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花间
书案之后,“寒心”的原冀州面上带笑,看不出丝毫生气的意思。
荀€€和郭嘉相继看完信上的内容,看上去和他们家主公如出一辙的“心寒”。
郭奉孝将信放在旁边,“痛心疾首”的为他们家主公抱不平,“主公收到求助信件停也不停便派精兵前去解围,又怕青州清苦,甚至连干粮都让将士们带着,孔北海如此以怨报德,如何对得起孔氏先人?”
孔夫子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现在孔北海过河拆桥翻脸无情,他们将来如果做出见死不救之举应该不过分吧。
有孔夫子的话在前,想来是不过分的。
荀€€看到他这搞怪的样子忍俊不禁,压下笑意之后才不疾不徐开口,“孔北海和焦刺史之间出了矛盾,焦刺史试图示好主公,奈何弄巧成拙,不知主公之后意欲如何?”
“粮草虽多,却也经不起浪费,孔北海觉得青州足以自救,那就任他自救。”原焕唇边含笑,可惜笑意不达眼底,“焦和那里不必上心,顺便让人将这件事宣扬出去,让天下百姓都知道我冀州接纳流民,他们护不住百姓,自有别的地方能够护住,不管出身何方,来到冀州便有生路。”
人口数量和州郡实力成正比,他帮兖州豫州,甚至在袁绍离开冀州的时候赞助粮食,无外乎这几州都会成为他控制下的地盘。
就算他不这么认为,在别人眼中也是这样。
焦和在之前和他完全没有交情,北海相孔融还这么不给他面子,他若是再对青州之人有好脸色,世人不会觉得他好心,只会觉得他好欺负。
当官的是当官的,百姓是百姓,不能放在一起对待。
乱世中的人命的确不值钱,但是人力比什么东西都重要,只有治下有足够多的百姓,屯田、基建、军队等各方面才能发展起来。
现在不是后世,没有人口爆炸的压力,就算是百姓户数最多的南阳郡,那么大的地方也不过是百万户人家,冀州的百姓不如南阳郡,更何况现在还有兖州、豫州两地急需人口补充,不怕涌来的流民多,只怕涌来的流民不够多。
只要执政者有手段,再多的流民也能安置妥当,幸运的是,他身边这些人别的不说,处理内政各个都有几把刷子。
孔融防备的完全没有道理,他对青州的地盘没兴趣,他看上的只有青州的百姓,或许还要再算上遍布青州的黄巾贼。
荀€€将吩咐记下,又问道,“主公,平原相刘玄德和公孙伯圭关系匪浅,如今渤海太守为公孙越,平原国与渤海国相邻,主公让文远去敲打刘玄德,难道是担心公孙越趁过冬生乱?”
“公孙瓒不动,公孙越自然不敢动,文若多虑了。”郭嘉笑的像只狐狸,身子往旁边歪了歪,略有些调侃的问道,“平原相刘备刘玄德,自称汉室宗亲,主公让文远留意平原国,感兴趣的应该是刘玄德这个人,嘉猜的可对?”
原焕似笑非笑看过去,“奉孝既然猜到这里,不如继续往下猜,刘玄德名声不显,我为何对他感兴趣?”
郭嘉打起精神,二话不说先讲条件,“岁首将至,我们也得有些彩头才好,若嘉猜得准,府上的美酒任嘉畅饮,如何?”
原焕笑着摇摇头,“五坛。”
郭嘉:“二十坛。”
原焕:“三坛。”
郭嘉:“十坛。”
原焕:“两坛。”
郭奉孝一巴掌拍在书案上,站起身来字字铿锵,“五坛!成交!”
荀€€:……
为了口喝的,这家伙也真是豁出去了。
郭嘉过了大半年不能开怀喝酒的日子,大过年的怎么着也得为自己争取一下,五坛就五坛,总比一天一樽强。
“刘玄德年少时拜卢尚书为师,此后兴兵朔野、镇压黄巾、讨伐董卓,虽拙于用兵,却不曾哀颓萎靡,乃是有大毅力之人。”
“此人有仁义之名,平原上下尊之爱之,可谓已得民心,又有关羽、张飞二虎将伴于身侧,刘备本人亦有枭雄之姿,此三人为结义兄弟,若乘间守险,足为一方之主。”
“汉室宗亲,怎甘久居人下,玄德公有雄才而得民心,平原小国怎困得住他,只恐蛟龙入海得云雨,终非池中物也。”
郭奉孝洋洋洒洒说的口干舌燥,晃晃悠悠在中间赚了几圈,然后眼睛明亮看向他们家主公,“青州焦和、孔融皆不足为惧,唯有刘备刘玄德非常人,主公此番防的不是公孙越,而是他刘玄德。”
原焕笑吟吟看着凑上来讨酒的鬼才,心道不愧是说谁死谁就死的郭奉孝,一双火眼金睛仿佛能前看五十年后看五十年,“酒水五坛,稍后让人给你送去。”
“多谢主公。”郭嘉瞬间笑弯了眼,煞有其事的并袖行礼,施施然回去坐下,然后朝荀€€展颜一笑,美的已经忘了这会儿在什么地方。
荀€€嘴角微抽,错开视线看向他们家主公,“刘玄德宽仁有度,麾下将领皆能为之效死,如果不管不问,的确容易生变。”
“平原国地处冀、兖交界,他想凭平原国来拿下青州,难于上青天。”原焕微微一笑,语气缓缓继续道,“孔北海言辞之间毫无遮掩,青州内乱不平,且看他们如何度过今冬。”
黄巾贼派系众多,管亥手下那几千人不够看,等张辽他们率兵返回,余下的黄巾贼知晓他们不会再派兵援助,十成十的会继续发难。
没有太史慈报信,没有刘备出兵,孔融还能不能守住北海可就不好说了。
至于刘皇叔,他可不敢主动把这人往身边带,先不说成功率几乎等于零,只这人身上玄之又玄的气运他也不敢有别的想法。
刘玄德的老板,危险程度和吕奉先的义父有一拼,不能拿小命开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原焕:清醒.jpg
郭嘉:有酒了有酒了有酒了,喜滋滋.jpg
第70章 举世皆浊
刘备此人,赞一句“百折不挠”完全不为过,从他起兵开始,先后依附公孙瓒、陶谦、曹操、袁绍、刘表等各路诸侯,可以说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没有什么困难能打倒他。
投奔谁谁死,看上谁谁凉,这样的敌人,等他成长起来无疑非常难对付。
如今的刘备才刚刚起步,还没有送走后面那么多老板,只是在公孙瓒的照顾下暗地里养精蓄锐,可能一个天灾过来,他之前的所有努力就会全部白费。
十年磨一剑,不是所有的剑都经得起磨。
原焕没打算这个时候为难刘备,因为不用他去为难,刘皇叔的境遇已经很难,但是他也没打算帮,很少有人会在知道对方会走向对立面的情况下还会帮对方壮大势力,至少他不会。
能将刘备困在青州再好不过,不然的话,他们只能各凭本事了。
刘姓宗亲,这个名号有时候还不如别姓好使,光武帝已经给大汉续了一次,刘备一心想做第二个光武帝,天下百姓却等不到他夙愿达成。
郭嘉得了美酒就坐在那里傻乐,原焕也没打算再让他蹦出来什么主意,只和荀€€商量如何解决青州的问题。
有孔融毫不掩饰的恶言相向在前,焦和抱冀州大腿的打算完全落空,在别的势力插手之前,他们只可能耗在内斗上,对中原局势没有太大影响。
黄巾贼向北打不过冀州,向南打不过徐州,向西打不过兖州,向东更没本事出海,百姓落草为寇很少会继续按照天时男耕女织,成了贼人之后,绝大部分想的都是既然已经落草为寇,吃喝用度自然要全靠抢。
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干出屠城这种事情。
乱世之中屠城的事情不少见,有军阀混战导致屠城,也有黄巾贼这般前一天还是百姓,后一天就把屠刀挥向其他百姓的大屠杀。
刘备的兵力不足以平定整个青州,焦和、孔融等青州官吏没本事平定黄巾贼,没有其他势力介入,那地方将来还有的乱。
徐州牧陶谦自顾不暇,能稳住徐州已经不容易,想接纳流民也没有足够的粮食养活他们,因此徐州可以排除在外,对青州的百姓而言,冀州和兖州都可以投奔。
现如今各方对朝廷的政令都是爱答不理的状态,他们冀州还好,只要天子下诏开口,要什么他们都不会拒绝,大汉十三州,他们冀州的忠君爱国称第二,没有谁敢称第一。
然而即便上面有皇命,也没有在这种时候阻碍百姓找活路的道理,朝廷管不了,百姓要去哪里他们自己说了算。
冀州、兖州有能力接纳流民,朝廷下令褒奖还说得过去,若是大过年的非要挑刺儿,他可要问问要是把那么多百姓送去长安,朝廷愿不愿意赈济流民。
原焕和荀€€提到远在长安的朝廷,不约而同都叹了口气,不是他们多想,而是以如今朝廷的情况,实在容不得他们不多想。
荀€€以为他对朝堂的阴暗了解的够深,但是越了解越发现,更黑暗的还在后面。
如今天子年幼,权臣当道,群雄四起分庭抗礼,如他们家主公这般对天子存有敬重之心的已经不多见,偏偏朝廷欺人太甚,逮着他们家主公使劲儿欺负。
关中荒芜,朝廷要做的是休养生息,减免赋税令百姓尽快恢复如常,而不是连年加重税收。
赋税徭役过重会让百姓不堪忍受,朝廷无限度的朝州郡讨要东西,州郡同样不堪忍受,尤其在如今别的地方已经不听皇命的情况下,如此得寸进尺,圣人也会有意见。
荀€€正跽而坐,眉头微微皱起,“主公,天子传来诏书,关中饥馁,需开仓放粮,令冀州送去粮草两千石,€€没有记错的话,朝廷上次要粮距如今不过三个月,即便开仓放粮,也足以度过冬日。”
“文若觉得,这粮给还是不给?”原焕抿了口水,轻轻放下水杯抬眸看向说话之人。
朝廷现在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王允完全没有教导小皇帝的意思,卢植、杨彪等人想要把小皇帝培养成能够平乱中兴的君主,有王司徒从中作梗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荀€€心里惦记着天子,如今过早的表现出脱离朝廷的意思弊大于利,所以每次有朝廷的诏令下来,他这边都不曾拒绝上面的要求。
毕竟冀州离长安不远,不像益州那样被封死了道路,也不像荆州、豫州那样派人过去传令结果人都回不来,更不像兖州、并州那样要么正在恢复要么比关中还乱,凉州那边不用说,一个董卓已经让汉室元气大伤,谁也不知道马腾、韩遂等人中会不会出现第二个董卓,不到万不得已,朝廷不会蠢到派人去西凉。
如果真的派人过去,不光信使回不来,甚至还会带来一群吃肉的豺狼。
如此一来,冀州就成了朝廷诏令来往最频繁的地方,或者说,成了王司徒最爱空手套白狼的地方。
他这个冀州牧一直以来对朝廷的态度都很好,纵然有上次请命把袁绍打发去并州的举动,对司空杨彪到中山之后也是以礼相待。
这么好脾气的冤大头现在不多见了,不坑他坑谁?
原焕对王允自寻死路的做法不做评价,王司徒主动作死,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拦着,只看现在,连他们家文若这般看重孔孟之道的人都觉得朝廷不行,王司徒也算立了大功,“天子胃口太大,冀州的粮草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文若想法子回绝了吧。”
荀€€无声松了口气,领命之后又陷入沉默,说实话,这将是他第一次回绝朝廷的命令。
郭嘉若有所思的看向他们家主公,眼珠子一转正要开口,就听到原焕慢悠悠说道,“一大早将二位找来,除了正事之外,还有就是,岁首将至,该让公达回来过年了。”
如今已是岁末,大汉的岁首在元月初一,所谓岁首,也就是过年。
各朝各代历法不尽相同,岁首的日子也不一样。
夏朝的将这一天称为“岁”,定在元月初一;殷商将这一天称为“祀”,为了表示正统,将“祀”提前一个月,定在十二月初一;武王伐纣建立周朝,将这一天称为“年”,也就是民间说的过年,同样为了表示正统,把“年”也提前了一个月,定在十一月初一。
之后始皇统一天下,没有改变“年”的称呼,再次为了表示正统,把过年的日子又又提前一个月,定在了十月初一。
照这么提前下去,高祖建立汉朝之后,过年的日子大概要定在九月初一才能表示正统,好在事情没有朝着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汉朝建立后推行夏历,又把“年”改回元月初一。
幸好岁首依旧在正月,不然让他在秋天过年,他还真过不习惯。
南阳离的太远,戏志才的身体经不住大冬天的来回颠簸,还是和赵云一起老老实实在南阳过年为好,荀攸在邺城,也不像戏志才那样体弱,回来热热闹闹的过个年还是可以的。
郭嘉笑了一下,主动请命道,“嘉与公达许久未见,便让嘉写信送去邺城,以诉和公达的离别之苦。”
说完,便挥挥衣袖站起身,招呼着荀€€一起回议政厅。
他去给荀公达写信,文若去回绝朝廷的无礼要求,至于他们家主公,爱干啥干啥,他们不管那么多。
主公已经开始转移话题,他们再在这里待下去岂不是显得没眼色?
他刚才刚得了五坛美酒,整整五坛,自从来了这地方,他喝酒就再没见过酒坛子,少少一樽连解渴都做不到,他过了那么多天的苦日子,好不容易又能论坛喝酒,得赶紧去看看他的美酒有没有送过去。
他们家主公说话算数,肯定不会干出临时反悔的事情,但是不亲眼看到他的酒他还是放心不下,先看看酒坛子是不是空的再说。
荀€€抿了抿唇,跟郭嘉一起起身行礼退下。
原焕笑着让人送他们离开,站起身走到窗前,纸糊的窗子看不清外面,站了一会儿又回到书案前坐好。
天子下诏来冀州要粮要钱,事实上小皇帝甚至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他送出去那么多东西让荀€€看明白朝廷做主的都是什么人,不是让荀€€觉得他坚守的大义是错,而是让他知道,朝廷和黎民百姓有时候是站在对立面。
如果朝廷当家做主的官员都勤政爱民,这遍布天下的黄巾贼黑山贼各种贼也不会出现。
挟天子以令诸侯,奉天子以讨不臣。
两句话听上去很像,实际上却相差甚远,挟天子以令诸侯已经不在意天子的威严,做的是和董卓类似的事情,而奉天子以令不臣,依旧是以汉臣自居,尊奉的还是大汉天子,如同现在的王司徒。
在这风云变幻的档口,一直被人以天子的名义拿捏着并不好受,现在各方只是小打小闹还好,若是将来发生大战,朝廷猛不丁在背后给他们来一刀,这谁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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