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灵之路 第392章

作者:柳明暗 标签: 灵异神怪 仙侠修真 升级流 正剧 无C P向

其实还是谢远更为贴切地同他们介绍了这一位小郎君。

——星火。

这位小郎君真就是星火一样的人物。

星辰一样的安静,星灵一样的神秘,星海一样的悠远莫测,同时又不缺火焰的炽烈。

女郎隐去唇边的笑意,同时也压下心头骤然升腾的忧虑。

星火,星火……

对于被星火所照彻的天地、被星火所点燃的人间来说,它当然是最美好、也最珍贵的存在,但是对于星火自身来说,却未必。

因为在那无边的黑暗与冷寒之中,星火都总是最先被侵蚀的那一个。

尤其是那在最黑的夜、最寒的冬里燃起的星火,更是如此。

女郎这样想着,低头洗净了手,特意取来各式器具,为孟彰调制了一盏融汇了精纯香火与月华的琼浆。

看着被分送到孟彰面前的、像是流淌着的玉髓的琼浆,谢远都不自觉摇头。

“我的呢?难道这等上好的琼浆就只有孟彰一个人的?”

女郎将杯盏送到孟彰面前以后,才抬头对谢远露出一个礼节性意味特别明显的笑容。

“你今日要能给我特别奏出一首琴曲来,我这里自然也会有你的一盏琼浆。如何,要不要将你的宝琴给取出来?”

谢远沉默一瞬,很是珍惜地将手中的杯盏抬起,递送到唇边来小心地品尝着其中的浆液。

“不敢求不敢求,这个就挺不错的了。”

女郎轻哼一声,那目光再回转到孟彰身上时候,自然而然地沾染上了温和的笑意。

“这琼浆里虽然合入了香火,但这香火是用秘法精纯过的,同其他的香火不同,不会给我们这些阴灵的魂体造成什么影响,更兼其中还有月华作为调和,对我们阴灵的魂体更是大有补益,你且尽管受用就是。”

这时候,谢远的目光也幽幽地转了过来。

却不是在看孟彰,也不是在看那女郎,而是看着被送到孟彰近前的那杯盏。

他这作态甚为自然,不见任何浮夸意味。但孟彰和主人家都知道,这其实就是谢远在明白地做表示。

那真的是好东西,不存在什么妨碍,他可以随便享用。

女郎的目光一时就重又回到了谢园身上。那似笑非笑地样子,着实让人心惊。

“远郎君。”女郎慢条斯理地开口唤了谢远一声。

谢远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但他面上不显,无辜地看着女郎:“那好东西我没有,难道还不许我眼馋一下么?”

女郎笑着点头:“眼馋自然是可以的,可远郎君这副情状,不是就显得我这个主人家招待不周?”

这样说着,女郎又一低眉眼。

眉飞轻愁,眼含忧郁,此刻的女郎尤为让人心怜。

“是妾失礼无状,怠慢了郎君,但是郎君今日难得上门,却连一首琴曲都不愿奏给妾听,让妾也能领会那传闻中的妙曲神意……”

谢远唇角上扬,是在笑的模样,但那眉眼却压低着,又是无比忧虑的情状。两般情绪交杂冲击,也使得他那张俊秀的面容都显出了别样的滋味。

女郎的面皮顿时抽了抽,竟是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

“唉。”谢远长长叹了一声,道,“我知道娘子所求,但娘子也该当知晓,琴乃是心音,那绝妙的琴曲,也该是因那幽微的心音而生,非是……”

听着谢远和那女郎的来回答话,看着他们你进我退的拉扯,孟彰将那杯盏端起,慢慢啜饮杯中的琼浆。

不得不说,这备受谢远喜爱的琼浆确实非同凡响。

才刚入喉,那琼浆便自己化开。

香火中天然浸染的暖意包裹住了月华的清凉,也消减了它的寒意,以至于那琼浆中的一切的显得恰到好处。

化开的香火和月华又不会太过猛烈,以至于冲撞魂体,磨损魂体根基。它温和得超乎孟彰的想象,不,该说是温暖。

那更贴近人体的温度,竟然让孟彰在某个瞬息间生出一种被自己的肉身庐舍护持的、还活着的错觉。

孟彰下意识地半垂落眼睑,体会那种难得的暖意。

谢远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了话头,此刻正含着笑,转头来看孟彰消化那琼浆。

女郎也转了目光去看。

“你可真是幸运啊。”能在有生之年,等来这样的一位知己……

女郎所有未尽的言语、未曾言明的心思,谢远都明白。

但他并不认同。

“不,”他摇头,“幸运的不是我。”

“或者说,不止是我,还有你,还有天下黎庶以及……”

“这一方世界。”

女郎愣怔片刻,先是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

但下一刻,她面上的笑意就压了下去。

“可对这小郎君自己而言,或许未必是这样。”

谢远沉默地看着孟彰半饷,再一次摇头。

“或许未必。”

女郎奇异地看向谢远,头一次觉得自己大概也没有那么了解这位挚友。

谢远低低道:“好事还是坏事,你我都不是孟彰小郎君,说得都不准,也不算数,只有孟彰小郎君自己,才能有真正正确的定论。”

世人所论,收获是好事,失去是坏事;提升壮大是好事,折损衰弱是坏事;生存是好事,死亡是坏事;成功是好事,失败是坏事……

细论起来,这大抵也不算错。

但,人这一生,到底什么是收获,什么是失去;什么是壮大,什么是衰弱;什么是生存,什么是死亡;什么是成功,什么又是失败……

那都得由那人自己来论定。

世间或许存在标准,但那标准只是大众的认知与论断,并不真适用于所有人。

似孟彰这等不同庸常的小郎君,自也有他自己的论断。

女郎默然半饷,忽然又笑了起来。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你会是他的知己了。”她道,“原是你能想得更明白。”

谢远方才面上的端正这会儿已经尽数消失不见了。

“我不过庸常一琴师,那些世人的标准,自也是我身上的标准,哪儿能有那样超脱凡俗的心思?”他摇头道,“不过是身边的友人那样出众,我也只能勉力留心琢磨,不让自己被彻底甩落在后头而已。”

女郎不说话了,她托着下巴看了看谢远,又转去目光看一阵孟彰,最后那目光又回到谢远身上。

孟彰如何,谢远一时半会儿不得而知,但谢远自己是真的被女郎的目光惊得毛骨悚然,几乎想要带着孟彰奔逃出这一方地界。

离对面这女郎越远越好。

但结果是,他仍旧稳稳当当地坐在原地,手里举一杯盏慢慢喝着。

暗叹一声,谢远拿眼角余光观察着孟彰那边厢。

孟彰手中杯盏里的琼浆只少了四分之一。也就是说,他起码还需要在这里再多待少半盏茶的时间,才能够离开。

他坐着,神色不动,只任女郎看着。

女郎见状,只是一个转念,就明白了谢远的心思。

只要她不开口说话,他乐得在这里干坐着。最好能将这样干坐着的时间拖到那边孟彰完全受用了那盏琼浆。

尴尬?那是什么。

他不觉得尴尬,还乐得安静闲适呢。

女郎勾着唇笑开:“这样说来,孟彰小郎君确实很有几分化腐朽为神奇的威能啊……”

谢远不作声。

女郎也不在意谢远的态度,只继续道:“孔夫子说见贤思齐,且连你在认识孟彰小郎君以后,也像是变了模样,别有几分出彩,我这一庸人……”

“若是能同孟彰小郎君多来往几次,结下交情,或许也能和你一样,有脱胎换骨的那一天呢。”

谢远无言地看了她一眼。

女郎只是笑。

“我既带了孟彰小郎君上门,自也有些让你等结交孟彰的意思……”

女郎面上的笑渐渐收起,她此刻看着谢远的眉眼就显得格外的沉静。

但谢远知道,这是真话。

若不然,不论孟彰如何言说,他都不会带着他过来。

哪怕此时的孟彰小郎君已经明确拒绝了那位东宫慎太子对招揽给,可这非但没能打消那些有心人对孟彰小郎君的渴盼,反而还更抬升了他们的渴求。

这时候的他们,其实已经不再关注孟彰小郎君自身了。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名头。

那推拒了东宫慎太子收揽的孟彰小郎君最终投入他的帐下的名头。

那将能作为他们比东宫那位慎太子还要强的证据。

若不然,何以孟彰小郎君会在拒绝了东宫那位慎太子之后,择定了他们作为自己的主君呢?

东宫那位慎太子越是显露手段,越是做得好,他们成功收拢孟彰以后,带给那位东宫慎太子的打击、给他们自己的提升就越多越大。

孟彰其实正在隐隐成为一个评判的标准。

除非有朝一日,孟彰的光环破灭,成为名不副实的典型,他才能从这样的轮转中挣脱出来。

他们此时没有动手招揽孟彰,并不是因为他们安分了,也不是因为他们打消了主意,而是因为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准备好,贸然出手招揽孟彰小郎君,只会在天下人面前明白暴露出他们的野心而已。

尽管所有明眼的人都已经看出来了,可只要一日他们没有做出更明显的动作,所有的猜测就都只会是猜测,而不会成为事实。

谢远笑了笑,目光落在孟彰的身上。

“你觉得奇怪?”他问的是女郎。

女郎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孟彰,却是点头:“是有那么一点。”

顿了顿,她又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有这样的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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