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落时听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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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几日,所有高中的考生都分配出官职,一甲三人都去了翰林院,那是去内阁的必经之路,张绍华则外放去郡县,唯独卫长宁落榜的人去大理寺,指了大理寺少卿的空缺。
比起卫怀慎,仅低了两级,卫见绪知道后,摔破了茶杯。卫怀慎也没有多少喜气,主屋显得死气沉沉。魏珺自从下药的事情揭破后,她就莫名矮了一截,灵均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竟砸了她自己的脚。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少卿是从四品。卫怀慎心中有气,也不敢太过声张,他命人去查的银号的事情也不乐观,银号并不在卫长宁的名下。
查账是大理寺与吏部、都察院三司共同举办的,卫长宁如今去了大理寺,他就想着让她帮忙。
可她方接到任命旨意,半月后才去大理寺任职,恰好避过了查账,也是爱莫能助。
卫长宁长得出众,在贵族子弟中脱颖而出,不少人动了联姻的心思,拦住卫国侯,话里话外都在打探卫长宁后院的事情。
一时间,卫国侯炙手可热,他头疼的事情解决不了,尽围着卫长庚转悠。其中王贵妃私下接见魏珺,话里意思很明显,想让李瑾下嫁给卫世子。
魏珺本就见不得卫长宁得势,一听皇后的意思,心中恨得难以言说,谎称世子自幼定过亲了。
王贵妃被打得措手不及,她想要卫长宁这个女婿,但人家定亲就不好再说了,转头一想,卫长宁与沐国公府并未修复关系,她下注太早了些,不如观望了时日再说。
李瑾得知卫长宁自幼订亲的事,也是一愣,立即跑去侯府问清楚,岂料卫长宁不在府上,被师兄拖去酒肆饮酒了。
长安城内最不缺是便是灯红酒绿之处,酒、歌、舞三样是士子们最爱之物。大唐舞技比起前朝更为繁杂,胡姬擅长腰舞,带着异域风味,风靡长安城,一时间人人追捧。
张绍华来长安城几月,大开眼界,马上就要去郡县任职,又逢卫长宁科考雪冤,拿着从卫见绪那里诓来的千两银子,请众家学友去酒肆里乐一乐。
酒肆在护城河畔,外面画舫上丝罗满目,琵琶歌舞也很养眼。一群人都是世家子弟,晓得分寸,参见琼林宴的几人对于那晚不见血的风雨,都吓得不敢去碰逆鳞,收敛了很多。
是以一群人只喝酒谈论天地,政事也不敢提,卫长宁酒品不好,也不敢去喝酒,要了些果酒,自己喝着,对于师兄们的话也不去评论。
李瑾找来酒肆,面露凶狠,见到饮酒的卫长宁,毫不犹豫就将人拽了出来。其余人没有看清李瑾的样貌,见到如此凶狠的样子,一个个咋舌,道:“方才好像是位姑娘,长庚那个小身板是否受得住?”
张绍华一眼就认出李瑾,默默为体弱的师弟哀叹,君太傅是她梦中情人,宸阳公主多半就是她的克星,被公主看上了也不是好事。
护城河畔的酒肆临水而建,极是奢华,上下总共五层楼,角落里摆着六角明灯,颜色不同,构造也是精致,照得楼层间如同白昼。
卫长宁轻轻推开李瑾,与她保持着距离,李瑾见她今日一身宝蓝色的袍子,八成新,虽说与往日无异,可五官轮廓更为俊美,眉眼风流轻佻,应证那句话,春风得意。
看着卫长宁淡然的神情,李瑾就觉得生气,道:“你自幼与旁人定亲,怎地不说,你回去与人家退了。”
不明不白的话让卫长宁有些发懵,她认真想了会,解释道:“我与何人?”
李瑾气道:“你与何人,我怎地知晓,你回去就退了,再不济我帮你去退。”
卫长宁多少明白了些,多半是王贵妃想要将李瑾嫁给她,魏珺不同意便谎称她自幼定亲了,她回道:“我也不知我与何人,不如这样,殿下等我回去后问问再给您回话。”
这话一听就是敷衍,李瑾又气又恼,恨不得上前打她一巴掌,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定亲对象都不知道,“卫长庚,你与君琂是什么关系,你这次指命大理寺少卿可是君琂提出来的,你亲事是不是与她订的?”
卫长宁又惊又喜,道:“我从小没有听过定亲的事,你现在问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许是你被人骗了,也是有可能的。”
李瑾不依不饶,张绍华念叨着自己倒霉师弟被公主缠上,多半无法脱身,酒桌上少了她好没乐趣,他出去直接将人拽了回去,道:“你别跑了,酒没喝就跑,想什么样子。”
如果平常,卫长宁定然要推开师兄,现在指着他救命,她立刻就跟着他回雅间。
雅间里见到两人回来,有人打趣道:“长庚,你这是未过门的媳妇?”
大唐女子有些极是泼辣,就因曾有女子为帝,女子行动就没有前朝那样受拘束,拜相入朝都是很平常的事,女子成亲也是有的。众人方才见到李瑾那个狠劲,想到近日卫长宁风头正盛,亲事定下也是有可能的。
张绍华将公主留在外面,心里有些后怕,与卫长宁低声道:“这样是不是以下犯上?”
卫长宁无奈道:“犯上也是先治我的罪,师兄不用担心,她孩子心性,过会就会离开。”
张绍华想想也是,也不去管刁蛮公主,与众人行酒令。卫长宁心不在焉,酒令总是输,几圈下来,就算是果酒也让她吃不消,她想回侯府去,又怕公主在侯府等她,想了想就留在酒肆里。
世家子弟常常夜不归宿,张绍华到来这里也是入乡随俗,今晚银子傍身,花的又不是自己的,就可劲地玩。不知是谁提议去泉馆玩,那里泉水浸泡得舒服,且胡姬给人拿捏得也很舒服,最适合过夜。
青楼去不得,泉馆泡一晚上还是很舒服的。
卫长宁一听去泡泉水,吓得不行,忙拒绝要回府。她是这群人里官位封得最高的,又是侯府世子,不免就道:“卫世子怕什么,不就泡澡加捏背,你怕什么,大理寺少卿就这么不给面子?”
张绍华也不想她这么快回府,他喜欢玩,就拉着卫长宁一道过去,说什么也不让她回去。恰好李瑾在外面等着,卫长宁就想在泉馆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再溜走,这样也可省事。
酒劲上来的时候,她觉得头有晕,路过大厅的时候,没注意到柜台旁站着的红衣女子。毕罗来这里谈事情,见到俊俏少年,怪道:“这群贵公子成群结队去哪儿?”
一旁正在拨算盘的掌柜抬头看一眼,道:“还能去哪儿,自然青楼楚馆潇洒一夜,见怪不怪,都是大家子弟,也没人敢说什么。”
毕罗叹息,看着挺乖顺的孩子,没想到骨子里也是同大家子弟一样,喜欢流连于风尘之地,男人都是一个样,吃着碗里的不忘盯着锅里的。
她与掌柜的打声招呼就回酒肆,半道上想起君琂,想办法托人去传个口信,举手之劳,能看清一个虚伪人的面目,也是功德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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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长宁低估了这群贵族子弟的心性,张绍华更是入乡随俗,去哪儿玩都会想到她,真的是个好师兄。
长安城内的泉馆也是个有名的销金窟,卫长宁脑子里还有几分清醒,拽住了张绍华,担心道:“师兄,今日是你做东,可你哪来这么多银子,这里动辄上千两银子的。”
她酒醉,张绍华脑子清醒得很,他理了理自己圆袍衣领,悠闲道:“自然你家二弟给的银子,诓来的银子需要大家一起享受。”
卫长宁:“……”
张绍华对这里的泉水与女师父按摩的技艺,早就垂涎,得了卫见绪的银子后第一时间就来这里订好雅间。前面几人也不与他客气,被人迎进早就备好的雅间,独留下卫长宁与张绍华。
他拉着卫长宁就往里面走,卫长宁脚步虚浮,被他拽进去,看到里面冒着热气的泉水,吓得后退两三步,她忙道:“师兄,你不会和我待一间吧?”
张绍华道:“你又不是女人,我两一起也无妨,你扭捏什么。”
“那个……你再去要一间,我出银子,可好?”卫长宁惊得咂舌,回身喊人就要出去。
张绍华知道她有洁癖,就道:“你真小气,大家都一样的,有什么可藏的,你别喊了,泉馆里的雅间都满了,这里千金难订的。”
卫长宁彻底头晕了,这个师兄真会玩。她扣着门板,道:“那我回府去。”
“别啊,难得你出来玩,再过两日我就要离开长安,再见面也不知道哪一天,你就这么不给师兄面子。”张绍华拦住她,见她面色通红就明白她酒醉了,妥协道:“这个让给你,我去和旁人挤一挤。”
男人和男人也有区别的,旁人哪有师弟这么可爱,再者她肤白水嫩,一起水中泡澡也赏心悦目的。张绍华可惜了会儿,见瓷娃娃师弟这么嫌弃他,也不还再勉强,就道:“那你不准离开。”
卫长宁应了一声就将他赶走,雅间里水池中是供人使用的泉水,一旁搁置着张梨木小榻,上面是柔软的被褥,瓷枕也不缺。她头晕得厉害,走到那里就躺下去睡会。
这里是大庭广众之地,她不敢睡得太沉,微眯着眼睛总担忧有人过来。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有人推开门,惊得她立即坐起来,整理自己的衣袍。
进来是泉馆里的女师父,两人长得很好看,异域女子,眉眼与大唐人不一样,尤其是一双眼睛,一看就知晓不是长安人。她们是被张绍华叫来的,张绍华体谅着卫长宁酒醉,特地让人过来给她捏捏。
两人见到卫长宁也都是一愣,榻上端坐的人面如樱色,红唇白肤,眉眼几分迷惑几分魅惑,摄人魂魄,让两人看了不禁脸红。她二人局促了下,便道:“公子可要我们替你宽衣?”
卫长宁眯着眼睛望着她们,两人穿着尚算规矩,应该不是那些青楼女子,她摇首道:“出去。”
来这里都是为了享受的,像她这样躺榻上睡觉的,两位女师父还是第一次遇到。贵族公子多少有些脾气,两人也伺候过许多这样的少年,忍了忍,接着劝道:“公子若是哪儿不舒服,我们技艺尚可,不如替您捏一捏,会很舒服的。”
卫长宁不想被人碰到,将自己衣服紧了紧,女师父会察言观色,道:“公子不想宽衣也可,隔着衣服替您捏一捏。”
“不用,你们出去吧。”卫长宁醉得不轻,嗅到几分危险气息,脑海里晕晕乎乎就记得君先生的话,不能给女人摸。
她实在太过强硬,两位女师父也不好多勉强,就关门出去。卫长宁整个人放松下来,她躺在小榻上,想睡又不敢睡。过了会儿,又有人进来,她当真生气了,爬起来怒道:“出去,说了不需要你们。”
底气很足,声音就显得很大。君琂双脚方踩在地毯上就被她的声音惊到了,平常看着像小绵羊,生气的时候又似番椒,她回身将门关上。
君琂目光落在泉水上,晶莹的光色笼罩在上空,缥缈如仙境,确实是个很享受的地方。
卫长宁听着脚步声,身上没有多少力气,翻个身子又爬起来,上下睫毛都似黏在一起让她睁不开眼,自己身上有秘密就一直保持着警惕。
君琂见她警觉的样子,冷笑道:“这里舒服吗?”
熟悉的声音令卫长宁立即惊醒,映入眼帘就是君先生清冷的神色,她睁大眼睛,脑子里嗡嗡作响,她忙道:“君、先生。”
“这里舒服吗?”君琂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声,这里与青楼是不同的,但是任由女子自己身上按来捏去,卫长宁的胆子变大了。
卫长宁眸色涣散,醉后的脸颊带着淡淡红晕,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感觉几分燥热,本能地回答:“这里、难受。”
想睡觉又不敢睡,可不就是难受。
君琂不与她计较,在她身上打量了下,衣裳完整的,只是鞋子不知跑哪里去了。她垂眸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见她依旧一副迷茫的样子,不禁冷了声音:“下次还和你师兄出来玩吗?”
作者有话要说: 难得出去玩的熊孩子被抓包,果然群众的眼睛是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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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四十
许是见到君先生, 卫长宁整个人放轻松了很多, 身子斜靠在榻上, 听到君先生的话, 随即摇摇头。
她醉得不轻,君琂也知与小醉鬼说不出道理, 找到鞋子后, 就俯身想替她穿好。好在她尚存半分理智, 没有想着拒绝, 睁着大大的眼睛去盯着君先生。
君琂俯下身子的时候,露出白雪的后颈, 卫长宁靠着她身上, 闻到与果酒不一样的香味,鼻尖动了动, 盯着她轻声道:“先生比酒好闻多了。”
她身上很热, 虽说也那次被下药不同,可还是烫得君琂一颤,她微微躲闪, 卫长宁几乎软骨头般靠在她的怀里。她滚烫的身子令君琂无法动弹, 半晌后才微微推开她,想要替她穿鞋,门被人推开了。
“长庚, 你泡好了没,怎么把人家女师父赶出去了。”张绍华的声音尤为刺耳,他看清屋内景象后, 就吓得走不动路了。
他酒后有些糊涂,约莫看到太傅与师弟抱在一起,他退后两步,“我好像、好像走错门了,太傅也来这里玩啊,我不打扰您了。”
说完就又退出去,关门的时候想到自己师弟好像醉了,落在太傅手里也很危险,刚刚将公主骗走,现在又来太傅,他十分羡慕师弟的桃花运。
本着兄弟义气,他又走进去,大着胆子道:“太傅,孤男寡女好像不太合适,长庚醉了,不如您把她交给我,我给她穿鞋子送回侯府。”
他缓缓走到小榻边上,君琂没有正眼去看他,今晚始作俑者就是这个张绍华。
张绍华被君琂的气势所摄,一步一步挪过去,见她当真是搂着师弟,又不怕死小声道:“太傅,我送师弟回府。”
“出去。”君琂道。声音不大,也是恐吓到卫长宁,但凛冽的气势一点都没有减少。
张绍华欲哭无泪,果然女人都是凶狠的,尤其是做惯高位的女人,李瑾一个黄毛丫头不算,太傅太凶狠了,他三步一回头地离开雅间。
卫长宁靠在君琂怀中,已然处于云端之外,她动了动身子,君琂搂着她的腰。春衫单薄,隔着那层布料,也能感受里面肌肤的细腻。君琂的手想要撤开,手心处都在发烫。
她方撤离卫长宁的腰间,卫长宁就站不住身往她身上倒去,以往澄澈的眼眸里漫过一丝委屈,好似在控诉君先生不该放手。
君琂身子微微一僵,沉默了片刻,没有再伸手,唤着外面的林璇,从她处接过带来的披风给她披上。披风将她整个人裹在里面,只露出一张红通通的小脸。
泉馆占地很大,也很杂乱。君琂不能把人继续丢在这里,小醉鬼失了理智,指不定会做出糊涂的事,张绍华只当她是男子,恨不得找几个女人来服侍她。
林璇带人去给后门那里,君琂扶着醉鬼出雅间,穿过厅堂的时候,恰好见到李瑾。她正在那里与掌柜的交谈,不时四处张望,不死心的张绍华跟着君琂,对于太傅的用心,他实在放心不下,要跟着她将人送回侯府。
君琂道:“张大人将人引开?”
方才冷言瞪他,现在又唤他张大人,张绍华心里实在憋屈,他想着师弟的境遇,遇到刁蛮公主不如跟着太傅,他只好出去试着将公主引去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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