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落时听风雨
须臾后,他发话道:“张泽,若保你张家荣耀,回府休妻;亦或去梁州,外放去吧。”
张泽神色慌乱,跪地道:“陛下,此事内子无错啊,望陛下查清楚。”
“你们都退下吧。”太.祖不与他多话,想起代王身上的伤,就更没有心思与他们纠缠,碍于皇后才大事化小,张泽再不识抬举,也不会给皇后留颜面。
皇帝匆匆离开,张泽瘫坐在地上,脊背棉衣都被汗水湿透了,讷讷不知言语。
君文嘉俯身送皇帝离开,看了张泽一眼,大步离开。来时,他就感知只要皇帝知晓,哪怕是代王的错,皇帝也不会惩治她。
皇帝知晓张家是吴王的前锋,就不会随意惩治代王。皇后偏心,皇帝更为护短。
君文嘉大步出宫,极为舒坦,回府时也顿就觉轻松,被张家压得透不够气来,今日总算扬眉吐气。
灵堂内的君琂见父亲安然回府,神色大好,忙迎上去,询问进展。
君文嘉将皇帝的决定说出来,从袖袋里掏出书信递于女儿,道:“这是代王交给你的。”
代王在信上说的是丁忧一事,长秋宫内发生的事一笔带过,云淡风轻。君琂知晓这个小东西瞒着许多事,她将信收好,道:“陛下之意让我自己主动上奏放弃回府丁忧的想法。”
主动权在她手里,陛下是不想背不仁的名声,这样做来也符合她的想法,代王若不写信回府,她也欲这么做。
君文嘉也没有勉强,御前跟随皇帝的机会也不是人人都有,皇帝有意,他自然遵从。
这件事定下后,君琂大为松了一口气,凝视代王稚嫩的字迹,不由想到她写下的和离书,张扬而恣意。她摸着字迹,将信纸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眸色微阖。
午后,前来吊唁的各府夫人断断续续离府,君琂忙着后院之事。徐氏方产子,后院之事无暇分身,再过几月,她该放手回宫去。
她忙得腰酸背疼,方坐下歇息,外面婢女匆忙而至,低声道:“清阳公主府来传话,道代王殿下三月内不能出宫。”
君琂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问道:“代王是受伤还是被禁足?”
婢女道:“两者皆有。”
两者皆有?君琂心沉了沉,想起父亲带来的书信,他道是代王亲自送来的,应当是不打紧的小伤。
陛下惩治张家,为显公正,自然也要罚代王。
作者有话要说: 顾笙:我出来啦。
代王:再塞回去,不许叫君姐姐,不然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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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答应
张泽休妻, 满城都知晓。张家本想着静静地去办, 不想所有同僚都清楚, 更有甚者还知道他在前程与妻子之间做出选择, 一时间人人躲避他,弃之如敝履。
张家人恨上代王, 也恨上君家, 也无可奈何。代王盛宠, 久居东宫, 不可同日而语。
代王被禁足后的第二日,清阳入宫去看望, 带了市面上搜集出来的小玩意。身后婢女托着一只鸟笼, 里面一只鸟扑腾着翅膀。
清阳命人将鸟笼放下,屏退殿内的宫人, 走到代王跟前, 怪道:“哪里伤了?”
代王跪坐在榻上,目光凝视那只鸟,养在君府的鸟早就飞了, 她觉得好奇, 就想过去摸摸。她一动,清阳就按住她的小身子,道:“看来伤得不重, 还有力气想跑。”
代王一身柔软的寝衣,目光清亮,显得极为有神, 笑道:“上过药就不疼了。”
清阳不听她的,皇帝封锁东宫,必然是有原因的,且这几日太傅都没有过来,可想而知伤得不轻。
解开她的衣袍,肩处大片红肿,柔嫩的肌肤上水泡极为明显。清阳看后,眼中闪过惊愕,半晌后给她将衣袍整理好,不明道:“这是宫人失手烫的?”
代王眨了眨眼睛,想起皇祖父的吩咐,就点点头。
她犹豫半晌后才点头的,清阳心里起了疑心,在她身旁坐下,道:“你若与姑母说实话,姑母让你见君琂,若是不说,你三个月也见不到她。”
皇帝给君琂三月假期,恰好代王禁足三月,两人怎么也见不到面的。代王正觉沮丧,闻言灰暗的眼睛里涌出光芒,欣喜道:“当真?”
“你先说怎么伤的?”清阳重复问一句。
代王犹豫,想着君姐姐,又不想违背皇祖父的意思,两相为难,挠了挠头,最终选择摇头,不能违背皇祖父的意思。
清阳气得戳她脑门,骂道:“那你以后有事别来求我,小没良心的。”
代王低下脑袋,也觉得对不起清阳姑母,就道:“皇祖父不允许我说,姑母莫气。”
“很生气,你也别见君琂,我将她带回去。”清阳转身就走。
跪坐榻上的代王怔住了,好似明白姑母的意思,欢喜地跳下床榻,双臂展开拦住姑母:“姑母莫气,阿齐以后听你的,君姐姐在哪里?”
“君琂自然在君府料理丧事。”清阳冷哼一声,拂开代王的手,抬脚就离开寝殿。
如此绝情,让代王傻了,看着姑母决绝的背影,她抿了抿唇角,赤脚站在地上也不觉得冷。她默默地转身,爬上床榻,脑袋埋在膝盖上,肩膀一抽一抽。
出殿门的清阳以为代王会追上来,哪儿想半晌都没有人,她回身看了一眼,被代王的不识趣折服了。她看向殿门口站立的人,道:“我去给皇后请安,半个时辰后出宫。”
入宫为显尊重,要给皇后请安。清阳也想见到皇后吃瘪的样子,这件事处理得太过不公,欺负孩子不懂事,只是她忘了背后还有陛下,还有处事不惊的君琂。
殿内的代王觉得委屈,气姑母、□□祖母,气恨了就忍不住想哭。
君琂悄悄入内,进去内殿就见到床榻上委屈到不行的小人,清阳三言两语就将她气哭了。也真是个爱哭的孩子,她叹气后,轻轻走过去,温声道:“殿下大了,不能随意哭。”
代王一惊,耷拉的眉眼迅速舒展,黑漆漆的眼里依旧闪着泪光,忘了说话。
君琂看得呼吸一滞,不知何故,见她埋头痛哭,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得尖锐。代王虽小,却也愈发懂事,太.祖也因她的善良而愈发疼爱。
昨日发生的事,对代王的惩治不痛不痒,可见他的心偏向代王。
她走过去,俯身凝视代王眼中的泪光,晶莹的泪珠顺着吸气的动作而滑落,显得代王格外可怜,她瘪了瘪嘴,道:“姑母欺负我,不让我见你。”
长长睫毛上挂着徘徊不去的泪珠,声音带着孩子特有的软糯,君琂听后抬手给她擦去泪珠,宽慰道:“我偷偷进宫,她不能明说,你也要保密。”
冰凉的指腹上沾惹代王滚烫的泪水,烫热了君琂的心,她忽而将目光落在代王的领口。
代王未曾察觉,重重地点头,展颜一笑,“阿齐不说。”
君琂如同清阳那样想要扯开她的领口,看一看伤,然代王不同意了,害羞道:“不能看。”
君琂奇怪道:“为何不能看?”
代王垂着脑袋,捂着自己的衣领,屁股往后挪了挪,道:“看了会生气,皇祖父昨日就很生气,也好凶。”
“无妨,那是陛下心疼殿下,不会凶你。你乖,松手,我看一眼不凶你。”君琂眉眼温柔,指尖划过代王下颚,语气极为温柔,哄得代王缓缓松开手。
君琂抿唇一笑,代王还是要哄的。唇角淡淡的笑意在见到烫伤后就凝固,指尖碰了碰,代王缩了缩肩膀,扬首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她这是在讨好君琂。
君琂道:“皇后这样做,殿下觉得伤心吗?”
“不伤心。”代王摇首,也不问君姐姐怎么知晓的,反正君姐姐很厉害。
君琂坐下来,还有小半个时辰,时间多余,可以多嘱咐代王几句,道:“殿下为何不伤心?”
“我为何要伤心?”代王反问君琂,眸色真挚。
君琂沉默,代王九岁,心智比同龄人聪慧,近年来发生这么多事,她已然到了能分清对错的时候。皇后自吴王走后,就对她不管不问,代王当看清皇后的心,她也有骨气,皇后不喜她,她也不会主动往前凑。
她心中也微微放心,只要殿下对皇后起了防范之心,所有的事情就会好办许多。太.祖明事理,他对皇后一直忍耐,其中也因长子早逝而愧疚。
皇后就凭借太.祖的愧疚心而处处替吴王谋事,就是不知何时才会耗尽太.祖的耐心。
万幸,殿下不伤心,君琂笑道:“殿下不伤心就好,殿下记得除去陛下给你的人外不可再亲信,长秋宫送来的吃食,要仔细检查才能用,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的好。”
张家名声扫地,连带着皇后也被众人议论,就怕暗地里使绊子。
代王点点头,伸手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睛,君琂握住她的手,拿帕子给她擦了擦,道:“手上脏,不能揉。”
君琂给她揉了两下,发觉代王眼神迷离,看人也无神,道:“殿下困了?”
代王先点头,瞬间又摇头,迷糊道:“不能睡,姐姐马上就要走了,好多天见不到了。”
“那殿下撑会。”君琂道,见她点头又摇头,觉得她还是那么可爱,摸摸她的脑袋,为她喜而开心。
两年相处,她发觉代王的存在已融入她的生命里,自己因她的情绪而浮动,因她的安危而昼夜不宁,因她的懵懂而担忧。
君琂凝视她许久,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代王怕自己困倦,就忙站起身,去柜子里翻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梨木打造,上方镂空,隐约可见里面的物什,是一对碧绿手镯,色泽莹润。
她递于君琂,道:“这是昨日皇祖父送来的,还有紫毫笔,不知被放在何处了。”
君琂接过,这样的成色在外不多见,寻常贵族得此必会欣喜,视如珍宝,不想代王转手就送给她。
太.祖送来是安慰她的,她却送于自己,真是个呆孩子。
代王将自己喜欢的珍宝都藏在柜子中,里面堆积如山,她就坐在地毯上,一一去翻。君姐姐学识好,那只笔一见就会喜欢的。
她一面寻找,一面与君琂解释:“皇祖父说那是前朝大儒用过的笔,质地纯良,不值钱,却有催人上进的含义。”
前朝旧物,在于自身含义,而非质地。
君琂在一旁静静望着她,小小的身影努力去翻找,一举一动带着纯真与倔强。这样的代王,她从不知一颗冰冷的心会在她细小平常的举措中,徐徐波动。
大概令她心疼的是代王的身世,偌大的大唐除去太.祖外,无人以真心待她。纵被皇后抛弃,也不会苦恼沮丧,坚强的精神也很好。
代王将柜子里的器物宝贝都搬了出来,望着空空的柜子,挠了挠头,搬空了也没有?外面的地毯上堆积如山,也不见那只笔。
她深深叹气,自言自语:“怎么会不见了?明明放在里面的。”
代王一叹气,就有着故作老成的姿态,引得君琂发笑,出声安慰道:“不见就算了,下次找到后再送。”
面对代王的好意,她从不曾拒绝。
她知晓代王得了好东西,就会急于与旁人分享,这样的心思简单而美好,她怎么忍心拒绝。相识的半年来,代王零零散散送去君府的珍品,足够装满一间库房。
就当她替代王保管,待以后有难处,再慢慢归还。
这厢的代王寻不到笔,懊恼伤神,不敢去看君琂,明明说好要送的,这个关头竟然找不到。她顿觉歉疚,道:“姐姐莫要生气,我寻不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等寻到后,就给你送去。”
君琂笑道:“好,我不生气。”
她的声音温柔而恬静,与周身气度不符,代王发觉后,就道:“姐姐以后不要对别人这样笑。”
君琂不懂:“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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