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笃
这对隋秋天来说是陌生的。
每一天都是陌生的。
以至于那个晚上,隋秋天在【宝贝守则】里面,写下“不要再当她的保镖”之后。
又兀自发了怵。
并且对自己刚刚不管棠悔反应就独自逃跑的行为产生很多的懊悔。
到底要怎么做呢?怎么才是一个好的恋人呢?怎么才能稍微大方一点呢?怎么才能不需要每件事都让棠悔来教自己呢?怎么才能……不那么紧张,不那么拘谨呢?
可能这些事讲给别人听,别人都会认为是什么“甜蜜的烦恼”,觉得她在炫耀自己有一个宝贝有多幸福。
但隋秋天是真的很苦恼。
她知道自己从小就是个怪孩子,长大以后是个怪人,也不知道,如果当恋人,她会不会也是一个怪恋人?会不会总是惹棠悔生气自己还不知道?
这天晚上她在床上翻来覆去。
最后,终于找到一个方法——如果没有人愿意听,那么,也许她可以付费找人帮忙。
她想这些事想了一个晚上。
以至于第二天起得很晚。
住院以来。
她的时间表变得不再那么准了。
她变成一个闲散的、暂时找不到可以做的事情的人。
今天棠悔没有很早就来*敲她的门。
隋秋天不觉得奇怪。总不可能每天都让棠悔主动来找她。
她决定自己主动。
她洗漱好,换好衣服,却在准备去三楼的路上,遇到正上楼的管家。
管家大概是见她想要上楼,便主动提醒她,“秋天小姐,棠总有急事,今天早上去公司了。”
隋秋天愣住。
管家补充,“她说她会给你发信息,让你今天睡个好觉,还让我们不要吵醒你。”
“好。”
听明白管家的话,隋秋天点头。
送别打算去让人清理三楼的管家,她在楼梯口发了会呆,便拿出手机,也在手机上顺利看到棠悔给她发过来的语音——
“我有急事去一趟公司,你在家好好吃饭。”
很正常的语气,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昨天晚上她逃走就生她的气,还特意让她好好吃饭。
隋秋天放下心来。
给棠悔回复,
“好,我现在准备吃早饭了。”
或许是因为公司这些天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棠悔没有马上回复。隋秋天想了想,又很担心棠悔的身体,便不太熟练地补了一句,
“要注意身体。”
发完之后。
她盯着没有被回复的对话框看了一会,才下楼去吃早饭。
不想让棠悔觉得自己阳奉阴违。隋秋天把早饭吃得干干净净,还把吃空的餐盘拍照,发过去,供棠悔查阅。
棠悔依旧没有回复。
隋秋天刚开始有点担心,但又想,毕竟苏南和江喜都在。她不在,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况且现在,公司里面的事情也不是需要她来操心的。她要是在这边操心来操心去,反而是给棠悔添乱。
今天是棠悔不在的一天。
隋秋天多出很多无聊的时间,她先是花费时间,给自己做了一份很简单的简历。但暂时还没想要要做什么,所以她把简历存靠,决定这几天多多完善一下再发出去。
接着,她开始考虑自己在山顶借住这段时间要付给棠悔的费用。最后,她想要找一个东西,所以,她来到了自己以前住的、现在在装修的那个房间——
也不知道她的生活用品还在不在里面。特别是全家福。
隋秋天这样想。
便又下楼,去询问管家自己是否可以进入到那个二楼正在装修的房间。
管家的反应很奇怪,“装修?哪间房间在装修?”
“就是我之前住的房间。”隋秋天提醒她。
“没有。”管家摇摇头,
“别墅里没有在装修的房间。特别是你之前那间,我之前还特意想让人进去收拾,但是棠总不让。”
“是吗”
隋秋天觉得奇怪,但也只是很礼貌地对管家说,“谢谢,我知道了。”
管家点点头,没有再多话。
隋秋天再次独自来到二楼,站在自己原来的那个房间门口,发了一会愣。
五分钟过后。
她下定决心。
转过了身。
半个小时之后。
隋秋天从别墅出了门,麻烦司机送她下山一趟,下山之后,她坐上一辆出租车。出租车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大学门口。
她下车,穿着大衣走进去,和身边很多个年轻的、拥有未来的大学生好像并没有分别。她不擅长找路,所以找到教室的时候,那场讲座已经过去了一大半,讲台上站着一个穿白衬衫的女人,黑板上写着今天讲座的主题——爱情心理学。
隋秋天来得晚,错过的内容很多。但她还是很认真,拿着自己买的笔记本和笔在记。周围的同学都在玩手机或者是发呆,又或者是偷偷从后排溜走,稍微对这个主题感兴趣点的学生,就在或开玩笑,或活跃气氛的,和讲台上的分享人互动。
只有隋秋天,她大概是这些人中最笨的一个,竟然真的妄想通过记笔记,来学会怎样爱一个人。
讲座结束之后。
她从大学文具店里面买的新笔记本都记得满满当当。
那时教室里的人像河流一样涌出去,也像很多只年轻的、蓬勃的昆虫,从隋秋天的身边成群结队地飞过。
隋秋天盯着她们看了一会,又盯着自己的笔记发了一会呆,最后,她看了看讲台上正在收拾东西的人,考虑了一会,收好笔记,走上前去,很礼貌地对这个人讲,
“祈医生,请问你等下有没有时间?”
祈随安,那位她们在秋天号上遇到的心理医生。今天来这里分享爱情心理学的专业人士。
祈随安正在收拾自己带来的U盘和电脑,听到她的声音后抬头——
她似乎是还记得她,在看到她的时候朝她笑了一下。
甚至可能是在看到她的那一秒钟,就知道她特意过来是有事要说一样,祈随安微笑着点了点头,“愿闻其详。”
这似乎就是这个人的口头禅。
有人愿意帮助自己。
隋秋天舒出一口气,抱着自己很是珍贵的笔记本,很是真心地说,“谢谢。”
祈随安的心理诊所并不在曼市。隋秋天只好在这所大学附近,找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咖啡馆,也主动付了两个小时的咨询费给祈随安,希望她能为她解决难题。
祈随安点了一杯听名字就很苦的咖啡,却只喝了一口,就皱着眉心放下,说,“怎么这么苦?”
她这么说,也没有很在意这件事,只是笑着对隋秋天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是。”隋秋天点头。她在陌生人面前格外拘谨,特别是要问一些她平时难以启齿的问题。
她看了看那杯黑咖啡,也给自己闷了一大口鲜榨橘子汁,把喝空一半的玻璃杯放到桌面上,才合起双手,一板一眼地说,
“我觉得,我可能有病。”
祈随安大概听惯了这种话。她往咖啡里加了两颗方糖,用小勺子搅了搅,笑而不语。
“很多人都说我不太正常。”隋秋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小的时候,大家说我不会哭,也很少笑,是个怪孩子。长大以后,我好像不知道怎么处理我自己的情感,导致很多时候都会忽略很多东西。”
“结果到了现在。”
“我想要好好去爱一个人……”
说到这里,隋秋天抿了抿唇角,忽然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问这种问题,也变得落寞,
“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爱她才是最好的。”
这也许就是她目前最大的难题。她已经成为那个很多人眼中不懂感情、不懂人情、甚至也缺乏社会化的人很久了。
她不知道自己有时候下意识采取的行为,会不会很怪,会不会惹棠悔伤心自己还不知道?她有的时候是真的很迟钝,感觉不到很多事情。
但她想感受棠悔。
她是很想要触摸到棠悔的。
就像那个时候她突然推开棠悔,想要去把扣子捡起来。是不是没有人会那么做?
这是她唯一的、初次获得的、珍贵的爱情。她想要珍惜,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以至于变成现在总是紧张、总是彷徨、总是奇怪的样子。
“是什么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良久,祈随安出了声。
隋秋天回过神来。
她失魂落魄地看向祈随安,像一个心脏被填得很满很满,以至于反而不知道到底是满,还是空白的人。
“你可以说得具体一些。”祈随安笑了一下,体贴地说,“让我可以给你具体的建议。”
“我……”隋秋天张了张唇。实际上,这些事情对她而言,感受起来也是模模糊糊的。
前两天,因为棠悔都在她身边。她的时间和注意力,基本都集中在了棠悔身上。
现在棠悔不在,她很努力,很艰难,想要抓住那些感受,凭空蜕变成一个完美的恋人,等棠悔回家的时候,也许她们可以一起跳舞,也许那个时候,隋秋天不会再因为一点小事,就把棠悔推开。
“因为我以前和她,和她是一种类似上下级的关系。”良久,隋秋天以这样的句式开了头。
祈随安点头,“上次看起来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