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请君莫笑
户部尚书舔了舔手指,翻动账册:“用去了四八十百万两,里面有发给百姓的,前往受灾地人员路上的消耗、修缮的材料,工匠钱……还有……每年各地将军上报的军队维护费用,大概是每年四百万两,多的时候五百万都挡不住,兵部不归老臣管,所有上报的款项都是镇国公陆大人批的,户部只能拿着批文拨银子。还有,未明宫,未明宫……重建,先帝下旨命臣等‘恢复原状’,这未明宫是前朝的东宫,前朝殇帝的奢靡是出了名的,是以复原未明宫就花了八百多万两白银!这次幽州驻军进京护驾,沿途的一切消耗,大将军王都报给了朝廷,前阵子刚从户部支走了二百万两。这几年的税收年年降,各地出了不少空屋,农户流为黑户,户部实在是收不上银子!朝廷的花销却一年比一年多,陛下……户部哪还有银子啊!老臣万死启奏,户部现在能立刻拿出来的银子,恐怕连二百万两都没有了!陛下登基又减免了各地的赋税,这二百万两也不知还要撑多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臣难呐,户部实在是拿不出银子了!”
南宫静女的双拳紧握,听着户部尚书历数各项支出,手心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殿内所有的朝臣都沉默了,默默地跪到了地上。
南宫静女看着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江山的重量。
她知道朝廷存在不少问题,但万万没想到原来自己垂帘听政的那些日子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眼下这些问题不知积累了多少年才爆发出来,这不是南宫静女多勤奋,多努力就能扭转的局面。
即便是万万人之上的帝王,也无力回天。
南宫静女:“你们都跪着做什么?朕又没说要怪谁,都站起来与朕一起商议对策啊。”声音透着疲惫,有些沙哑。
众人纷纷站起,但却依旧不敢出声。想办法?真金白银的亏空,岂是能想出来的?
商量了一夜也没得出行之有效的法子,南宫静女只好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带着一帮朝臣去上朝。
整场朝会,群臣都在商议这个问题,可是始终没有得到一个能让南宫静女满意的答案。
南宫静女登基以来,一天一夜不合眼几乎是常态,有时候正忙起来连口水都顾不得喝。
这次,又是将近两日没合眼了,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涨涨的,太阳穴刺痛不已。
下了朝,南宫静女连常服都没换就命人摆驾承朝宫,齐颜昨夜也把自己关到书房后半夜才睡,南宫静女来的时候她刚醒,还没洗漱换衣服。
南宫静女:“你们先下去吧。”
齐颜:“陛下。”
南宫静女:“别起来了。”说着走到齐颜的床边,一头栽了下去。
齐颜吓坏了,慌张地查看南宫静女的情况:“陛下?!你怎么了?”
南宫静女强睁开眼,无力地说道:“南北都招灾了,户部没银子……齐颜,我……好累。”
南宫静女的脸色很差,眨了两下眼又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
齐颜看着这样的南宫静女,心里头既心疼又复杂。
她抬手摸了摸南宫静女的脸颊,为南宫静女除去鞋袜取下朝冠,轻声道:“睡会儿吧,一定会有办法的。等陛下醒了,我们一起想办法。”
南宫静女“唔”了一声,侧过头用鼻尖蹭了蹭齐颜的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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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其所有只为伊
齐颜注视南宫静女良久,才慢慢地挪动身子下了拔步床。
穿衣,洗漱、一系列动作无声地进行,确保不会惊扰到南宫静女。
齐颜回头看了一眼,推门出了寝殿,对守在门口的宫婢说道:“陛下睡了,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她。”
奴婢:“是。”
齐颜将钱通叫到书房,写了一封手书递给他:“背下来。”
钱通:“是。”
钱通背下来后把手书还给齐颜,后者当着钱通的面将其毁掉,说道:“你到城北的那家茶楼去买些杏仁糕回来。”
钱通:“是。”
杏仁糕不过是出宫的由头,城北那家百年老号前年就被四方钱庄接管了,现在是齐颜与钱源谷枫联络的据点之一。
齐颜:“这块令牌你带上。”
钱通:“是。”
齐颜:“去吧,速去速回。”
钱通走后齐颜又拿过一卷写了一半的卷宗,原本齐颜只打算给南宫静女写一份纲领,却不想写着写着竟越来越不放心:渭国社稷已是千疮百孔,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让它轰然倒塌,每一项改革都必须注意尺度,徐徐图之。
齐颜干脆铺开了写,这份卷宗是《论旧政十弊》第三卷。
一弊一卷,完成的两个分别是:“论廷防无章之弊”和“论冗官冗费之弊”,这卷写的是“论官员贪腐之弊”刚写了一半。
齐颜并没有研墨,只是又看了看自己写的东西。
南宫静女那虚弱的模样不时在齐颜的眼前回现,她实在无法静心提笔。
齐颜回到寝殿,见到内侍总管陈传嗣站在门口,宫婢似乎正在解释什么,宫婢看到齐颜回来犹如看到救星:“驸,娘娘……主子回来了,总管大人同主子说,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皇夫在内廷里是一个尴尬的位置,女帝皇夫都是第一遭,许多内侍宫婢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齐颜。
陈传嗣行了礼,说道:“大宫,太尉大人入宫了,求见陛下。”
齐颜:“说了是什么事儿没有?”
陈传嗣:“未曾。”
齐颜:“那你看他的样子,着不着急?”
陈传嗣:“这个……奴才也说不好,似乎和平日里一样。”
齐颜:“那就是不急了,你去回了他:陛下正在休息,让他改日再来,你就说是我说的。”
陈传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