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里清欢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向上级申请保外就医,让周畦在人生的最后阶段,能够过得安稳一些。
周畦醒来时,赵云归坐在病床旁,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听到动静的他抬起头来,“你醒了?我买了一份粥,你多少吃一点吧。”
周畦没有矫情,从赵云归手里接过碗,用勺子舀着粥大口大口地咽了下去,他知道他活不久了,但他还是想尽可能的活在这个世上。
坏人还没有遭到报应,他不能带着遗憾死去,否则就算到了地底下,见到了他的宁宁,宁宁问他爸爸有没有替她报仇的时候,他没有办法交代的。
见周畦如此配合,赵云归也放心了不少,他喊了王诗蕊进来。
询问现场必须要有两名警员。
王诗蕊打开记录册,用笔在上面写下日期,又走到一旁架起了摄像机,周畦的身体不支持他前往警局,他们不得已将审讯挪到医院的病房,但该有的步骤不能省。
“姓名,年龄……”
一些简单的身份信息询问过后,赵云归问起了周畦的杀人手法,既然已经被当场抓获了,周畦自然也是没有在隐瞒,将他怎么绑架吴媛意又捅死了她,以及如何砸死周琼月的经过说了个清清楚楚。
“不对,你没有说实话,”赵云归的目光中带着审视,“周琼月参加谢师宴的饭店根本不会让外人进入,即便你伪装成了保洁人员,不该对饭店的格局有如此清晰的了解。”
赵云归冷下声音,拔高语调,“说!你的同伙是谁?!”
周畦突如其来的大声吓了一个哆嗦,但紧接着,他立马又反应了过来,既然赵云归请问他的同伙,那就说明庄可颜很有可能并没有出卖他。
他眼睛突然亮了亮。
是了,他被限制在了医院里面,但是庄可颜却可以行动自如,只要他能联系到庄可颜,她就很有可能能够帮他报仇。
短暂的思考过后,周畦露出一脸茫然的神色,“警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就是个快要病死了的糟老头子,哪里还有同伙?”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之内,无论赵云归如何审问,周畦都咬死了犯案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到后来被逼急了,他直接装病,“哎呦……哎呦……”
周畦捂着自己的肚子,表情痛苦,像个无赖一样,“我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啊,你直接枪毙了我吧,反正人是我杀的,我也活不了了,你给我个痛快也挺好。”
他的病如此的重,随时都有离世的风险,赵云归也没有办法硬来,只能暂时作罢。
赵云归和王诗蕊离开后,周畦没有穿鞋子,光着脚下了床,悄悄挪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向外看了一眼。
门口守着两名警察,时时刻刻盯着他,他根本不可能逃得了,而医院的病房里为了防止病人跳楼自杀,窗户都是封死的,没有办法打开。
看来他想要和庄可颜取得联系,还得另想办法了。
——
周畦被抓,留守在李家楼下保护李梦雪的警员自然也是要撤离了,在撤离之前,两人上楼敲响了李家的房门。
是李爸爸开的门,他一身精英打扮,即便是在家里,他身上的西装也被熨烫的没有任何的褶皱,似乎随时准备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
十四年前周幼宁出意外的时候,李家开着一家小饭馆,因为价格比较便宜,生意相当不错,这些年发展下来,当年的小饭馆已经成为了连锁饭店,李爸爸甚至还将分店开到了隔壁的省市去。
看到警员,李爸爸眉毛跳了跳,似是有些厌烦,“怎么,又出什么事了?”
担心女儿被害,李爸爸不得已留在家里,许多的事物都没有办法好好处理,一天不知道要亏多少钱。
“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抓住了,”警员并没有在乎李爸爸的态度,只是把事情告知给他,“我一会儿就要撤离,你们也不必再继续躲在家里,我还是想要提醒一句,李梦雪同学上了大学以后,可万万不能再和其他同学起争执了。”
“我的女儿还用不着你来教!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慢走不送。”李爸爸瞬间垮了脸,他“砰”的一下就关上了房门,差点打到站在门口的警员的鼻子。
那名警员摇了摇头,一边转身离开,一边对自己的同伴说,“按照李家人这种蛮横的性格,李梦雪日后还是要吃大亏的。”
“无所谓了,”同伴摊了摊手,“我们已经做到了我们应尽的职责。”
李爸爸本身就有一些大男子主义,再加上这些年家里的生意发展的也比较好,基本上在哪里都是一言堂,他最见不得别人来指责他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李妈妈倒了一杯温水拿给了他,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那个叫什么周畦的,反正已经被抓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就行。”
“抓得好,”李梦雪穿着一件吊带睡裙,半倚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在刷短视频,听到李妈妈提起周畦,她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脸上浮现出一抹厌恶的情绪,“一个穷的叮当响的烂人,还想要杀我,真是给他脸了,和他那个女儿一样的贱!”
一说到周畦,李梦雪就是一肚子的气,本来她都已经因为小时候发高烧,把当年那件事情给忘掉了,可以一直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可偏偏周畦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报仇,提醒她曾经害死过人,给她的心上扎了一根刺。
李梦雪这般想法倒不是因为愧疚,在她看来,像周畦和周幼宁这种穷的连日子都要过不下去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她把周幼宁推下楼,相当于是帮她解脱了呢。
但周畦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虽然警方没有公开案件的真相,万一有人知道她曾经害死过一个小女孩,那她以后该如何自处?
“他不是得了什么癌症,快要死了么?”李梦雪真的快要恨死周畦了,“那我就希望他死快一点,没事别再出来霍霍人。”
李妈妈心疼的抱住了李梦雪,“像周畦这种杀人犯就是死有余辜,还好老天有眼,让他得了癌症要收了,你当年才几岁啊,你懂什么事啊,这么大人了,跟一个小孩计较。”
在李妈妈的眼里,她的女儿自然是千好万好,一切都是周畦的错,是周幼宁的错。
如果不是周幼宁强出风头,非要上台去表演那什么诗朗诵,也不会害的李梦雪失手杀了她。
“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那咱们就计划一下出国去玩几天,好好平复一下心情。”李妈妈一下一下的轻拍着李梦雪的手,唯恐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了委屈。
“好啊,”李梦雪随手将手机扔在了沙发上,兴致勃勃的看向李爸爸,“爸,赚那么多钱不就是用来享受生活的么,反正你也请假把工作交给了助理,不要浪费这个机会,不如咱们一家三口都出去玩一趟?”
想着李梦雪确实是受到了惊吓,李爸爸答应了下来,“好,你想去哪爸爸都依你。”
李梦雪像是一只翩翩的蝴蝶飞奔进了李爸爸的怀抱,调无比欢快,带着少女独有的明朗,“我要去挪威看极光!”
——
在池嘉的葬礼上,言晰再次见到了池艺,不久前,虚弱的随时都要断气的小姑娘此时已经变得生龙活虎了起来。
只不过她的眉眼间始终充斥着浓烈的悲伤。
“你千万别过去啊,”池艺把言晰拉到一棵大树后面,现场的人比较多,倒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你救了我,我爸我妈都挺感激你的,但是我大伯和大伯母恐怕……”
“会有点恨你。”
“嗯。”言晰轻轻应了一声,表示理解。
“很抱歉没有提前跟你说啊,是我自己想要把你约过来的,姐姐留下的遗书里面字字句句都在叮嘱我,可她临死前打电话让我去见她,我却残忍的拒绝了。”即便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池艺提到这件事情,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描绘她们姐妹俩的人生,如此的阴差阳错。
可这世间没有双全法,她和姐姐注定只能活一个人,姐姐选择的是自己死,让她活。
“我有钱,我都转给你。”池艺知道像言晰这种厉害的玄学大师,做一场法事要收很多钱的,她父母疼爱她,病好了以后给了她十万块钱让她想怎么花怎么花,要是想要弥补她这些年来都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遗憾。
“你就当我是恳求你,替我姐姐超度一下好不好?”
她最好最温柔的池嘉姐姐,下辈子可一定要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钱就不必了……”言晰没有点收款,二十四个小时到了以后会自动退回。
“啊?!”言晰话没说完,池艺顿时一脸哭腔,“你是不愿意帮我嘛?”
“没有,”池艺脸上的表情太过于丰富,让言晰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我可以帮你超度你姐姐,但你也需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池艺睁着一双大眼睛。
“弄一些你大伯和大伯母的毛发指甲给我。”
“好,”池艺应了一声,随即有些后知后觉,她面路惊恐,转身就要逃离,“你该不会是要把他们的命……”
言晰很是无奈,“你想多了,我只是要通过他们的毛发和指甲为媒介,把藏在幕后的那个邪修找出来罢了。”
“嗷嗷嗷!”池艺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你放心,交在我身上,像他这种邪修就应该被抓出来,让他再也做不了坏事。”
言晰拿出了一张转运符,原地对符纸施了咒,“你把这张符纸放在你姐姐的墓碑旁,会给转世投胎后的她带来好运的。”
池艺欣喜的接过,双手紧紧的握着那张小小的符,对言晰千恩万谢,“太感谢了,你要的东西我也会尽快给你拿到的。”
——
言晰像往常一样在天桥边支了摊子,今天来算命的索求都很小,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言晰三卦就已经算完,加上100块钱一张符纸的售卖,轻轻松松进账一万多。
即便这样的情况刘老头已经见证了无数遍,可他还是十分眼馋。
言晰分了一千块钱给刘老头当做租用摊位的费用,毕竟他住的地方到这有段距离,这么大一个摊子每天来来回回的也不方便。
刘老头看着自己微信上面的转账,立马心花怒放,可这一次言晰要离开的时候,他不似平常那般做回了自己的小马扎上,反而是一直睁大了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言晰。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言晰淡淡瞥他一眼,带着些许的无奈,“有话你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刘老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是这样的,这两天我接到了一个客户,最近他们一大家子人都频频出状况,你也知道我水平有限解决不了,所以……想请你帮帮忙。”
言晰脚步微顿,好整以暇地看着刘老头,对方缩了缩身体,不敢说话了。
刘老头人本性不坏,就是贪财了一些,刚才犹犹豫豫也是因为他知道凭借自己恐怕没办法解决这件事,可一但告诉了言晰,他势必要分一部费用出去。
原本进自己兜里的钱,要掏给别人,刘老头想想都觉得肉疼。
言晰跟着刘老头来到了一处公寓楼,电梯上到十八层,敲响了右手边的一户人家。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套家居服,脸上带着些许苦相,眉宇间一片愁容。
“刘大师来了,快快前进。”
刘老头很少有如此被人恭敬的对待过,一时之间脊背都挺直了,穿着一套古道先锋的道袍,眯着眼睛站在那里,单手捋胡子的样子,倒还真有几分赵家长老的模样。
“不必客气,”刘老头抬手轻轻挥了挥,给男人介绍,“这是我的徒弟言晰,你这个问题呀,很简单,今天让我徒弟给你们办了就行。”
老头在说这话的同时,微微扭过了身体,背对着众人面向言晰,那双略微浑浊的眼睛,拼命的眨啊眨,嘴里还在无声的说着话,“求你了,配合我,给我点面子吧。”
言晰向来不在乎这些,心中有些无奈,但还是很配合刘老头,“是,有什么问题跟我说就行。”
前世,言晰所在的小村子被邪祟屠戮了个干净,因为他与生俱来的功德金光邪祟无法靠近,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是师父赶走了邪祟,安葬了村子里的人,把言晰带上了天衍宗,收了他为弟子,教他天师的技能,让他一个全族死光的孤儿,再次拥有了家。
师父于他而言,更像是一个父亲。
前后两辈子,言晰就只认这么一个师父,他愿意照顾刘老头的面子,让他装一装大师,但是“师父”这两个字,却是无论如何都叫不得的。
不过,刘老头也并不在乎就是了。
开门的中年男人名字叫吕梧,目前在互联网大厂做程序员,负责一个项目小组,他在这个岗位上面已经很多年了,眼看着就要晋升,却突然被一个空降的年轻人给抢了位置。
原本他也以为只是那个年轻人有背景,可后来他才发现对方只是一个刚刚研究生毕业的纯新人。
吕梧只能自认倒霉,觉得是时机不顺,可倒霉的事情却不仅仅只是这一件。
他的妻子平时是一个十分心细的人,最近却总是丢三落四,前天晚上甚至是在接他们三岁的小女儿回家的时候,把女儿丢在了路上。
如果不是女儿记得家里的门牌号,又有一个好心的初中生及时报了警,恐怕他女儿甚至都有可能会被卖到一些深山老林里面,给人家当童养媳去了。
他儿子是一个很有自觉性且成绩很好的孩子,每次考试都在年级名列前茅,最近却状况突发,不是拉肚子,就是浑身发抖,没有一场考试是能够完完整整坚持下来的。
如果只是他们一家人如此的话,吕梧或许还不会往鬼神这一方面去想,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他们的家族群里面诉说了最近自己遇到了倒霉的事情,结果就是他大哥一家五口,小妹一家四口也开始各种倾诉自己的霉运。
吕梧大哥的大儿子已经结婚,三个月前媳妇在医院检查出来有孕,家里事事以肚子里的这个宝宝为先,任何孕妇的禁忌都没有触碰,但却无缘无故的流了产,连医生也检查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