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暖春深
宋余杭用力攥住了她的手,微微加重了语气:“林厌,不是的,不是你的错。”
“是我……就是我……如果我没有遇到她,就不会和她成为朋友,林舸就不会杀她,陈妈妈也就不会疯……”
“林厌!”宋余杭攥着她的肩膀,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眼神坚定,语气斩钉截铁。
“人们总是在说受害者有罪论,可是受害者们有什么错呢?谁遇见谁,并不是人为能控制的因素,林舸的变化也不是你能控制的因素,要说有错全部都是他的错,他永远也想不明白一点,人生是一条长河,没有人会一直止步不前,他过不了这条河,还停留在原地,所以走错了路,一步错,步步错。”
“这些年来,你为初南、为陈妈妈做的也够多了,所以她最后跟你说了‘谢谢’,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林厌泪眼婆娑看着她,捏紧了手中这封信。
“代表她已经放下了,可以安心地去了,医生说她还理了头发,换了新衣服,她要去见她心爱的女儿了,在这之前,她希望你过的好,一辈子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那种好。”
宋余杭说完,自己也红了眼眶,把人轻轻拥进了怀里。
“而终有一天,我们都会在那个世界和逝去的人相逢。”
顶爷被捕时她没有哭,在林舸家找到初南遗骸的时候,她哭了却没有歇斯底里,然而就在此刻,捏着好友的这封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遗憾的泪水,夙愿终结的泪水,好友沉冤得雪的泪水,亦是解脱的泪水。
宋余杭一动不动,任由她抱着自己嚎啕大哭,把眼泪鼻涕全部糊在了她的胸前。
良久以后,往来医护人员侧目,林厌终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松开了她的腰。
宋余杭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哭够了?”
林厌仍是一抽一抽的:“还……还是想哭。”
“乖,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呢,晚上回病房你再抱着我哭。”
警方那边的手续,陈妈妈的身后事,林又元的身后事,景泰集团未来的方向……
这些事情昏迷的时候不知道还好,清醒了就如一座大山般压在了她身上。
林厌知道现在不是脆弱的时候,却还是微微红了眼眶:“嗯。”
宋余杭目光垂落到了她手中的信封上:“那这信……”
林厌轻轻放进了旁边的纸箱里。
“以后再看吧,等我有勇气也能放下这一切的时候再拆开来看看,她跟我说了什么。”
***
等林厌能下地走路,初南的尸检结果也出了,确认是本人无疑,而在林舸房间里发现的水晶球里的牙齿,也验出了微弱的DNA,和陈初南本人所留存的标本所匹配。
至此,横跨十四年的“6.18汾阳码头碎尸案”宣布告破。
至于他的地下室里,则发现了大量血迹,与未处理的新鲜尸块,更多受害者浮出了水面,一时之间关于这位“杀人狂魔”的新闻在社交媒体传播得沸沸扬扬。
林厌把初南和陈妈妈葬在了一起,墓地选的很好,依山傍水,松柏常青。
她红着眼睛把纸钱纷纷扬扬洒上了天,宋余杭则往墓碑前靠了一束白菊。
两个人默然静立。
良久之后,宋余杭问:“那封信,你看了吗?”
“看了。”
“她说什么了?”
“她说谢谢。”
那封信的最后陈初南是这样说的:“小气鬼,从初中到高中,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认识六年啦,这六年里眼睁睁看着你慢慢长高,慢慢变漂亮,当然,性格还是那么臭屁~”
“我时常会想,如果没有遇见林厌的话,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的,大概是按部就班一眼就能看到头的那样吧,就像我妈妈一样,到了年龄,工作,结婚,生子,抚养孩子长大,孩子又重复同样的人生……”
“可是因为遇见了你呀,人生开始从不可能变得逐渐有了一点点可能。”
“你带我逃课去打电动,让我知道了原来世界上还有比学习更有意思的事;你偷偷带我去看电影,让我知道了原来世界上还有比江城市更远的地方;你让我见识到了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多姿多彩的另一面,让我从不向往变得向往,我也想走出去看一看,像你一样,将来挣好多钱,吃好吃的食物,给妈妈买大房子。”
“这个夏天过后,我们即将各奔东西,但无论何时何地想起你来,你都是我的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是我陈初南最好的朋友,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呜呜呜,本来不想哭的,结果越写越伤感,好啦!今天是你生日,那就先祝你生日快乐,最后——”
女孩子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希望你前程似锦,平安、快乐、幸福地度过一生,以及……”
女孩子笔锋稍顿:“谢谢你,林厌。”
后来的林厌才明白,原来“谢谢”这个词也可以用来告别。
女人微微俯身,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唇角有了一丝笑意。
也谢谢你,初南,让我成为更好的自己。
到了下午,她们还没回去,江城市公安局就派人来请,两个人一起坐上了回城的警车。
审讯室里衣着整洁,穿戴制服的刑警在严阵以待,都是生面孔,大概是省厅或者公安部的人,为了避嫌,冯建国也不在。
宋余杭拉住了她的手,神色担忧。
反倒是林厌坦然些,回握住她,轻轻捏了捏,大踏步走了进去,在他们对面坐下。
铁门合拢,阻挡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