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荔芒
马上要迎来暴风雨了,她举起手,感受着海风狂暴地扯动她的长发,海浪重重打来,在淹没她的脚踝之后失去所有能量。
再往前一步,就淹到她的小腿,然后迅速平息。
你进我退的游戏太有趣,沈见岚入了迷,根本不需要刻意下什么决心,只需要一次往前走一点点,涉水而行,就好像可以一直走过无边无际的大海,走到世界尽头的彼岸去。
海底从来不是什么圣洁干净的所在,只是阴暗幽深,埋葬了数亿年来所有的秘密,冰冷绝望,浪头用力拍过沈见岚的胸口,她尝到海水咸涩的滋味。
很可怕,但是好像没有活下来可怕。
几近窒息的感觉之后,是鼻腔充斥着的咸味,以及神经莫名其妙的兴奋。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了,没有人再会伤害她了,海浪枕起来的感觉,也一定很柔软吧。
沈见岚在那时候看见海滩上的唯一一抹亮色。
第52章 第52章你愿意吗?
乌发红唇,丁香色的泳衣,胸前雪色的丰腴夺人眼球,年轻两岁的虞思鸢低着头,赤足踩在潮水中,纤长漂亮的一双手时不时拂过海浪,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又一次徒劳无功过后,狐狸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虞思鸢抿着唇,不高兴地抬起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已经走到了某处禁区。
大浪将至,天边也满是暴风雨的预兆,而自己只要再往前几步,就会在下一个潮头来临的时候被卷走。
不管丢失的是再宝贵的东西,都应该离开了。
虞思鸢如是想着,却在回身之前鬼使神差地看向了另一处方向。
长发黑裙的女人信步迈向海水深处,浪头已经拍到胸口,而她依然无知无觉一般前行,像是被诱惑堕入地狱的天使。
虞思鸢出门在外一向谨记成年人的边界感,却在撞上女人望过来的目光的一瞬间,莫名感知到和她同样的心痛。
遥遥地看过来,像是已然身处异世,平静到不可思议。
海鸥围着她尖叫,裙摆无助地在海风中用力扬起又落下,裙身被海浪打湿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的曲线纤瘦蜿蜒。
风声太大,世界却仿佛在对视的那一刻静止了,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虞思鸢启唇,用力喊出声:“别找了!快*回去吧!”
她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听见,也不敢猜对方究竟是来做什么。
是像她一样来寻找沙滩上的失物,还是来寻找生命的答案。
只是昏天黑地间,哀恸感同身受,她喊完有点后悔,又有点着急,不知道女人有没有听见她的话,更不知道会不会嫌她多管闲事。
浪头越来越高,虞思鸢匆匆回身,和在沙滩上等她的朋友会合。
回头再看的时候,狂风巨浪转瞬竖起一面水墙,不容抗拒地吞没安全线外的一切物体,又在片刻后缓缓退去,海面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个决绝而迷茫的身影已经不在。
虞思鸢发了一会呆,朋友在一旁问她东西找到没有。
她摇摇头,轻声说:“不找了。”
某块无人的礁石下,沈见岚脱力般坐在沙滩上,五指用力,娇嫩掌心深深嵌入沙砾中,痛楚到无以复加。
早在虞思鸢认识她之前,她就在临城姬圈的各大群聊里面见过虞思鸢的照片,也听过许多的传言。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虞思鸢本人,美貌惊艳比图片更甚,而事后与年轻貌美的女孩一同离开,也符合她对虞思鸢的想象。
沈见岚大口喘着气,咸湿的海风充斥着整个鼻腔,口中还残留着海水的咸味。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她无数次在脑海里想过自杀,但真正付诸行动的时候,她想的绝对不是自戕。
只是生命脆弱,需要精心养护,不努力生活就会轻易死去。
只是放弃对自己生命的掌控而已,这个理由会不会听起来更好接受一点?
但虞思鸢救了她。
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提醒,也像是一抹神迹,将她封闭隔绝的世界轻轻敲破一个口,曙光就此照入。
天光大盛,冷水中踽踽独行的时候,是虞思鸢坚定地拉着她,让她回头。
回头,是生的希望和本能。
最后铺天盖地巨浪打来的时候,沈见岚的心跳快得无以复加。
只差一点,她就在海底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会轻易再死了。
再见虞思鸢一面,沈见岚如是想着,对着空空荡荡的沙滩,对着虞思鸢远去的方向,神情说不出的满足。
尽管虞思鸢和传闻中的一样,对她最大的温柔也只不过是喊一声,没有试图拉一把手,甚至没有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听话离去。
但依然是救命之恩,不会打半点折扣。
为此,沈见岚永远屈服于虞思鸢。
不论做什么,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向虞思鸢而生。
那么,下一步,就是要认识虞思鸢了。
虞思鸢不记得她,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沈见岚从来不曾忘记,海浪席卷之前那一双动人心魄的狐狸眼,对视一眼,就能让她生,让她死。
……
正如此刻在病床上,沈见岚艰难地想要开口,解释自己并没有真的想死,但虞思鸢强势地用手指堵着她的唇,不让她有回答的机会。
两年前一起去海边游玩的朋友都早已淡了联系,更遑论随口喊出的一句话,和偶然碰见的一个人。
虞思鸢不记得和沈见岚的初见,甚至不记得和沈见岚的第二次见面,但现在是第三次。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让她小心翼翼,无可奈何,好像必须要时时刻刻紧张地捧在心口,沈见岚才不会像精致瓷器一般悄无声息碎去,在她仓促回头的时候,已经成为一地瓷片。
必须要小心翼翼用心血粘好,日夜供奉于枕边,片刻不离自己的视线。
很麻烦,比听话懂事的柚子麻烦得多,可不知道为什么,虞思鸢被麻烦得心甘情愿。
最大的恼火,也只不过是沈见岚住的地方离她太远,让她在车程的一个多小时内,无数次祈求神佛的保佑。
日光照进窗棂,打在虞思鸢脸上,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灿烂夺目,光耀无双。
沈见岚抬眼望过去,看见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子,沐浴在满目的阳光下,一字一句地说出口:“沈见岚,我想好了。”
心跳陡然间快得无以复加,沈见岚屏住呼吸,等待着神明高高在上的宣判。
神明低下头颅,温柔到不可思议:“姐姐,我可以当你的女朋友吗?”
虞思鸢甚至在无声地流泪,熬了一整个夜晚,滴水未进,她不觉得累,却在终于面对自己真心的时刻,哭到泣不成声。
“沈见岚,我考虑了一整个晚上,或者说,从见你的第一天起就在考虑。现在我考虑清楚了。”雾蒙蒙的双眼,泪水淌下来润湿了红唇,虞思鸢品尝着自己心疼的滋味,宛如泣血,“我不想再承受失去你的风险,也不想再为你的安危提心吊胆。所以我想,我想光明正大地守在你身边,成为你的伴侣,来满足我的私心。”
她抬起头,径直看向沈见岚:“你愿意吗?”
神明那般柔和恳切,沈见岚的世界同样光芒大盛。
良久,她忍不住在心里想笑,又说不出的难受。
怎么会有人这样问话呢?就连想在一起,对她而言是恩赐,对虞思鸢而言却是私心。
经历过和亲妹妹被迫分离的十二年,品尝过节假日每一个孤独的日夜,沈见岚懂虞思鸢说出这番话有多困难。
仅仅一个名分,对很多人来说,可能说谈就谈了,随时都可以分手。但她从未听说过虞思鸢有过前女友,造谣出来的都没有一个。
暂时不能结婚,所以女朋友的身份,对虞思鸢来说,就是关系的顶格,就是格外慎重吧。
到底和两年前比,还是进步了呢,虞思鸢会为她担心,为她流泪,将她真正放在心上。
沈见岚露出欣慰满足的笑意,远远超过身体上吞服过量安眠药的痛苦。
能听见虞思鸢的这一句话,好像所有的委屈都平复了,就算此刻真的死去,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可惜她还活着,并且要和虞思鸢一起活很多年。
于是在虞思鸢紧张的目光里,沈见岚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陈述:“我有严重的抑郁症和焦虑症,每天都要喝中药,时不时要去看中医,离不开人,如果和你吵架了可能会进医院,如果你离开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她当然是在夸大,却也没有说谎,病情可轻可重,虞思鸢的爱是良药,但如果只是短暂,那就反而只会拖虞思鸢下水。
一口气说了许多,催吐导致喉咙生疼,沈见岚依然不管不顾地说下去,一直到最后说无可说,才停下来看虞思鸢:“……你能接受吗?”
寒冰般的双眸水光点点,她尽力将自己倾向虞思鸢那一侧,含有警告意味地问:“你能做到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说好的永远,就是不能少一分一秒,不然的话,她立刻就去死,说到做到。
已经超出了考验的范畴,简直是挑衅。
而虞思鸢一直安静听着,狐狸眼意味不明地轻眨着,一直等到沈见岚说完,她贴心地递了杯温水过去,一点点喂沈见岚喝完。
沈见岚只喝了半杯,剩下的她一饮而尽,喝得太快太急,多余的液体顺着红唇流下,一直蔓延到脖颈之上,将衣领尽数打湿。
虞思鸢知道沈见岚在等着肯定的答案。
但允许她思考的时间太短,喝杯水的工夫,她的脑海里只来得及闪回那些片段,那些早就被她刻意抛却在记忆里的片段,关于强硬到冷漠的虞女士,关于才十岁还怯生生的虞思柚。
那时候的虞思柚还不懂什么叫做离婚,生物学上的父亲离开家门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影响,只要虞女士还在,就是一个完整的家。
但为什么姐姐也跟着走了,而且带走了家里所有属于她的东西,打包成几个大箱子,走出家门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虞思柚反复问虞思鸢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去读大学了寒暑假才能回家,什么时候才能到寒假,为什么国庆节不能回家看看。
虞女士做惯了商业决策,将职场上的那一套带进家里,并没有编一个情非得已的故事来安慰虞思柚,只是冷酷地宣布了戒律:虞思鸢已经离开这个家,从此不许她再和虞思鸢联系。
虞思鸢的名字和那个被驱逐的男人一般,成为家里的不可说,谁也不许再提一句,尤其是在虞女士面前提。
虞思柚就此成为了虞家的独生女,没有了男人的阻碍,也没有了其他继承人的干扰,全家的爱意集于一身,好像生活中再也没有什么烦恼了。
虞女士以为孩子小不记事,过几年也就把姐姐忘了。
毕竟虞思鸢大了她整整八岁,才上小学的小孩,就算和姐姐再亲,真正有记忆相处的时光也是极其短暂的。
可没想到虞思柚聪颖伶俐,阳奉阴违,会偷偷用手机给虞思鸢发消息。
发完再删除聊天记录,甚至直接删除好友,虞女士会时不时检查她的手机,一旦发现,不打不骂,只是淡淡告诉她,这是在害虞思鸢。
“如果你不联系她,她过几年读完大学也就把我们忘了。你这样子,她又没有能力对你好,你这不是让她更加烦心吗?”虞女士说。
虞思柚不懂,但她觉得一个人在临城上大学的姐姐,没了亲人的姐姐,看见她的消息,一定是开心的。
她一直没忘记虞思鸢,但同意能力有限,哪怕不愁物质,在虞女士的管控下一个人偷偷跑去找姐姐还是绝无可能。
更何况分离时间日久,太多太多新朋友、新见闻,虞思鸢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哪怕偶尔打一个电话,更多也只是长久的沉默。
但虞思鸢就是在那几年的沉默中,听着电话那头妹妹轻轻的呼吸声,想象着她生活中的一切,度过最是孤独的少女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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