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笺
佣人:“他……”
不待佣人掩饰,里面传来男人虚弱的咳嗽声。
郁清棠听到这道声音,她先前一鼓作气的勇气像是吹涨了的气球,一戳就破,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一股巨大的茫然席卷过来,伴随着铺天盖地的荒唐。
她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仅仅因为宋青柔几句话,就以为那个男人是想保护她,重燃希望。
不是怎么样,是又怎么样?因为他要死了,过去的一切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就算他死了,自己也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绝对不会!
佣人说:“我进去请示一下,小姐稍等。”
佣人带上了门。
郁清棠在门口握紧了双拳。
理智告诉她应该掉头就走,但是脚却深深地扎根在原地,寸步不能移动。
门板隔音很好,一丝一毫的声音也传不出来。
漫长的时间过去,也可能是很短的时间。面前的门再次被打开。
佣人向她露出抱歉的笑容:“少爷说他有点累,先睡了。”
郁清棠攥紧的拳头松开,扬唇笑笑:“有劳贵叔。”
贵叔为她罕见的笑意怔愣几秒,旋即低头道:“哪里。”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郁清棠下楼,走远,没有回头。
贵叔回到屋内,今日风大,屋里窗户紧闭,没开灯,光线昏昏,卫庭玉卧在窗前的躺椅里,身上盖着毯子,闭目养神。
佣人说:“小姐走了。”
卫庭玉平淡“嗯”声,神情不见变化。
郁清棠不太巧合地遇到了刚回家的卫八和卫九小姐,幸运的是她们俩在车上,没有当面遭受嘲讽。
后备箱里装满了今天购物的收获,卫九正在和卫八显摆前阵子生日宴收到的蓝宝石项链,忽然看到窗外一道身影,她降下车窗,但车已经离她有一段距离了,卫九把项链塞回脖子里,道:“真是扫兴,她来干什么?又是黑漆漆的,白日见鬼。”
卫八扭头看了看,声音低下来,道:“我听说程家要退婚了,婚礼筹办都停了呢。”
卫九惊讶道:“真的假的?最近走到哪都有人说程少爷和哑巴结婚的事,程少爷还亲口承认过,气死我了!怎么现在又要反悔了?你的消息可靠吗?”
卫八说:“我有个朋友,就是程家负责策划婚礼团队的一员,她亲口告诉我的,这婚恐怕是结不成了。”
卫九眉开眼笑。
“哎呀,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卫八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到时候哑巴可要成全京城的笑话了。”
卫九冷哼:“丢她的脸就算了,别让卫家脸上无光,到时候我们跟着抬不起头。”
卫八说:“不会的,她是她,我们是我们,我们和她怎么能一样?你看你上次办生日宴,来了多少人,你才是卫家的掌上明珠。”
卫九嗔了声“八姐”,忍不住唇角上翘。
她把脖颈的蓝宝石项链摘下来,拉过卫八的手,把项链放进她手心。
卫八推辞:“我不能要。”
卫九道:“你就收下吧,我那还有好多呢。”
卫八眼底的阴郁一闪而过,快得捕捉不住,她握紧手心,感动地看着卫九,道:“那我就收下啦,谢谢九妹。”
卫九摸着自己更贵重的手链,转头看窗外,像是施舍一样的,口吻随意道:“不用谢。”
卫八攥住手心,闭了闭眼。
如果她也是大伯的女儿,不是出生在四房,她也不必这样巴结她!
卫大伯排行第一,顺理成章掌握最大的权势;卫二伯是笑面虎,一对双胞胎儿女备受重视,不断蚕食老大的势力,等老爷子驾鹤西去,取而代之的还不一定是谁;卫庭玉有老爷子撑腰;独独她爸爸排行最末,什么都没有,只能跟在两位兄长后面分一杯羹,俯首帖耳,苟延残喘。
明明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她还是姐姐,却要分三六九等。
弱肉强食,捧高踩低,这还是一个家吗?!
卫家泼天的富贵下,都是些见不得光的烂泥,从出生开始腐烂,一代一代全都烂在这里。
黑色的劳斯莱斯停了下来。
卫八转头看向郁清棠背影消失的方向,五味杂陈。
或许像她那样早早地离开卫家,也是一种幸运。离开吧,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卫九站在大门口:“你干什么呢?”
卫八收回视线,说:“没什么。”
进门前,卫八回头仰起脸,抬手挡在眼前,从指缝里看漏进来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