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予昭晖
“脱了我看看。”
“我不!”
许玫问他:“你脚上的伤怎么来的?”
顾染说:“不小心被冰刀滑了一下,没事, 都快好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们?”
顾染摊手:“多大点事, 擦点药就好了, 我告诉你们干嘛呀?”
许玫又说:“那你把袜子脱了。”
顾染不肯, 许玫过去准备自己动手。顾染连忙转身, 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不让他妈碰他。
这时候顾长风开门进来了, 看到母子俩正在拉扯:“哎哟, 这是正在挨揍吗?”
他们家没有打孩子的传统, 顾染从小就乖,没有挨过揍,顾长风看着还挺新鲜。
许玫吩咐道:“你过来,把他给我摁住。”
“哈?”顾长风卷起袖子走过去, 从后面按住了顾染的肩膀,“混合双打?”
顾染上半身被制住, 也不敢太用力挣扎,被他妈一把就扯掉了袜子。
他的脚腕上除了刚才那道伤口, 还有深深浅浅长短不一的好几处, 有的已经愈合了,有的还在结痂,应该都是冰刀滑出来的。
许玫又留意到他的脚后跟,那里的皮肤是红色的,厚厚的一块摸起来特别粗糙。不难看出,那是磨出血泡之后溃破, 愈合,又磨出血泡,再次溃破、愈合,反复不知道多少次,才变成这样。
可以想象,那是一个多么漫长又痛苦的过程,但顾染从来没有跟父母提过。
为了保护踝关节,冰鞋两侧和后面都是很硬的材质,训练时间长了特别磨脚。不管是速滑还是花滑,每一个练习滑冰的孩子,被人夸长得好,身材棒,脱了冰鞋那一双脚却是伤痕累累,早已变形,看着就跟七八十岁的老人差不多。
短道速滑更危险,就算是在训练的时候,队员之间也会经常发生碰撞,被冰刀划伤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脚上别说磨出血泡,时间长了肌肉,甚至骨骼都能露出来。
顾长风也看到了,收起了玩笑,有点心疼,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双手捧着儿子的脸搓了搓:“疼不疼?”
其实顾染都有点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时候的伤,反正也不影响他训练。有时候训练太投入,根本就意识不到受伤了,等结束了才发现,伤口的血都已经凝固了。
他赶紧把脚收了回来:“这算什么,你们是没见过我队友的脚,那都没法看,有的还得缝针。”
顾长风轻轻在他脸上拍了一下,指了指许玫的方向,示意他别说了。
许玫把身体转向另一边,顾染凑过去,看到她在偷偷地抹眼泪。
顾染赶紧扯了张纸巾给她:“哎呀,这点小伤,这就跟你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划破手指一样。”
许玫不理他,又把身子往另一边侧了侧。顾染又说:“你看,你穿高跟鞋不也经常把脚磨出个大水泡,真没多大事。”
“……”
“妈妈。”顾染开始抱着他妈撒娇,“妈妈,妈妈,妈妈!!!”
“今天买的新衣服,我试给你看看?”
“你不是总担心我长不高吗?我现在个头窜得老快了,现在比你都高,兴许下次回来就跟我把差不多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金色呀,那下次我换个颜色。”
许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那冰鞋是不是小了,要不换一双吧。”
顾染现在要换一双冰鞋可麻烦了,需要先做脚模,然后再寄去美国,定做碳纤维材料的冰鞋,还得按照他习惯的弧度定做冰刀,来回得好几个月。
不过顾长风财大气粗,一口气定做了两双,让他儿子换着穿,等他儿子的脚又有变化的时候再定做新的。
顾染知道,他妈看到他那双脚心都要碎了。他就是那种典型的温室里的花朵,被父母长辈溺爱着长大的孩子,从小到大,吃苦受累的事儿从来不让他做,更何况受伤。
上次肩膀受伤,他妈就心疼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他。后来他在比赛和训练中,经常摔倒,也从来不敢跟他妈说一个字,在家更不敢在他们面前把那双脚露出来,就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现在他爸妈都看到了,他妈却什么也没说,只问他是不是冰鞋不合脚,张罗着给他换新的。
他妈知道他就喜欢短道速滑,一门心思就要在这条道上走下去,绝不回头,也只能尽最大能力支持他。
三天假期,顾染除了陪父母,就是抓紧时间看书学习,把集训和比赛落下的功课赶紧补上。
老师和同学都给他发过许多笔记和资料,他就算是在家自学,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学完之后再把作业做了,巩固一下知识点。
假期之后,他又恢复了半天上课,半天训练的作息。第一天到教室,同学们看到他纷纷跟他打招呼。
他们班的顾染同学,那可太牛逼了,一个学期上不了几天课,考试却能考全年级前八。现在别说整个高一年级,全校都知道他。
顾染坐下来,本来想把书包塞进抽屉,弯腰一看,好家伙,里面满满当当塞了好多东西。
他一件一件往外掏:先是一打信封,全都是粉粉嫩嫩的马卡龙色系,看着就少女心爆棚。
顾染大致浏览了一遍,全都没有署名。
他把信封放桌上,接着往外掏东西,首先是一个心形的玻璃罐子,里面装满了手工叠的小星星。然后是一个木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朵永生花。还有巧克力、笔记本、流沙瓶、各种手工小摆件堆了一桌子。
周围的同学全都看着他笑,班长说:“要不是咱们拦着,不许外班的人再进来,你这抽屉可就装不下来。”
顾染:“……”
他感觉自己像个小摊贩,售卖各种杂物。这些东西他拿着也没有用,拿也拿不走,送人又不太好,放着还占地方,
第二天背了个大书包过来,这才把所有东西全都装走了。
回到宿舍看着这一堆东西可把他愁坏了,郑文康和吴凯泽赶紧围过来:“这难道是……”
他欲言又止,顾染却很大方:“情人节礼物,放了一两个月的巧克力,你们吃吗?”
郑文康一脸敬谢不敏:“这是爱的礼物,你自己慢慢享用吧。”
顾染说:“他们怎么送礼物都不留名呢,我都不知道谁是谁?”
吴凯泽问他:“你知道了要怎么办?”
顾染说:“我给他们都寄回去。”
郑文康摇头叹息:“唉,小师弟太年轻,不懂男女之事。”
吴凯泽诧异道:“你懂?”
郑文康翻了个白眼:“我懂个屁,我天天被关在这里。”
顾染在一旁笑死了,拿着他那一打情书,拆都懒得拆,和礼物一起放进一个大箱子,搬到了柜子顶上落灰。
训练了一个星期,J省短道速滑队就接到了国家冬管中心下发的文件,征召他们队高梓逸、梁可欣和顾染三个人进入国家短道速滑青年队,备战五月份在荷兰举办的世界青年短道速滑锦标赛。4月15号前往上海报道。
顾染同学这次是正经进国家队了,师兄师姐围过来拍着他的肩膀恭喜他。
顾染自己倒是显得比较淡定,他在全国锦标赛上的成绩,进入国家青年队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当天晚上,就有一个陌生人来加他微信。顾染一看备注,吓一跳,那个人竟然是程森。他赶紧通过好友,先给对方发了条消息:“程指导。”
程森问道:“通知收到了吧。”
“收到了。”
程森又问:“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吧。”
“额……”
程森干脆发过来一段语音,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点寒意,怪瘆人的:“你们徐指导那个人最讨厌别人打听他的私事,他还特别小气,有仇必报。”
迫于他的淫威,顾染想也没想就屈从了:“什么条件,您说,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为您效劳。”
程森又说:“我就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顾染急死了:“您赶紧说吧。”
发消息说不清楚,程森干脆给他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是这样的,徐指导退役的时候我就想让他跟我一起,做国青队的技术指导。我好说歹说他就是不愿意,非得回J省去当教练。”
顾染听得一愣一愣的:“您该不会觉得……我能说服他吧。”
程森继续说道:“这一年多来,我跟他交流的次数不多,每次交流话题都是围绕着你。他跟我说你是块儿璞玉,需要悉心雕琢方可成器。你是他成为教练以来带过的最有天赋的队员,他非常看重你。或许,他也将自己未尽的梦想寄托在了你的身上。如果你去跟他谈,希望他能跟你一起来国家队,继续带你,我想他会慎重考虑的。”
顾染抓住了他话里的一处错误:“国家队?”
程森立刻改了口:“国青队。”
顾染也没跟他纠结这个,问了一个自己很好奇的问题:“为什么徐指导不愿意去国青队?”
那头沉默了片刻,顾染以为自己这个问题问得不妥当,正打算圆一下,让对方不用回答。
哪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程森就说了一句:“是因为我吧。”
“啊???”
顾染万分惊讶,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他只以为他们是师兄弟,又是一个省队的,关系很好才是。
徐指导怎么会因为他,不愿意去国青队。
程森苦笑道:“他受伤就是因为我,我们俩在训练中撞在一起,就是这么凑巧了,他的腰摔伤了。”
“!!!”
顾染脑子里有点乱,迅速梳理了一下事件的经过。
徐清退役的时候只有二十四岁,正是一个运动员职业生涯的巅峰期。在一次训练中,他和程森撞在一起,导致腰椎严重受伤,不得不退役。
之后,程森邀请他进入国青队担任技术指导,他不愿意。
这听起来合情合理,一次重大伤病毁掉了一个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尽管对方并非有意为之,两个人还是关系非常好的师兄弟。虽然徐清表面不说什么,但心里总有个疙瘩也在情理之中。
“唉!”程森轻叹口气,“我宁可受伤的人是我,我本来也到了退役的年纪。”
“……”
顾染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起程森,他跟徐清的关系自然更亲近一些,毕竟徐清是带了他一年多的教练。平时损是损了点,但也是真心为他们好。
听完程森说的,顾染也替徐清感到遗憾。要换了他,他也不愿意去,那他怎么会帮着程森去说服徐清呢?
“对不起程指导,我帮不了你。”
程森一愣:“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意。”
“……”
这次换程森惊讶了,让自己的主教练进国青队继续带他,他怎么还不愿意呢?
程森问道:“为什么?”
“既然徐指导自己不愿意,我觉得您应该尊重他的想法。”
上一篇:我演过的角色都是隐藏大佬
下一篇:红黑阵营模拟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