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涩青梅
说到此处,蔡隽停了下来。
当着蔡隽的面,朝臣也不敢议论,那些忠义之臣却个个将脸绷紧了。
蔡隽垂眸,在心底斟酌了一番措辞,这才继续道:“本相从前不知皇上百般不愿选秀纳妃,是因为有疾,于是,特地寻了美人送进宫……却不想因此害皇上犯了疾。”
这话一出,朝臣一片哗然。
蔡隽也不打断他们的小声议论,直到站在武官为首的人开口,“不知丞相说的皇上有疾,是何疾?”
说话的是正一品的领侍卫内大臣,此人乃皇室宗亲,单名一个焕字,按照辈份,赵三思还要称一声叔叔。虽说是皇室宗亲,但与赵三思却是五服开外的亲属关系了。因为自一百年前惠嘉皇帝子嗣过多,造成了皇室子弟自相残杀多年的惨痛局面后,不知是天谴,还是其他原因,皇嗣子嗣就不丰,就算多几个皇子的,不是夭折就是同赵瑾一样,英年早逝,倒是出生的公主,不管有多少,都十分康健。
蔡隽看了他一眼,一脸为难,良久才一脸沉重道:“厌女疾。”
朝臣:“……厌女疾?”
“微臣等人才疏学浅,对此疾倒是闻所未闻。”在朝堂上一向甚少发言的吏部尚书一脸讶然,“还望丞相解释。”
朝堂上这些人,蔡隽最琢磨不透的便是这位吏部尚书李晏之,吏部乃六部之首,说李晏之是忠义之臣,但他与秦家林家也有所往来,对人送上门的贿赂之礼也不拒。但若说他奸佞之臣,在大事上,他从没出过乱子。
总之,是两边都不得罪的老狐狸,平日朝堂上更是甚少发言,上书的奏折也规规矩矩,在小皇帝的心里,这位吏部尚书的存在感还不如兵部尚书孙炎。
然而,他的官位摆在这里,他在朝堂上的发言对朝中以他为首的中立派而言,却是如同一个风向标。
眼下,李晏之对此事却是贸然开口,蔡隽却有些心底没底了,沉吟了片刻,才斟酌着道:“此前,本相对此疾也是闻所未闻。昨夜才听闻,准确来说……皇上这疾倒也不算是厌女疾,只是对和女子做那等事……才……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他说得委婉,但这些朝臣自是听得明白,当即就有人反驳,“丞相可当真是说得轻巧,皇上乃天子,这等事关乎大昭未来,如何不是大事?”
“周大人所言甚是,微臣觉得这事乃大事……”
一人出头,十人复议,这些大臣立即乱成一锅粥,在这一派议论中,又有人阴阳怪气地出头,“方才丞相说这美人是丞相送进宫的,莫不是丞相送的这美人有问题吧?”
这话一起,朝臣骤然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林文殊才出声道:“丞相乃股肱之臣,怎会送人害了皇上?不过,丞相会不会急着让皇上选秀纳妃,而贸然送了美人,而被有心人利用了?”
这话表面看似为蔡隽说话,但暗藏玄机却是剑锋直指蔡隽。
蔡隽没有搭腔。
借题发挥是这些文臣都擅长之事,这等时刻,话越多,便输了。
然而,林文殊这话也不好辩驳,美人是蔡隽送的乃事实,蔡隽这边的人若是稍说话有差池,反而容易让人钻空子,反而暴露了关系,让人提防。
又是一番沉默,就在林文殊暗自得意,再欲压蔡隽一头时,孙炎大剌剌地开了口,“各位大人可就爱杞人忧天,皇上明年三月才满十五,约莫对那等事还没开窍了,实不相瞒,我母亲当年给我送通房丫头时,那贱婢骚得不行,光溜溜地对着我搔首弄姿,没把我吓地流鼻血。我看哪,皇上就是开窍晚了些,瞧你们一个个就着急的。”
吓得流鼻血……这世上能有几个像你一样的二缺?
众人闻言,都用十分微妙的眼神朝孙炎看了过去,直到此刻,蔡隽才终于明白了赵瑾把这个兵部尚书当个宝藏臣子看的心情。
关键时刻,确实很优秀。
林文殊暗地里恨不得把他的嘴给缝上,忍了忍,没忍住,“皇上是何人?孙大人如何能相提并论?”
他话一落,说了一句话就没再开口的李晏之又悠悠开了口,“臣倒觉得孙大人所言甚是在理。若是如此,往后这选秀之事,倒是要推迟再议了。不过,也无妨,皇上还小,慢慢来。”
赵焕也跟着道:“昔年皇上的母妃去得早,许是这事无人从旁教导,开窍晚了些,情理之中。”
李晏之和赵焕这话一出,不少心思蠢蠢欲动的大臣瞬间息了声。
这一局,蔡隽不发一言,完胜。
蔡隽私下吁了一口气,这才将昨日赵三思对她说得那番话再稍加润色地对着朝臣说了一遍,尤其突出了是因百官催的急,她不忍让朝臣失望,这才咬牙去临幸这美人,这才惹得犯了疾。
有了蔡隽这个嘴炮王的润色,像孙炎这等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来说,已经心生愧疚了,愧疚自己先前那么卖命地劝小皇帝纳妃。
至于其他朝臣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经此一事,短时间内,无人再会提选秀充盈后宫的事了。
第六十四章 感谢HOYO的深水加更
俗话说, 做戏要做全套。为了让朝臣相信自己当日真吓得不轻,隔天就活蹦乱跳了的赵三思还是厚着脸皮装虚弱, 把早朝停了, 接连养了好几日的病。
蔡隽和李忠贤自认为罪孽深重, 对她装病的那些“头痛, 腿软”的话深信不疑, 不仅早朝歇了, 蔡隽还亲自去帮她向太傅告了假。
让赵三思过着“不用早起, 没有学业压身”的轻松日子, 日日躺在龙床上掰着手指头想东想西,一到了夜里,就各种装委屈,让人把顾夕照请过来,陪她睡觉。
如今小皇帝厌女疾的病况, 满宫上下都知晓, 对于小皇帝受惊, 只有长乐宫的那位顾夫人才能亲近的毛病,众人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眼下也无人敢在这个关头多嘴说什么有失体统的话。
无人多嘴了, 赵三思便愈加肆无忌惮了,更是打着这次受惊,多亏了顾夫人及时赶到的旗号, 明目张胆地让人给长乐宫送这送那的。
这装病的日子虽然过得轻松,但对赵三思来说, 也有一个不让她十分惆怅的地方,就是那些朝臣,以及后宫的太后和明韶公主这两个讨厌鬼,一个要顶着皇嫂关心小叔子的名头,一个要顶着皇姐关心皇弟的名头,一天要到她的承乾宫来问安两三回,说些假惺惺的话,扰她清静。
烦不胜烦。
约莫是小皇帝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苦日子过习惯了,赵三思躺了几天后,倒也闲不住了,九月初六那日,又恢复了早朝,又开始继续了上午朝政,下午学习的日子。
虽然病好了,但对于让贵妃陪|睡才能睡得安稳的毛病,她是半点都没有病好的意思,去长乐宫爬狗洞只能隔三差五去一趟,让贵妃来承乾宫可是日日都能咧。
如此,又过了几日,不管是前朝的大臣,还是后宫的这些女人,都开始坐不住了。
最先坐不住的就是太后。
九月十六是太后的生辰,虽不是整的生辰,但为表自己对这位皇嫂的敬重,又是自己登基之后,这位皇嫂的首次生辰,赵三思还是听从蔡隽的话,不仅派人送了不少赏赐,还给她办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寿宴,晚间还特地安排了戏班子进宫,在太和宫搭建了戏台,特许三品大员挟女眷进宫观戏。
太后不是个讲排场的人,但赵三思这番做法,还是让她有几分欣喜,看赵三思有几分顺眼了的同时,又摆起了自个儿作为皇嫂的威严。
这样的皇家喜宴上,赵三思敬重她,主动让她点戏,她却大煞风景地点了一出马嵬驿兵变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