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蛋挞鲨
周七的难过忽然决堤:“我只是水螅体呜呜呜,不是因为妈妈酱想要的可爱小宝。”
没有小孩哭是不难看的,就算是励志长成艳光四射大水母的小水母也不例外。
“怎么这么想呢……”
金拂晓一边抽纸巾给孩子擦眼泪,一边不忘记瞪开车的大水母。
蓬湖并不给周七多余的幻想,“芙芙更不想要小孩,我是迫不得已才做的这个决定。”
“小七,你都知道的。”
就是因为知道,周七才哭得嗷嗷,金拂晓擦完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她只好安慰周七,“毕竟是计划之外,但也是惊……啊!这什么!”
在金拂晓怀里的小孩哭着哭着脱水了,变成了掌心的水母干。
金拂晓吓得吱哇乱叫,失去了屏幕前人设的精明干练,如果不是良心尚在,恐怕会在夜色下把水母干空投到窗外。
“小七……小七怎么这样了?”
“怎么只剩下衣服。”
“蓬湖……蓬湖!孩子是不是死了!都怪你啊啊啊!”
“不是水母吗,怎么这么像风干的蜘蛛……”
蓬湖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没死,只是哭得脱水了。”
“她还小,不太会控制水分,明明已经警告过她了,不能哭。”
车开出隧道后走了岔道,蓬湖的车停在海边,雨刮器一直工作,声音被雨声掩盖。
蓬湖解开安全带,给哭成水母干的周七喷了点海盐气泡水,被金拂晓看成蜘蛛干的小水母干涸的触手动了动,开始慢慢发光。
金拂晓看呆了,“有点像动画片,以前有个什么东西抖一抖就能掉下金粉呢。”
蓬湖没看过,“现在不能抖她,否则触手会断的,太脆了。”
似乎怕金拂晓不懂水母干的脆弱程度,蓬湖补充了一句:“就像炭烤金针菇。”
金拂晓想了想:“那里面不是脆的。”
掌心虚弱的小水母发出呜声:“我不可以被炭烤的。”
蓬湖笑了,把刚才周七喝光了的柠檬奶空瓶冲了冲,把小水母和矿泉水一起倒了进去放在车上。
外边的路灯映着如丝的雨幕,昏暗的车内有一瓶发光的小水母。
“等她泡软了变成人再回去吧。”蓬湖看了眼时间,“明天或许会停播。*”
不知道什么戳中了金拂晓的笑点,她笑了半天,笑得蓬湖都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雨水顺着车窗流动,不远处的大海黑沉寂寞,岸上的公路车流很少,她们像是被世界隔绝,又像在终末的时候还在一起。
这是金拂晓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东西。
金拂晓指了指扒拉在透明塑料杯里的小水母。“你也会变成这样吗?”
周七看着就小,成年的水母有二三十斤,水分占比很大,渔民要捞也不太轻松。
小时候金拂晓就跟着父亲去出海过,清晨霞光里,也有水母成群漂过。
她们家不捞水母,但偶尔捕网里也会出现几只,泡得软烂,近乎透明。
金拂晓总要把这些误入的水母丢下去,又要整理其他猎物。
姐姐已经结婚去城里生活,妹妹金昙成绩比她好,不用跟着大人工作,弟弟还小,母亲总是带着他在家里做别的工作。
如果按照工龄算,恐怕家里干活的小孩工龄都很长。
她对水母没什么感觉,更喜欢海豚,但很少能看见。
鲨鱼不在那片海域,要坐更大的船去更远的地方。
都说海是无涯的,金拂晓偶尔也想搭船去海的尽头,看在甲板上蹦跶的网中鱼,又觉得自己和它们没什么两样。
她会趁着父亲不注意放走几条。
现在她看着周七的目光很温柔,蓬湖知道那不一样。
“也会。”
“我好像……”
金拂晓想了好一会,“没看见你哭过。”
她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暂,金拂晓反而哭过很多次。
居慈心不知道,鲁星斑不知道,她再坚强的躯壳之下也有一颗过分脆弱的心。
她以前的出逃是硬着头皮,背水一战。
后来创业的后顾之忧被蓬湖扫清,对方总在关键时候推她一把。
让金拂晓提起成功,想到蓬湖,提起运气,想到蓬湖。
“这么想看我哭?”蓬湖凑近她问。
“没见过,好奇不行啊。”金拂晓推开蓬湖靠近的身体,“小七还在呢。”
杯子里的发光小水母还在自由泳,触手摇晃,“本人不在,有事烧纸。”
金拂晓被逗笑了,“什么年代的话,土死了。”
周七哼哼唧唧,“从妈咪的记忆里学的,她以前也这么说。”
金拂晓问:“你真的看过蓬湖所有的记忆?”
好多人问过周七,小水母在有限的空间里漂浮,“都说好几次啦,你们睡觉的看不到的。”
“妈咪会打码。”
金拂晓看向蓬湖:“你不是都忘了吗还会操作呢?”
蓬湖的目光一直追逐着金拂晓,“和冥河水母交易的时候说好了的。”
“冥河水母,很厉害吗?”
“名字听起来就不一样,”金拂晓忍不住说:“比某些灯塔什么的厉害吧?”
这点蓬湖倒是不否认,“她的确去其他国家的海域进修过。”
“比如泡沫诅咒。”
“去丹麦进修了吗?”
金拂晓嘴角抽搐,“那你呢,去过几个国家?是不是……”
前妻不是人这个事实金拂晓已经接受了,但无法接受前妻在遇见之前还是永生的状态。
那她是不是还和很多人许诺过余生?
是不是上岸无数次又因为族群的召唤回去,循环往复地验证人类的真心?
那我是她的第几个?
“第一个。”
蓬湖像是知道金拂晓在想什么,给出了准确而笃定的答案。
金拂晓忍不住揪紧了安全带,避开蓬湖的目光,“我没问,你回答什么?”
蓬湖幽深的目光像是寂寞了几千年的海底,“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类,也是最后一个。”
“我和芙芙不一样,海底也没有十个保镖。”
“我在那里沉睡,小七都是其他水母带大的。”
她对周七的亏欠也显而易见,更像是沉睡,才失去了正常母女应该有的温情。
金拂晓没有得到过母亲百分百的偏爱,能理解为什么周七嗷嗷到脱水。
她瞪了一眼蓬湖:“不负责任的妈妈。”
蓬湖嗯了一声,“但海族的孩子就是这样的。”
“不需要太多温存,倏然长大,自己去面对未知的风……”
“小七也是我的孩子,所以不一样。”
金拂晓打断了蓬湖的话,这时候漂浮的小水母扒拉着在塑料杯上,企图跳下来。
蓬湖眼疾手快把她丢到了后座,泡水后的小水母变成人趴在后座,笨拙地穿衣服,很委屈地和金拂晓告状:“妈妈酱,妈咪根本不爱我,她最爱的就是你。”
“那不然呢?”
“说了好几次了,”蓬湖敲着方向盘,“你的第一顺位也能是你父母。”
“也不要像我,把芙芙放在第一位。”
“说什么呢,”金拂晓不满地开口,“像是我辜负了你一样,到底是谁不告而别。”
蓬湖正要解释,金拂晓晃着食指,“正好现在没别人,说吧,泡沫诅咒是什么?”
“之前小七老问我给你打几分,和诅咒有关系吗?”
蓬湖有些犹豫,金拂晓看向周七,小朋友嘿嘿着凑过来,“冥河水母说,如果妈咪得不到妈妈酱的爱就活不过一个月,会变成泡沫消失。”
金拂晓皱眉,小朋友又说:“如果妈咪暴露了海族的身份,也会变成泡沫。”
“可是现在妈妈酱知道了,妈咪还是人诶,不会变成水母干也没有消失。”
金拂晓看向蓬湖,长发垂肩的女人不做任何反驳。
“真的?”
“真的。”
蓬湖安慰她,“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说明冥河水母学艺不精,不用担心。”
一个月……加上综艺的二十天,正好是一个月了。
一瞬间,金拂晓理解为什么蓬湖会上综艺了,这已经是她们能朝夕相处的极限了。
“那分数又是什么?你不是会头痛吗,这也是副作用?”金拂晓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