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门乱玉
卢王氏哭诉道:“老爷,妾身可就钧儿这一个侄子呀!”
王钧是卢王氏大哥的儿子,也是王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子,这一下可要了卢王氏娘家的命。
卢王氏的大哥也有官职在身,只不过是由着卢鹏举的关系得来的一个小官罢了。因此全家的希望更是寄托在了王钧的身上,奈何王钧不成器,整日饮酒纵马,又得家里人惯着,越发无法无天。
卢王氏的娘家并不如何,原只是依附世家的一个分支,后来卢王氏成了卢鹏举的小妾,因在府中颇受宠爱连带着娘家也起了势,后来卢鹏举正妻因病去世,卢鹏举就抬了她做妻。
“妾身听说皇上还是四皇子的时候也数次纵马,京中多少世家公子皆纵马于市,妾身侄儿只是因马受惊才.....”
无人敢告,无人会告。
陆闫宁扶着椅子坐下,满身疲惫。
“我也曾这样想,以为皇上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此事....”卢鹏举停住了,“可谁想到,皇上竟下了罪己诏,还连带着敲打了京中世家。”
卢王氏愣愣地,甚至都忘了哭嚎。
她想不明白,自家侄儿做的本是一件小事,以她家老爷的名头压住京兆尹,是啊....压下来就好了。可为何会被拿到了朝堂上呢?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京中世家因为这一件事被敲打,是否会记恨她娘家?她娘家现在若是没有卢家庇护定会被吃的渣都不剩。
这样想着,卢王氏小心翼翼地去看卢鹏举的脸色,卢鹏举看到卢王氏这幅半老徐娘却梨花沾雨的模样心一软,扶着卢王氏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此事现在已经不是你家老爷我能掌控的了的了,左右王钧能保住一条命。”
他心知卢王氏只是一妇人,多说无用,只说了两句宽慰话,待让家丁把她带下去,卢鹏举才瘫坐在椅子上。
他细细回想,发觉自己早在内阁时就入了圈套了,那左丘成分明是故意激他,而他竟也如左丘成所愿,卢鹏举回想当日种种只觉得自己像被下了蛊一样牵着走,怎么能任由那封折子上了承天殿?
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对,他当时大意了,只想着这等小事皇上不会过问太多,皇上要顾及京中世家,要顾及朝臣颜面。之前不就是这样的吗?皇帝怎么会因平民而怪罪近臣及世家?何况当朝天子根基不稳,身边更无几可用之人啊!
卢鹏举像想到什么一样浑身一冷,如今坐在承天殿的那位,如此轻易地下了罪己诏,这是不顾天子颜面,又如何会顾及什么呢?
许多臣子和卢鹏举的想法一样,他们宁愿新帝是个昏君,至少好拿捏,想法也简单,怕就怕的是如今这局面,对皇上的种种行为捉摸不透,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正当朝中不少人心中惶惶时,林复于夜晚进了韩府。
...
“我曾在很多年前见了师兄,也就是你师叔隆一,他卜了一卦,说大周不过二代而亡。”
韩元节俭,书房里只点了一处蜡烛,此时烛光明明灭灭,林复跪在下首,一颗心高高悬起。
“老师....”林复口舌发干。
“我不信。”韩元阖着眼,“我自先帝少时看着他长大,他虽治事平庸,但却颇懂制衡,直到他对几个皇子毫不心慈手软之时,我才猛地发觉,先帝已经变了,他是帝王。”
“最后杀无可杀,只留了最荒唐的那一个登基。”
“我与隆一师承鬼山子却志向不同,我一心入世,他一心隐世,他数次嘲笑我贪恋世间权势,却不知我志在辅佐出一位贤明仁德,实现天下大同的明君,我已时日无多.....”
“老师!”原本聆听教诲的林复猛地抬眼。
韩元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他叹了一声:“我观新帝并非如先帝尚在时那般纨绔,希望这那是他的自保手段,而不是会害了天下万民的品行.....”
“罪己诏一事里有你的手笔。”韩元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我累了,你且去吧。”
...
不管朝中因罪己诏引起何等骚动,帝王仪仗当真浩浩荡荡出了皇宫,向东郊去。
京中百姓一年之中除了祭祀等大事外很少见到帝王仪仗,因此都远远伸长脖子看着,在帝王仪仗经过的时候还要在官兵指令下跪拜。
百姓皆正因那穿着官服,手握明晃晃佩刀的侍卫们而心生恐惧,却不知龙辇上的晏玄钰也正看着这一群群侍卫露出嫌弃的神色。
看其中不少人虚浮的脚步,更有甚者都胖出了啤酒肚,就这样的皇帝侍卫们,能在危急关头保护得了皇帝吗?
大周的皇宫侍卫也是有品级的,所以现在的皇宫侍卫里多的是来混日子的“官二代”,真正有作用的是镇守皇宫外的禁卫军,不过到了这一代,禁卫军里酒囊饭袋也多了起来。
晏玄钰心念一转,想到了电视剧里那些穿着飞鱼服,威风凛凛的锦衣卫。
和眼前侍卫之中的一些人瞬间形成反差.....
至于晏玄钰为什么敢如此安心地出宫,是因为大周皇帝每一代都有一支“暗卫军”,只认帝王,也只忠诚于帝王。
现在天慢慢变热,晏玄钰今日出宫还穿着厚厚的朝服,即使体弱畏寒他也感觉到了热意,越静坐越烦躁,于是招来龙辇旁的李忠贤,问他:“那边都准备好了?”
“回皇上,早已准备好了。”服侍晏玄钰多日的李忠贤秒懂,小声回答。
晏玄钰这才坐了回去。
周晏帝说去东郊沐浴斋戒,关他晏玄钰什么事?
他真正要去的,是早已让李忠贤备好的庄子。那庄子周围的人都只知道是京中一位贵人买下,又来了一群人进了庄子,却不知道这庄子是做什么使的。
在皇宫里窝了这么多天之后,晏玄钰终于想起来要出宫展现他穿越者“苏”的一面€€€€
经商,以及给自己增添几个新马甲。
这也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以后要做的事处处都用银子,先帝时霍霍了很多,国库里现在留给晏玄钰的绝对不够支撑他进行今后要做的事情的。
大周朝目前的很多方面都需要去改变,他本以为自己是帝王能随心所欲,但事实却是帝王这个身份在某些方面也很限制他。
大周的赋税按照如今百姓田地里的收成是偏高的,再加上地方官员私扣、多收,导致百姓生活贫苦,每天勤勤恳恳耕种却连温饱都是问题。
大周的耕地农具还处于一个比较落后的状态,牛耕之类的更是不可能,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牛作为牲畜还是十分稀有的。大周北方以春小麦为主要种植物,春季播种,马上到了要农忙的时候,晏玄钰认为自己该做的事情有很多,首先就是把改良农具、改良土地的方法推出去,不然就过了今年的种植季节,先在民间小范围打出名声,再由皇帝身份出面全国推行。
晏玄钰知道有韩元在,即使朝中鱼龙混杂也暂时出不了什么乱子。
第13章 到庄子了
庄子位于南郊一个叫石头村的村子里,位置偏僻,附近住的都是农人,对于晏玄钰来说是个十分安静的住处。
庄子很大,外面围了高高的墙,有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通向里面,庄子里有不少房子,内里布置皆十分简陋。
“行了,住在这里也算颇具野趣。”晏玄钰止住李忠贤要说的话,“庄子后面就是山,还有一处活水,也算依山傍水不是?”
李忠贤还是小声嘀咕道:“怎能让陛下住在此处?”
“对普通百姓来说这已经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住处了。”晏玄钰之所以说这句话,是因为庄子被李忠贤提前带人修整时便引来了附近无数农人的目光,他们甚至常闲暇时三两驻足看这“气派”的庄子。
李忠贤觉得简陋,晏玄钰住了一晚后只觉得神清气爽,他的住处在靠山的小屋子,床铺虽小却柔软干净,还有一套竹子做的家具,让晏玄钰很是喜欢。
或许是皇宫的建筑太过宏伟,让他总觉得身上压着什么,刚来的那几天即使有太医院的药每天调理着也整日睡不好,又因为吃什么都没味道连着脸颊都更加瘦削了。
晏玄钰已命人去山野间寻找薄荷叶,但是目前还没有找到。
薄荷并不罕见,他记得不止最南方有薄荷,北方也是有的,在古籍中也有记载。但是既然现在要用,他干脆留下了去年秋天的薄荷种子继续在百草园种植,然后把百草园里养的那些薄荷统统带来了。
从前在皇宫里没接触过这些事情,直到到了庄子上晏玄钰才发现大周朝吃的大多都是饴糖,南方倒是有甘蔗,也可用甘蔗榨汁,但是种植量太少,能拿来做糖的就更少了。
饴糖也就是麦芽糖,对于百姓来说也是很珍贵的,毕竟饴糖是拿大麦、粟、玉米等淀粉作物为原料,在这个时代玉米尚未出现,大周的饴糖以大麦为原料居多。
现在最快的办法就是做这里就有的饴糖。
除了用淀粉质作物制糖,晏玄钰还知道一种方法,那就是甜菜制糖。
如果他能在庄子上试试能用甜菜制出糖来,就能省下很多粮食了,左右不着急回宫,大不了就多试几次。
目前甜菜的作用在于食用和作为一种中药材,甜菜倒是挺常见的,生长周期也短,只是用来制糖需要的原料比甘蔗多些。
现种肯定来不及,晏玄钰立刻着庄子上的人去收甜菜。
庄子上有很多雇来干活的青壮劳力,其中领头的叫大壮。
大壮是附近小石村人,他虽然年轻,但是做事很有头脑,平日里很得村里人信服,之前只知道庄子被一个神秘财主包了,连带着他们这些曾经在庄子里种地的人也被留了下来。
他们这群在庄子上的人刚开始还担心被赶出去,后来庄子新主人十分大方地给他们发了工钱。一群人也就安心了。
“甜菜?甜菜能拿来做糖?”大壮咂舌。
他们这里家家户户倒是都有甜菜,不过现在已经三月了,南郊天冷,村里家家户户又有地窖,倒是存得住,存的时间也长一点。
但是今年小麦收成不好,没粮食就拿甜菜就上外面挖的野菜来煮汤喝了,就算存着也不多了。
他咋觉得这神秘财主这么.....
如果大壮有点学问,他大概能想到一个词€€€€异想天开。
眼看着庄子上出钱收了一车一车甜菜,大壮都几乎忍不住跑过去和主家说,这甜菜就是个百姓煮汤吃的东西,没啥糖!
“你要干啥去?”
这天中午,庄子上的农人聚在一起唏哩呼噜地喝着碗里的稠饭,大壮喝完嘴一抹把碗放下就要起身,同是小石村出来的阿铁叫住了他。
阿铁年纪大,大壮在村里喊他一声阿叔。
“我和主家说一声,这一车一车的甜菜....”
也太浪费了。
阿铁还没等大壮说完就骂了声,“主家有的是钱!用得着你去说?!咱们只是庄子上的农人,主事的都没说什么呢!仔细把你赶出去。”
“我....”大壮嗫嚅几声。
但他到底歇了心思。
当天下午,庄子上的一个屋子外面被厚厚地堆了几层茅草,旁边又起了一块地,说是要当做糖的地方。
...
晏玄钰只知道个大致过程,真正要去做还得靠他从宫里带来的几个动手能力很强的人再加上庄子上的人帮忙。
他给几个人分下去都干什么,首先是“提汁”,因为条件限制,晏玄钰只能让进里面参与做糖的人先沐浴清洗换衣服,再戴上晏玄钰让人特制的面纱和用麻布做的手套,再多嘱咐几遍将甜菜清洗干净,把块茎清理一番放个干净的地方,切块茎成丝,压出来汁水过滤干净,蒸发过程也因为条件有限改为锅煮,将菜丝中糖分提取出来,最后得到渗出汁,此后就是较为关键的一点€€€€加少许石灰。
只这一个过程就做了两遍,盖起来的地方因为烧着火很热,里面又挤着很多人干活,但是大家都没有抱怨的,因为在熬汁的时候就冒出来了丝丝甜味!
在里面干活的也有庄子附近招来的人,他们里面几乎所有人从一出生就没尝过“甜”这个味道,只觉得空中漂浮着的味道被热气裹挟着都是这么好闻。
在缺少精细化工具的现在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果在这一步结晶后就成了杂质较多的砂糖,还需要不停地再溶解再结晶才能得到白砂糖,这一步才是重头戏。
但是第一次成功熬出糖来之后晏玄钰就让他们先停下了,这件事很费功夫,现在已经临近下午,还要不停试错,要忙活起来的话一直到深夜也未必能做出来,晏玄钰打算先在庄子上准备好要用的东西再进行制作白砂糖。
不过他们这次收的甜菜也是有限的,目前大周北方根本没有大规模种植的甜菜,要是想得到足够多的甜菜,还要在适合季节去种植甜菜。
“真的做出糖来了?!”
“好香啊!!”
一群汉子们还戴着对于现在来说不伦不类的面纱罩子,激动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