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山咕
“死得这么惨,哪里敢忘。”
他和柳吹玉分别的契机,就是年幼的有栖川姐弟。
他们毫不留情地杀死了身为画师的自己。
……那样将性命视若草芥的人,说不定会是他以前的知己吗?
凤曲垂了垂眼:“恐怕要让大人失望了。在下是五岁拜入师门的,此前生活在瑶城一户渔家,出海时迷路到了且去岛,师父说在下根骨不错,就收进门下了。”
有栖川遥却明显不太相信:“少侠当真对过去都记得清楚?既然知道生身父母,为何要改姓从师呢?”
“因为出海那次不是为了打渔,而是举家避仇。家中父母都没能逃脱,只有在下侥幸逃到岛上,为躲世仇,自然不敢认祖归宗。”
“瑶城竟还有这么恶劣的事?秦鹿,你该长点心了。”
秦鹿笑说:“他五岁的时候,本座也才七/八岁呢,那是本座能管到的吗?”
有栖川遥的面上还有几分狐疑:“你只比他大两三岁?”
“当然,小凤儿今年已经十九了。”
“……可本座看报名时填的是十七岁?”
“那是本座喜欢。”秦鹿眨了眨眼,“当时他们三人结伍,穆青娥十五岁、商吹玉十六岁,突然来个十九岁,本座看着碍眼。”
有栖川遥:“你自己听这个理由荒不荒唐。”
秦鹿依然含笑:“不荒唐,也不会是本座的理由。”
“你是出来游山玩水,瑶城的烂摊子要怎么办?”
“左右盟主只有一个,直接点了小凤儿做盟主就好,剩下的管他们作甚?气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秦鹿……”
“别念别念,你要真看不惯,就奏请陛下革我的官,我爹会替你念上好几年的。”
有栖川遥的注意力很快便被秦鹿转走了。
不过凤曲能感受到,有栖川遥并未完全无视他。相反,她的目光偶尔还会扫过自己的脸,若有所思的眼神,似乎在期待自己做出什么反应。
终于,有栖川遥站起了身:“罢了,倾少侠重伤初愈,本座今日就不叨扰了。”
言下之意,是她改天还来。
似乎恰好想起,有栖川遥又补上一句:“‘玉衡’后天在同福楼设了午宴,这批考生都接到了邀请。据说来请诸位时扑了个空,本座正好捎句话来,料想到了后天,倾少侠也能下地了。”
凤曲皱了皱眉,正想婉拒,有栖川遥却不等他开口,已经朝他一礼,领着有栖川野便走出了房间。
关门的刹那,穆青娥的脸已垮了下来,将有栖川遥带来的药材都丢到了墙角。
“人都快死完了,倒在这时候假惺惺设宴。”
凤曲怔了一瞬:“‘死完了’……是什么意思?”
-
姐弟二人循着楼梯下行,有栖川野的脚步轻而无声,便如一道虔诚的黑影缀在姐姐身后。
有栖川遥走得目不斜视,寒声问:“确定不是吗?秦鹿这么急着保他,我看分明就是。”
有栖川野默然不语。
半晌,他张开口,眼神飘了瞬息:“……不,不是。”
第081章 同福宴
凤曲后来才明白,所谓“玉衡”设宴,也不全是“玉衡”的意思。
同福楼宴请考生其实是有栖川遥的主意,明面上是说给考生平复心情,实际是什么目的,外人也说不清楚。
休养的两天里,穆青娥也陆陆续续讲清了这些事的来龙去脉。
从有栖川姐弟来地牢寻人开始,到她千难万险抵达地牢,被三更雪恰到好处地救起结束——当然,穆青娥有意略去了“天权”和“玉衡”的赌约细节,因为秦鹿的确也没有提起过,前几晚到他跟前的考生都下落如何。
凤曲找三更雪道谢,却听说三更雪正为了一刃瑕的身体忙前忙后,一时顾不得和他客套。
凤曲大为惊讶:“谁这么厉害,能伤到一刃瑕?”
穆青娥垂眸不语,恰逢秦鹿敲门而入,门缝里露出他似笑非笑的脸来:“精神不错。”
凤曲也笑:“青娥的药特别管用,我今天感觉很好,正和青娥聊天呢。”
“在聊什么?”
“聊一刃瑕,说他受伤了,是哪路高手啊?”
秦鹿眨了眨眼,表情越发地高深起来。
穆青娥轻啧一声,收拾了药碗起身道:“我去给五十弦换药。别忘了‘玉衡’的宴席,趁早换好衣服,快出门了我再来叫你们。”
随后房门一关,房里就只剩下秦鹿和凤曲二人。
商吹玉的内伤也不像他表现得那么轻松,凤曲一醒,他便被穆青娥押去治伤。而五十弦自己也是半个残疾,忙活完凤曲这头,还要去应付另一边因为大师兄昏迷不醒而嚎啕不休的九万里。
因此,能腾出空来陪凤曲打发时间的,也只剩下了秦鹿。
秦鹿自带了一壶酒酿——当然只能自己喝。
凤曲便见他闲庭信步似的款款一坐,先问:“那地方有些什么?”
凤曲道:“说来话长。那地方是我师祖一辈的故地,他们老一辈的恩怨,后人也不能评价什么,不过我遇上了未央前辈,像是借着妙空大师的舍利留了一些执念在世。仔细想想,也挺玄的。”
“玄?你害怕了?”
“神鬼之说古来有之,尤氏赶尸、扶桑炼蛊、偃师皮偶,与其说怕,我确实很敬畏这些祖宗的本事。”凤曲笑了笑,看向秦鹿重新蒙上的双眼,“……阿露姐姐这副形貌,不也是值得敬畏的天人之姿?”
秦鹿这些日子在人前活跃,又换回了女装,照旧摆出凤曲“妻子”的架势。
秦鹿听他一如既往的好听话,盛酒的玉杯过满而溢,酒水淅淅沥沥溅湿了衣物,凤曲唤他一声:“姐姐?”
秦鹿这才回神:“小凤儿的嘴是越来越甜,连这陈年的佳酿都相形见绌,没什么滋味了。”
“比起未央前辈那些旧事,我还是更好奇谁能伤了一刃瑕。”
“他在群英榜上也才区区第十,用不着高看。”
“说起群英榜,到底是谁编的?一刃瑕的排名似乎比‘摇光’要低,但我觉得一刃瑕还更吓人。”
秦鹿冷笑一声:“自然是些闲人编的。”
“闲人也得有个来处嘛。”
秦鹿慢条斯理地抿一口酒,时近盛夏,窗外已经有了蝉鸣。但商吹玉给凤曲选的客房总是好的,虽有蝉声,也有清风繁花、流水潺潺,算是靖和县里难得的清静地。
好像一瞬间盖过了前些日子的刀光剑影。
那些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紧张都随之淡去,恬静美好得像一场梦。
秦鹿道:“我曾是闲人门下的一员,闲人就是在这样风景如画的明城长大,穷其一生都想把这份太平光景带到大虞的每个角落。”
凤曲隐有所悟:“你说的该不会是……沈大人?”
“是。”秦鹿说,“我也和你说起过。朝都的流风书院,是谢昨秋的师门。沈呈秋从前也在那里授课,我么,年幼时有些缘故,也逗留过朝都一阵,所以和谢昨秋、偃师珏都曾是同窗——我说的是偃师珏,不是‘玉衡’。”
凤曲便知他言下之意,表情渐渐沉了下来:“话说回来,他俩又怎么样了?”
“你真当本座无所不能?这儿是明城,不是瑶城。”
“诶——”
凤曲被他弹了一下脑门,虽然没什么感觉,但秦鹿笑眯眯的模样实在久违,他便忍不住捂头呻/吟一声,赔笑说:“姐姐,我确当你是无所不能呀。”
秦鹿指尖一顿,半晌才回过神来,哼笑说:“这‘姐姐’倒越叫越顺口了。”
“我也联络不上偃师珏。他们兄弟的恩怨不是外人能掺和的,皇帝也是利用这点,才让他们兄弟分别担任‘七星’和‘守楼人’。
“此番偃师珏拉你下水,于私,我杀了他泄愤都不奇怪;但于公,我也知道他作为‘守楼人’要牵制‘玉衡’,做到这一步已经是舍身入局,机关算尽……不说同情,但也算有几分钦佩。”
凤曲愣住了:“他是守楼人?不是说守楼人和七星都是‘偃师珏’的名字——”
“他们兄弟从出生起就共享着一个名字。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玉衡’,那个弟弟,从一开始就是偃师家的弃子。他能活下来,起初是乳娘心慈,后来的十多年,就是偃师珏这个哥哥自己愚善。”
秦鹿淡淡道:“面对神鬼之说,你的敬畏是把拼死得到的舍利珠还给灯玄,别人的敬畏,就是把不祥的东西斩草除根。”
他的语气轻轻淡淡的,好像只是在说“玉衡”的过去。
可凤曲越听越觉得心惊,甚至从“不祥”二字里听出几分咬牙切齿,莫名地,又联想起秦鹿时常被人议论的白发金瞳。
……不祥的东西……就要斩草除根吗?
“笃笃”。穆青娥敲响了门:“收拾好了吗?要出发了。”
凤曲:“……”
他还没下床呢!!
“马上就好!只差鞋了!”凤曲惊叫一声,又见女装的秦鹿笑盈盈坐在一边,毫无避嫌的意思。
穆青娥道:“抓紧些,去太晚了总不礼貌。”
凤曲连忙附和:“对对,不能不礼貌……”他看向依旧毫无让路意思的秦鹿,压低了声音,“不能不礼貌!”
秦鹿软绵绵地掐起女声:“夫君,妾身蒙了眼的。”
凤曲:“……你至少转过去!”
秦鹿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一步一顿挪去门边,扬声说:“青娥妹妹别催嘛,我家夫君就差穿上鞋子找下腰带,梳一会儿头发,再找个发冠,哎,簪子哪去了,快问问商吹玉。”
凤曲:“………”
穆青娥果然在外火冒三丈:“倾!凤!曲!这么久了你都在干嘛?!”
“对不起!我真的知错啦!!”
凤曲惨叫连连,一手把秦鹿推到了屏风后边,忙手忙脚套衣服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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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设宴,受邀的都是和地牢沾了边的队伍。
凤曲对大多数人都还眼生,但他们一队姗姗来迟,少不得被各种打量。况且凤曲的脑袋被缠得里三层外三层,想不引人注目也难。
华子邈首个上前招呼:“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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