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璟梧
回到家,陆知乔洗了澡,坐到女儿房间里陪写了会儿作业。
目前孩子学的东西比较简单,她能辅导就尽量辅导,等到将来女儿上了高中,她再想辅导就会有些吃力,毕竟年代久远,自己高中那会儿学的东西多多少少都还给了老师,教不得人。
“这是什么?”陆知乔盯着女儿的数学作业本,看到最后一题下面的红笔字迹,愣住。
仔细一看,是老师的批注,写了三行。
“彭老师写的评语。”陆葳歪头看了一眼,又说“每次作业,每个同学她都会写。”
彭老师是新换的数学老师,陆知乔此前听女儿和祁言提了两嘴,当时只庆幸徐首逵不再教女儿数学了,没太在意别的。这会儿看到评语,她突然有一丝好奇。
评语的内容大致是鼓励,说女儿基础不差,但是思维不太灵活,偶尔粗心大意,还需要针对弱项有系统地训练等。
老师的字很好看,字里行间语气亦温柔。
每次作业,给每个学生都写,是很耗费精力的,且光有精力还不足够,须得经验丰富,有耐心。陆知乔隔着本子感受到了老师的良苦用心,一时感慨万千,想到了住在对门的那人。
“妞崽,你觉得彭老师怎么样呢?”她问女儿。
陆葳停下笔,小嘴微噘起来,想了好一会儿,认真道“挺好的,就是有点唠叨。不过,我敢找她问问题,她也不会骂我,以前徐老师我就不敢,我不惹他,他都要骂我。”
小孩子哪里知道如何评价老师,便只能跟以前做比较,最真实的感受,莫过于以前她害怕上数学课,现在却不害怕了,甚至敢主动找老师问不会的题目。
“老师唠叨也是希望你变得优秀,你看彭老师每次这么认真写评语,说明她心里觉得你是可以的,你也不能放弃,要好好努力,别辜负老师一片心意。”陆知乔温声道,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又亲一下她额头。
“妈妈也相信你。”
小姑娘嗯了两声,用力点头。
临近十点,陆知乔抽查完女儿背单词,督促她刷牙洗澡睡觉,而后自己去洗衣服,收拾一番,关灯回卧室。
推开衣柜,把收下来叠好的衣服放进去,她视线落在小抽屉上,顿了顿,伸手轻轻一拉,眼前赫然出现款式颜色各异的内|衣,还有角落里的玩具和指|套。
下次试试爆珠款
耳边回荡着祁言的话,陆知乔蓦地脸热,生出一丝好奇。
上回她试了普通款,搭配小玩具感觉良好,知道了自己多深,哪些点反应最敏感。显然,爆珠款应该是进一步的尝试。
这种感觉,就像是奋力冲破无形的桎梏,去探索隐秘新奇的天地,既刺激又欢愉。
她确实喜欢。
手缓缓伸向盒子,拿出来,关上抽屉和衣柜,陆知乔反锁了房门,把手机调至静音,打开音乐播放软件点了一首女版《孤单北半球》,然后坐到床|上。
悠扬的旋律,女声温柔轻细,流泻一室。
陆知乔捧着盒子,迟迟没拆。
半个多月以来,她在一点点尝试着“承认”和“正视”,祁言给了她足够的勇气,至少她不再认为这事儿是羞耻的,也如祁言所说,就像吃饭,喝水,与生命息息相关。
变化自然是好的,只不过难免想起以前的事,祁言说不要排斥去想,反倒要以追根溯源的心态看待回忆。
她心里罪恶的根,羞耻的根,都一一封藏在时光的长河里,翻腾浮沉……
也是上初中的年纪,那时候她情窦初开,对一些朦朦胧胧的东西感到好奇,譬如身体的变化。她初潮的时候,母亲只简单讲了要怎么处理,然后告诉她,月经是肮脏的,羞耻的,见不得人的,其他闭口不谈。
她心里埋下了第一颗羞耻的种子。
但记忆往前推几年,零零碎碎的,似乎也有过类似场景,只是记不太清了。
有段时间,她学会了夹被子。
那天早晨,她赖床,舒服地夹着被子,沉醉在那种感觉里畅快遨游,不想起来。可随后母亲进来喊她,猝不及防看到眼前一幕,当即一把将她从床|上拖下来,大骂她不要脸。
她惊慌失措,来不及反应,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接着耳朵里灌进数不清的难堪辱骂。
不要脸,不知羞,不检点,要得病。
家里住的房子是单位宿舍,绿漆白墙木框门,隔音不太好,母亲的大嗓门尖锐刺耳,骂得几乎整栋楼都能听见,却还不够,又打了她一顿。
她的自尊被摧毁得一干二净。
那颗羞耻的种子拼命扎根,迅速成长为参天大树,此后,伴随她十几年。
后来,喜欢上初中的英语老师,其实也分不清究竟是喜欢还是依赖,只觉得老师对她很好。她也奇怪,周围女孩子都私下叽叽喳喳讨论哪个男生帅,自己却提不起兴趣。
又长一岁,心里有了同性恋这个概念,她好奇又害怕,总觉得自己不正常。
到高中,接触的东西多了,她渐渐明白同性恋不是不正常,但那份羞耻感并未消除。她又喜欢上了隔壁班的班花,终于懂得这是真正的喜欢,也是第一次尝到恋爱的滋味,虽然是单恋。
酸酸的,甜甜的,一个人唱独角戏也可以很开心。
她鼓起勇气向班花表白,不料遭到对方的鄙夷和厌恶,班花说,她是变态,恶心。
她大受打击,羞耻之心更盛,心灰意冷。
后来念大学了,接触到的人和事更加新鲜广阔,她喜欢一个军训时认识的女孩子,两人不同专业,宿舍一墙之隔。但她始终没敢表白,害怕换来对方又一句“变态”,然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直到,那个女孩子交了女朋友。
整个大一,她都在晦暗阴郁的情绪里度过,恨自己,厌恶自己,险些荒废了学业。到了大二,她慢慢调整心态,决意先好好学习,多接触新鲜事物,改造自己。
可惜,老天爷没给她机会。
大三那年春节,是她一生的噩梦。
二十岁的年纪,还没毕业,一夜之间失去了全部,肩上忽然就多了一份重担,一份责任,她再也没有时间为自己考虑,此后,满脑子都是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