锏还是有点作用,刘佳给她回了:
【怎么还回公司?沈一逸没接到你?】
【啊?!】
这个名字太如雷贯耳,随时能给秦落心尖削出泥来。
她正好走到出站口,一抬头,接机栏杆前站了密密麻麻一排人。
什么沈一逸接她?
哪有什么沈一逸?
可能这两天太忙没空擦镜片,秦落像个木头人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都没找到熟悉的身影。
展骆推着车,手里提着秦落的公文包,见人傻愣着打转,怪问道:“秦姐,怎么了?”
秦落没空回答他,她从人群缝隙中寻到了想要的答案。她疾步朝对方走去,将展骆甩在身后。
沈一逸两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在人群一米开外的空地上,看着秦落向自己走来。
她原本没想伸手的。
但见到秦落后,没有理由也能张开双臂。
秦落西装外套两天都没换过,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却不想提醒对方自己身上沾满泥点。
她想抱住。
尽管她穿了带跟的鞋,身高差了不止一点距离,她不知道如果全身卸力压靠住对方,她会不会承受得住。
但秦落还是紧紧的靠了。
她把头埋进沈一逸的头发里,身后的广播正在提醒有人丢失了一件行李,展骆提包站在她身后,接机的人大喊自己在这里。
秦落都已全然不顾,她靠在对方肩上,将自己的身体交接给对方。
“刘佳说你今天回来,我正好来送舅舅去高铁站。”
“很累吗?”
“刘佳说让我送你回家吃饭睡觉。”
“嗯…秦落…你同事在看着我们。”
一个拥抱,吹响不易跌落的号角,险要地带被人扑灭的圣杯重新长出火焰。她轻易地烧裂了秦落的心肠。
秦落在脖颈处闷声道:“谢谢你来接我。”
谢谢你来接住我,接住被失败腌制的我。
第56章 失败的故事
秦落写过无数失败的故事。
几千年来伟大的诗人, 作家,用了万种修辞手法共同描述了一个文明社会,然又循环这些叙述手法去找寻更好的道德观。
让人澎湃的爱.欲节选、一借心头之恨的报复, 这些故事从悲悯和创伤中偷窃性感, 摧毁高高在上华丽的尤物, 破坏带来的死感总能让人沉溺。
谁都逃不出这个框架。
不管是角色, 还是人。
所以与其说她写正在经历苦难的人们, 不如说她只是写了一条关于明天的备忘录。
秦落好想停下。
写作这些年, 她随时随地感知这些衰败的遗迹,捕捉生命里微观, 她不得不观察每个人,包括她们脸上的纹路、睫毛长短, 以及惺惺作态的眼泪。她听有人吟唱不甘, 她看人种下渴望。甚至她分不清对方是在呐喊还是伸冤,就能给予同情和理解。
共情是她的天赋。
一条在泛滥泥洪中细弱又坚固的绳索,绑住了她。
生命每日都有泥石流。
她想过停下。
她深知只要关上窗户,一切就都听不到了。
倪大姐的女儿能不能活,困在山里的小孩能不能念书, 离婚后没有经济来源的单亲妈妈,以及罗格斯打扫不干净的男厕所….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
秦落趴在沈一逸的肩头, 手紧搂住对方的腰。
“嗯….秦落…你同事在看我们。”
“不用管他。”
拥抱在秦落怀里不断被加压,深深、牢牢地锁住。沉重的肉.体得以支撑, 喉咙里两套语言系统被关了静音。
周围没有纷扰。
秦落觉得她再也不需要寻找答案。
她似乎是在央求,“抱一会,等下再走….”
就等一下。
等人们到新的归属, 等红眼航班飞走,等沈一逸愿意回到她的身边, 让她能有个地方停下来。
沈一逸单手轻拍秦落的背,抬起另只手看了眼电子表,“我晚上八点要回中心值班。”
沈一逸有事要忙…..
秦落不舍,拦腰的手掌稍微松开一点力度,“现在才四点半。”
“刘佳说不要让你去公司,让我监督你回去吃饭。”
沈一逸边说,余光瞄到对面的展骆,他手里拎着秦落的电脑包,冲自己微笑。
日常侧写,一闪而过。
衬衣,休闲裤,运动鞋,手表习惯右手腕,两手提包。他脸部表情很松弛,看向自己的眼神友好,亲切。
算了,管他呢。
沈一逸从展骆身上回神,在秦落背上轻轻摩挲的,“饿不饿?”
秦落趴在肩头,“你这是要跟我回家,给我做晚饭吗?”
鼻息触碰到皮肤,沈一逸敏感地侧头抗拒,“来的时候刘佳和我说,冰箱里刚塞了新鲜的菜,她让我给你做点吃的,但你要是很饿,点个外卖也行。”
“干嘛老提刘佳。”秦落轻轻捏腰,从肩膀抬身,寻找沈一逸的双眼,“你给她打了多少电话。”
沈一逸错开对视,“是她老给我打电话。”
这三天,刘佳因为旗下kol跟着罗格斯倒霉被网友人肉的事,以及水军诽谤攻击秦落的事连跑两趟派出所。
派出所基层忙,对于网络纠纷采取行动也比较慢。
但罗格斯法务等着要派出所立案回执,好告社交平台以拿到水军用户的信息来起诉。
一刻都拖延不了,于是刘佳三天两头给沈一逸电话。
这到也不是刘佳找不到其他人帮忙。
《她杀》项目落地前,制片人找了政法宣传口的领导班子吃过饭,但为了个派出所回执单动用资源不合。
沈一逸是市刑警的小领导,又和秦落拉拉扯扯的说不清楚,高中欠刘佳那么多人情,现在“还债”最适合不过了。
刘佳是晚上一个电话,傍晚一个电话,打的沈一逸看到刘佳电话就头皮发麻。
就在昨晚。
沈一逸不过是在电话里提了一嘴秦落的状态,刘佳听到后一顿抱怨。
她说秦落为了这几个公益项目天天落泪,自己在沪城心里着急,明明是在帮忙还被隔着几百公里的秦落臭骂一顿。
沈一逸知道刘佳喜欢善用夸张手法,对于秦落天天哭的行为她表示存疑。
但刘佳不说假消息,所以秦落肯定哭过。
沈一逸没见秦落哭过,她脑袋里只有自己趴在秦落肩上哭的鼻涕横流,浑身颤动,她想象不出秦落掉泪的画面。
于是她主动问了秦落的行程,正好和舅舅回丰江的行程在同一天下午。
机场和高铁靠在一起,送完舅舅上高铁,她走两步就到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