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山堆
“不管是和你的游戏,”李玉珀笑微微的,神色上看不出任何秦宝灵说的不高兴,“还是现在屏幕上这个游戏,都是游戏,赢了就赢了,根本也没什么值得特别喜悦的吧?”
“那你也赢了,我输了。”秦宝灵半真半假地说,“我输不起,没了角色,我伤心,一个耳光游戏输了,也伤心。”
温热的红唇和吐息从她的唇间一路蹭到鬓发,手柄松手掉在地毯上,李玉珀揽住她的腰,把她轻而易举地揽到了自己怀里。
“别动。”她低声说。秦宝灵真就一动不动,这女人个子标准,不过身体很软,在她怀里蜷起来的时候,跟一只小猫的分别也不大。
今天从早上起天就阴着,直到现在还没能落下雨来,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先进的新风系统好像也没能起到作用,偌大一间平层潮湿,憋闷,空气不畅,呼吸哽咽。
“疼。”秦宝灵断断续续地说,肯定是撒娇,不可能是真疼。李玉珀动作一点也不粗暴,而且她自己也是女人,怎么能不知道秦宝灵疼不疼呢?
更何况秦宝灵最能忍痛,拍打戏,满身淤青,吭都不吭一声,得意洋洋说自己阈值高,天生就是拍打戏的料子,结果那部好莱坞大片仍然是没有选她。
见她不回应,秦宝灵还是小声地叫:“真疼……”
动听的声音湿淋淋的,很快,一张脸也变得湿淋淋的,秦宝灵哭起来:“好疼啊。”
“你真是输不起。”李玉珀说。
秦宝灵哭得发不出声音,幸好她背对着李玉珀,不必让这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不是已经哭过了吗?她怨恨自己,不是已经哭过了吗?到底在为什么而哭呢?
那天的伤感时间透支了她一个月的量,今天的伤感更是透支了她一年。从今天开始,到明年的今天,她都绝不会再流一滴泪,伤一次心了。
李玉珀要是没回来就好了。她们一个在中国,一个在美国,井水不犯河水。
她不需要李玉珀,李玉珀也不需要她。
可是李玉珀回来,她们好像注定要相见,注定要绞缠在一起。李玉珀有她想要的东西,她也有李玉珀想要的东西——哪怕李玉珀不承认,她也认为,她身上迟早有李玉珀想要的东西。
“阴天会让人情绪化。”秦宝灵勉强说,她双脚踩在沙发上,小腿绷得紧紧的,李玉珀的手滑下去,抚摸过她脚踝到脚背上突起的三根骨骼曲线,漫不经心地,似乎给了秦宝灵,也像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是啊,等雨下起来就好了。”
等雨下起来就好了。秦宝灵痛哭的时候,她忽然想,她大概有点做得不合适,报复就该是疾风骤雨的,毫不留情地,不该是存着玩心,在大腿上询问是否想自己的。
她不后悔,只是忽然,忽然有一点遗憾。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忽然,忽然有一点……踯躅。
34欲情34
◎秦宝灵有一种很可爱的魔力。◎
面试结果通知在李玉珀预备离开大荣府那天清晨送达,外面天光澄澈,终于下起了一场大雨,房间内的阴郁不知是被雨水洗净的,还是被秦宝灵昨晚的泪水,总之一切都清清爽爽的。
秦宝灵哼着歌为她别上胸针,李玉珀垂眼去看,她觉着自己不明白昨晚秦宝灵为什么哭,也不明白今早秦宝灵为什么笑,这种朦朦胧胧的不明白反而让她心生惬意,工作上的事情要清清楚楚,和秦宝灵的事情,有时候不明不白一点也是好的。
秦宝灵晚上问她,想对自己提出什么要求。她不假思索,说先保留着吧。她还没想好。正如那个她还没等到的顺手的,轻易的,不刻意为之的,然而威力巨大的机会,这个要求,也一并先保留着吧!
今天的胸针是一枝金玫瑰,李玉珀道:“这个也舍得给我?”
秦宝灵笑吟吟的,刚想说什么,手机在床头上响起来,她接过,嗯了一声,很快就挂掉了。
“我改主意了。”她把胸针拿回去,没一会儿,从衣帽间出来,这次的胸针是用墨翡做的竹子,贵自然是贵的,当然比不上拍卖会上那枚梵克雅宝的金玫瑰。
秦宝灵一边往她胸前别,一边道:“角色给张水云了。”
李玉珀忍不住笑了:“幸好不是叶伶苏啊。”
她脖颈上的痕迹好得七七八八,秦宝灵仍然细致地帮她把丝巾结好:“是呀,要是她我就该发疯了,要是张水云,算了,也就这样吧。”
“我还以为你是一视同仁的嫉妒。”李玉珀玩笑道,秦宝灵把金玫瑰拿走,这个小小的任性行径莫名其妙地让她心情不错,她不得不承认,不论是那么多年以前,还是现在,秦宝灵都有一种很可爱的魔力。
不是因为她对秦宝灵有什么感情,这只是阐述事实而已。
“第一,我对叶伶苏不是嫉妒好吗?”秦宝灵仰着脸看她,“和你说多少遍了不是嫉妒,我演技比她强,比她敬业,比她拿的奖多,我凭什么嫉妒她?我只是看不惯她。”
秦宝灵轻描淡写地说:“我看不惯很多人呀。”
那不就是嫉妒吗?李玉珀不反驳,秦宝灵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我的演唱会开票了,给你留好了。”
她的第一场演唱会李玉珀选的座位是内场A1,后来每次演唱会,全部都是这个位置,即使李玉珀有些时候会喜欢站在二楼,或是哪里,这个位置永远也是留给她的。
由于助理记了太多年,她的演唱会团队也把这件事情当成了一个惯例,即便后来李玉珀走了,演*唱会场地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复杂,这个座位仍雷打不动地录入一个人的信息,永远为她留着。
2008年,秦宝灵记得自己看到那个空位的时候悚然一惊。但出于某种原因,可能和她保留李玉珀的物品一样,她并没有告诉工作人员取消,一年又一年,她就这样习惯了那个空荡荡的座位。
这也算一种物归原主吧。秦宝灵想,她柔柔地说:“一定要来。”
李玉珀笑微微地瞧着她,不置可否,秦宝灵也笑,甜丝丝地说:“不来就杀了你。”
她送李玉珀出去,自己从落地窗往下望,吴言在旁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姐,你这样是看不到李总的。”
“我晕。”秦宝灵说,“你说这什么话,我也是知道下雨要打伞的人好吗,我要看李玉珀至于从这儿看?说得那么情意绵绵是干什么。”
吴言知错能改,把小嘴巴闭紧了。她一安静,秦宝灵倒是先耐不住地叹了口气:“张水云……”
她仍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在这样的地方往下看,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过是一粒尘埃。“张水云演技不错的,要是真让她演出来了,拿了什么荣誉,内地格局又要变了,这最麻烦。”
“她不可能拿戛纳影后的。”吴言不假思索。已经二十年没有出过华人影后了,她很难相信这次能够爆冷。
“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了?”秦宝灵道,“大家都认为不可能,但哪怕有百分之零点一的机会,都够让晚上所有人都睡不着觉了。”
“她如果要去法国……”她微微蹙眉,思索道,“和王曼那部电影就拍不成了,帮我约一下王曼,我要和她再谈谈。”
吴言在做她助理之前就是个文艺青年,现在得到的内部消息多了,更是如数家珍:“姐,可是王导那个剧本你不是不太喜欢吗?觉得女主角设定太人淡如菊,现在人淡如菊可不算个好词了。”
“所以得谈谈呀。”秦宝灵说,“现在八月了要,我总不能一整年都不开工,到时候真沦落到去演张芳苧的电影怎么办?王曼那部还有改的价值,有些人的连改的价值都没有。”
自己这位老板和其他的演员不一样,有些演员好不容易到了现在,不仅身份地位全都有了,甚至还混成了资本,大部分不管有没有好本子,都索性不拍戏,享受生活了。
拍戏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何必吃那种苦呢?可秦宝灵不同,她每年必须至少拍一部戏,否则就像没做好本职工作似的,明明已经活得繁花似锦,偏偏还要再锦上添花。
现在李玉珀的影展就像一块大肉一样钓着女演员们,即使她不缺大台和名导邀请,但那些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剧情,毫无新意的人物,她都熬到这份上了,真是不愿意越活越回去了。
秦宝灵又叹了口气:“算了,这两天先选衣服吧。”
“都定好是超季的了。”吴言赶紧说。她刚来做秦宝灵助理的时候,就被大姨提前打了预防针,不论这位女演员提出了多么刁钻霸道,或者是不近人情的要求,都要面露微笑,并且说立刻说好,因为这些要求,都一定能够得到满足。
秦宝灵的作风哪怕在二十年前都是最凶猛的那一派。不管是什么活动,不是第一排的座位,不参加,不是压轴,不出场。代言,必须最高规格,待遇,必须是一枝独秀。
时装周的衣服必须是超季首穿,必须专车接送,必须高层陪同,必须最佳位置,没有商量的余地,不给到这些,全部免谈。
熹宁传媒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开展明星经纪业务,就是有其他女演员的前车之鉴,秦宝灵防患于未然,避免那些人的粉丝不满了到自己微博底下和广场上撒泼。到时候她很有可能一个不小心,直接把正主一脚踹出内娱——那多大水冲了龙王庙呀!
“今天回公司一趟吧,正好谈谈这些事情。”秦宝灵转过身,“崔煐明天从申城回来吗?这段时间要集中练声,还是和以前一样,上下午各一个小时,让她来这儿。”
秦宝灵唱歌也是受过系统训练的,她平时大多用碎片时间自己练,没有大型的演唱会,也不用很严格。到开演唱会的时候,就会请老师专程指导着,这样准备得更充分。
直到车里,她还在盘算着演唱会的事情,每次演唱会的流程,她都希望尽可能做得有点新意,服装也多弄点漂亮的,大胆的,不知道这次团队有没有什么好创意。
车厢内有雨水击打的声音,秦宝灵的脑海悠然地放空了一瞬,她打开手机,微信界面上许多不重要的消息,她不太在意地滑过,反正不外乎是有求于她,或者预备着之后有求于她。
前十年,李玉珀站在她身边,由得她眼高于顶,后十六年,李玉珀是走了,可带不走她的成就名声和锦绣前程。她现在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只等着别人对她小心翼翼。
她的微信没有置顶,特意翻到后头,才找出那个名字叫Bartholomew的账号,她不知道李玉珀为什么取这样一个名字,只搜索得出这是个耶稣门徒。
可能是在美国生活了太多年,这种英文名顺手拈来,所以随便取了一个?秦宝灵猜测,她之前问李玉珀英文名怎么取的,李玉珀只说看着顺眼,读着顺耳。
秦宝灵也不纠结这件事,更何况这个微信的头像都是胡乱的一张图,很有可能都是随便弄的。
她最感兴趣的是,李玉珀为什么新注册了一个账号特地来加她呢?但她根本不想问李玉珀,她觉得这样太有意思了,装作不认识只是心血来潮,没想到对方这样配合,居然真的和她你来我往地聊了几句。
她心念一动,给这个账号添加了置顶,她决定不给李玉珀那个中文名账号加置顶,那个账号真是老土气息扑面而来,谁的微信真叫自己的名字啊?
虽然两个账号背后都是李玉珀这个人,但是这个账号的李玉珀,总让人觉得更有趣一点。她决定将这个角色扮演进行到底。
她随手给中文账号发了张薯条表情包骚扰,却给英文账号上打了一行字:你这个人真的很没礼貌,上次和你发完消息,居然不回复,小猫都看不起你。附赠一张薯条无语。
幼稚。李玉珀想,她也正坐在车里,程声通终于约到了她吃饭,早早就定好了荣和在京城的新店,庭院楼阁,今日下雨,刚好连赏景都顺带了。
明明知道是自己,还假装不知道一样,这场无聊的游戏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为止?
于是李玉珀同样是很幼稚,很无聊地回复道:我认为上次你的话里有结束对话的暗示。
你会读心术吗?对面说,连发了三张晕过去的表情包,薯条四脚朝天,看起来可爱极了。我要想结束对话的话,我会说:结束,怎么样?
结束。李玉珀发送道。
35欲情35
谢谢只给女人花钱深水加更
◎一滴血泪,未曾偿还。◎
提前预订的座位在庭阁内,汽车一停,立即有服务生撑起伞引她过去。程声通远远望到她过来,站起身笑道:“这场雨好,不仅不影响出行,而且把暑气也是一扫而空。”
荣和满院的鲜花翠柳,被绵绵细雨打得鲜嫩欲滴,李玉珀点点头:“坐吧。”
菜单是提前准备好的,见人到齐,招牌菜一样一样地开始往上送。要换成是其他人,程声通非得等到对方先开口不可,但这是李玉珀,他主动捡了个话题:“李总,最近我听了不少影展的消息,业内观望的人可不少。”
李玉珀没接这句话,她故意问,轻描淡写的语气:“今天只有你一个人吗?”
程声通马上闻弦歌而知雅意:“李总,你重情义,可有些人不知好歹,我不是没有劝过的,不过侯长城倒是特地和我讲了,今天实在是有事,他又不好意思打扰你,改天一定要自己做东请你。”
自从李玉珀回来,他和董昊林就吵了不止一架,董昊林坚持这位大小姐绝对不可能给他们好果子吃,现在再去讨好,两边做不了人,更何况要是再改换阵营,那不真成了三姓家奴了吗?
程声通气得破口大骂:“三姓家奴,统共就一个李,你哪来的三个姓?”
他和董昊林可不一样,当初李玉珀去俄罗斯,他一看情况不妙,当即就要投靠李玉璋,有些人傻到了极点,就死等着,董昊林侯长城这种呢,犹犹豫豫,磨磨蹭蹭。
侯长城这个导演出身的还有几分投机意识,董昊林真是钻了牛角尖了。没好果子吃又怎样?跟着这个大厦将倾的广灿一起去死啊?现在整体市场低迷,哪怕是跳槽,也绝对拿不到这个待遇了。他对董昊林是恨铁不成钢,一个财务总监,怎的一点远见卓识都无?
有句老话讲得好,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要是没有这句话,他知道,别说秦宝灵不会接自己的电话,那天他在广灿也是绝对见不着李玉珀的。
李玉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鲳鱼烧年糕味道鲜美,她夹了一块,随口起了个话头:“我去公司那次,和大哥说到版权合同的事情……”
“我知道的。”程声通心里有了计较,接过她的话来,“和我们开过一次会了,你要全部的版权海外代理权限,你大哥很难下定决心。大家说什么的都有,一时半会,怕是这个决定性做不出来。”
李玉珀叹了口气,终于适时的话多起来:“这我当然明白,只是现在广灿积压的版权太多了,华语片也远不如之前好卖,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当然,当然。”程声通一迭声地附和,不等李玉珀问,自己便主动说道,“现在有本事能接下广灿这些版权的公司不多,一些不错的,往往现在做那种什么小而美的文艺片和独立电影比较多,在这方面,实在不行。”
程声通道:“想找海外的公司呢,就像你说的,现在华语片的海外市场不景气,算来算去,当然是你的敛锋最合适。李总,你也清楚,你那位哥哥,又好深思熟虑,得大家多说服说服啊。”
“那就得靠你了。”李玉珀嫣然一笑,她拿起酒盅,对面和她一碰,一饮而尽:“李总,我肯定是全力以赴……”
“你是惯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李玉珀打断他,“也不用说了,我都明白,除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难免会有些难处,到时候和我讲一声,我能帮的,自然会帮。你呢,也明白我的心思,大家都是为广灿分忧,不是吗?让大家都好好劝劝我大哥,我等着好消息了。”
话说到这份上,程声通笑眯眯的和她碰了一杯,董昊林说什么没他们好果子吃,他又不是傻的,不见兔子不撒鹰,他好果子吃进嘴里了,才办事呢!
他心里在想什么,李玉珀是清清楚楚,只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她又吃了一口鲳鱼,就不打算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起身要走,程声通连忙拦道:“李总,好些菜动都没动呢,好歹是我的心意,坐下吧,咱们再多喝两杯,好好地聊聊。”
李玉珀瞟了餐桌一眼,出乎他意料,居然说道:“那就打包吧,不会叫你的心意浪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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