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暖春深
林厌试完衣服,看见合适的就买,站在柜台前指点江山,刚准备结账的时候,宋余杭把自己的卡递了过去。
林厌推回去:“不用,我自己付。”
“刷我的。”宋余杭直接把卡递给了柜姐,对方看她一眼,再看看林厌,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
“好的,一共是三万六千四百八,请您确认一下,在这里签个字。”
宋余杭执笔签字,林厌砸吧了一下唇:“想不到你个小警察还挺有钱的,说,是不是贪污受贿了?”
宋余杭白她一眼:“说什么呢,我平时不怎么花钱,这都是工作这么多年攒下来的。”
“那你不心疼啊?”
宋余杭把笔帽阖上交给柜姐,拎着打包好的纸袋,揽着她的腰往出去走。
“心疼啊,所以某个人肉偿就好了嘛。”
林厌一挎包就甩了过去:“去死好嘛?”
出了商场,宋余杭把买好的东西全部塞进了后座,林厌又给宋母买了一些保健品,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的。
宋余杭替她打开车门,看她坐进去,自己这才开了驾驶座车门,系好安全带,挂挡出发。
林厌看她开车:“你知道去哪?”
宋余杭头也未回,唇角浮起了笑意。
“我猜的。”
***
林厌把刚买的一束白菊靠在了墓碑前。
宋余杭往地上放了几罐可乐,还有一些小孩子爱吃的零食。
两个人并肩而立,风鼓动了衣角,扬起了她们的发梢。
林厌看着墓碑上熟悉的那张脸,女孩子不过十四五岁,笑得是那样甜。
她本应该有更美好的人生,却永远定格在了十五岁那年。
即使后来她们抓到了凶手,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是也改变不了另外一些年轻的生命永远被剥夺的事实。
陵园的风有些大,林厌的手被冻得苍白,她哆嗦着从钱包里取出名片,看着打火机的火舌一点点吞没了它。
“我叫林厌,1976年生人,现年三十二岁,职业是法医,兴趣爱好是解剖,电话号码是……”
她顿了一下,略微哽咽。
“很高兴认识你,白灵。”
“我们……有缘再见。”
她终于完整地对白灵做了一场自我介绍,补上了未完的遗憾,可是却终究算不上圆满。
墓园的风骤然凛冽起来,将她手里残存的纸片吹上了天空盘旋着飞远。
宋余杭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祭奠张金海的时候,她分外平静些。
这消息瞒不了她太久,林厌不是什么傻白甜涉世未深的小女生,她是心智成熟,专业经验丰富的法医,也有自己的人脉和渠道。
与其等她自己查到,不如主动告诉她,况且,宋余杭相信,她承受的起。
就算她承受不起,陷入愧疚的沼泽里,宋余杭也有勇气和信心一点点将她拉出来。
火光映照着她的眼角眉梢。
林厌沉默着往铜盆里扔纸钱,宋余杭把手里最后一叠交给了她,看着她扔进去,尘埃灰烬飞上天空,扬了漫山遍野。
“林厌,这个地方我几乎每年都会来,江城市局的警察也几乎每年都会来,不光是因为每年都有牺牲的同事,更因为每年新入职的警察都会在这里对着英雄纪念碑,对着老前辈们,举行宣誓和入职仪式。”
“这里不光是阴阳相隔的地方,也是新旧交替的地方,一代代的刑警们长眠在这里,一代代年轻的刑警们从这里走出去。”
宋余杭拉着她站了起来,看着张金海墓碑上的照片,威严的脸和帽檐上的国徽。
“他在生命最后一刻也没忘记人民警察的誓言,其实刀割喉第一下的时候,他已经觉察到了,他本来有机会把孩子甩出去交给其他人,可是他没有,在你把余鲸交给他的时候,他也可以交给其他人,可是他还是没有。”
林厌敛下了眸子,安静得可怕。
宋余杭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需自责,你的出发点是好的,留在那里,只会有更多人牺牲,世事无常罢了,换了你我,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林厌笑了,又恢复了惯常的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唇角挂着的是嘲弄的笑意。
“所以,你们警察都挺讨厌的,明知道会死还要去。”
宋余杭偏头看向她:“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吧,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无法不爱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以及飘扬在头顶的五星红旗,帽檐上的国徽。”
就像林厌必将为了真相奋斗终生一样,宋余杭也必将为了信仰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
这是她们刻在骨子里的信念,永恒无法磨灭。
“你知道吗?我以前真的挺讨厌警察的,见了太多和稀泥碌碌无为的刑警,也一度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觉得它不会再好了。”
“可是啊,有某个瞬间——”林厌沐浴在阳光里,手搭凉棚望向了虚空,今天是个好天气,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一行北归的大雁正巧掠过了她的视线。
她微微眯了眯眼:“还是觉得,这个世界挺好的,就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