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第43章

作者:大叶湄 标签: 无C P向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酉一紧紧守在凌湙左右, 瞪谁都像是来占他家主子便宜的坏人,一张脸上比面对手持刀枪的匪徒还严肃,直把笑容满面的花娘看的挂不住脸, 僵硬的站定脚步赔小心,“几位爷, 听曲儿,看舞,还是嘬两口?”

凌湙仰头打量这间小二层的花楼,四合院形式,规格远不如他在京畿里见过的大楼,就是人流量似乎也不多,那隐隐约约的丝竹声, 非表演性质的连贯, 更像练习, 周围走廊上慵懒的站着几位姑娘,神情困倦,胭脂泅花了妆。

此时正值隅中, 他们从昨天午时一直忙碌,中间基本没停歇,一个昼夜只垫巴了点干粮窝窝饼, 就是凌湙自己,待遇也只比别人多一壶热水, 于是, 进了这泛着迷离香的温柔地,一股乏劲窜上了来。

凌湙叹气,望望他身边的人,对那僵着张笑脸的花娘道, “有热食么?给我们整两桌,热水先上两壶,其他的暂时不要。”

那花娘不知他们这波人是什么路数,但看个个手里有锋刃,浑身煞气直冒的样子,也不敢指路隔条街上的酒楼,只能连连答应,摆手催动着身后的龟公去准备。

凌湙找了处廊下的长桌,其他人一看他坐下,就都各找了地方休息,团团将凌湙拱在正中,看似散乱,却戒卫森严,这是头一批跟武阔从马匪窝那边挑出来的,经过一线天历练,再由幺鸡把关,最终给凌湙挑出了小三十的贴身亲卫。

幺鸡的原话是:他们各个都人高马大,虽不顶我灵活,万一碰到紧急情况,爷就拿他们当移动基坐,站桩对仗,平时就用他们充排场,威赫赫往外一站,自动能显出爷的气势,反正,以后人多了都是要组亲卫队的,现在带着习惯习惯,也是后面新进兵丁的榜样,因为只有顶好的那波,才能成为爷身边的近卫。

说完一甩头,简直懂事的不像他。

后来凌湙才知道,这是酉一跟幺鸡嘀咕的,本来那几个酉,就是侯夫人派给凌湙的近卫,结果叫凌湙给分散安排了,酉一便觉得凌湙身边空虚,需要人填补,可他看凌湙似乎没起那个心,又自觉跟他的时候尚短,怕开口触了凌湙逆鳞,就打了一只鸡,烤的半生不熟的,伙着其他几个酉,给幺鸡洗了一顿脑,中心意思,就是爷身边没人会叫人小瞧,不够威风,所以,必须得给凌湙身边挑点人。

幺鸡开始不乐意,他认为凌湙身边有他就够了,两人也确实配合默契,凌湙虽为主,对他却极为亲近,就算他脑子不顶人聪明,也领会到这份特别是其他人不可得的,所以,幺鸡心里,自己和凌湙是不可能分开的,他必定会永远一直的跟在凌湙身边。

但叫酉一连同几个酉一起解释了一遍,再有蛇爷开导后,幺鸡这才接受了,自己将会有不及时,能跟上凌湙左右的觉悟,就好比这次凌湙留他在平西县办事一样,以后会越来越多这样的安排,非常心不甘情不愿的,幺鸡这才故作大方的给凌湙说了上面那番话。

结果,说完了,没等凌湙开口,他自己倒先哭了一鼻子,字里行间的,终于弄懂了伴当和刀的区别,叫凌湙又好气又好笑,按着他捶了一顿,只捶的他抱头哇哇叫,再也不敢轻易秃噜嘴,说要把刀头转让出去的话了。

之后,这些人就固定成了凌湙的亲卫队,由酉一领着,不出差时会跟着后面补进来的新兵训练,有差时才会聚在凌湙身边,上哪都威赫赫的,且挑的坐骑都是打杜曜坚时缴获的军马,披的甲拿的刀,都是最好的,整个队伍只有幺鸡的刀营能与之一比,其次就是袁来运领着的后补兵,目前也整合出了样子,再拉练一段时间,会更有兵的气势。

蛇爷管着他的后勤,一些需要的人手凌湙随他弄,钱粮都有册子,定期他会看一看,凌馥忐忑的以为人多了后,凌湙会换了她,结果都等的快要到北境了,凌湙也没说不用她,一些统计上的活,包括与后勤沟通人手安排,都还是她跟蛇爷一起做,为了感激凌湙,现在几乎包揽了他的衣物整理,带着她娘刘氏,每天勤勤恳恳的帮凌湙打理的井井有条,且为了防止凌湙看见她们想起另一波凌家人,她们都是趁凌湙巡营的时候来干活的,是坚决不与凌湙碰面讨脸熟人情的做法。

凌湙其实没她们想的那样小心眼,谁是谁非他分的清,也不至于迁怒,但她们能如此省心,凌湙也就乐的这么相处下去,等日子久了,大家自然就能摸透脾性了。

左姬燐的队伍这次凌湙没有动,一直让他安生的呆在千户营,上次在一线天赔了他几条族人性命,那后来的一整个礼拜,凌湙都不大敢往他队里去,那些荆南小伙子没有怪他,但悲伤气氛比他这杂牌军浓的多,叫他也跟着很惭愧,负罪感严重,所以如非必要,他都不会再耗这些荆南小伙子了。

他们不吃自己的饷,不受自己的训,再要连累的人客死异乡,那受的良心谴责实不好受。

最后,是落在半道上等消息的那一批人和物资,都被凌湙交待给了养伤的杜猗,一路他都在维持着疯傻人设,直到凌湙拿着鞭子要敲他复接上的断腿,他才一个机灵清醒了,笑疯了周围好一波人,之后,凌湙跟他约定了时间,叫他辰时就启动队伍出发,前提当然是沿途百姓的反应,他胜了,百姓得粮分银,随便拉一个过路的百姓问问,前面平西县的消息就有准了,自然不用他另派人去通知,凌湙相信杜猗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算算时间,到平西县整合,再往玉门县与他汇合,未时应该差不多了。

所以,他在盈芳楼这边,可以耗两个时辰,包括替姒淼办完身后事。

热水热茶相继上来,整个小四合院从他们进来时起,就进入了安静状态,丝竹悄然收声,连来回走动的脚步声都没了,所有人都隔着窗棱偷偷观望,不知道这一队带刀兵的是客是匪。

凌湙示意周围人动筷子,酉一还非常小心的拿根银针准备试毒,结果银针没落进汤碗,其他桌的饭菜就没了一半,叫凌湙捻着汤勺笑话的给讪讪收了起来,一顿饱食后,气氛才松快了下来,花娘这才长出了口气,小心的赔笑,问,“各位爷还要不要添点?曲、舞都准备好了,要叫她们上么?”

桌上倒是给了酒,但是凌湙不动,其他人也都没敢动,有酉一本着侯府里卫队的规矩,这些人叫他带的也渐渐成了型,懂得身为一名亲卫的职责。

那就是一切以主子的眼色行事,主不动,他们也不会动。

凌湙给自己灌了口茶清口,这才开口道,“姒淼是你这里的姑娘么?”

那花娘脸一僵,有些为难道,“是,是的,但是姒淼姑娘不在,她昨天接了外单,至今未回。”楼里的姑娘不是非要固定在楼里接客的,有些大人会另置宅院娱乐,请客办宴,就会来楼里招些姑娘过去,所以,夜不归宿者众。

凌湙短促的嗤了一声,“你也不怕她跑了,或出事?”

花娘妖娆的抿了一下耳边的团花,笑着打辑,“那不能,我这里的姑娘又不是强来的,她们到我这里挂单都是自愿,我收点场地供餐费,她们挣点养老银,都是双赢的事,公子,我们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凌湙咦了一声,好奇问道,“不是说青楼的姑娘,都是老鸨们花钱买的,或从拍花子手里拐的么?你这是什么规矩?”

那花娘害的甩了一下帕子,弯腰捂嘴笑道,“公子说的,那是南边的规矩,那边的妈妈喜吊长线,不惜花钱花时间精力培养好苗子,那攥手里是要赚大钱的,可不得找人看紧了时时贴身跟着?那些孩子落她们手里,害,所有苦都得吃一遍,没爹没娘的呢,还肯认个命,好人家或富裕人家里拐去的,那苦得泡着黄莲吃,咱们搁这边听着都不落忍,反正咱这边不爱这么干,也没有十二三就拍夜的规矩,到我这来的,去留随意,我不强留人家,当然,我也不做那拐人好闺女来卖的害人事,为口饭吃,害,不至于。”

凌湙叫她这样子说的发笑,“敢情你还是属菩萨的?专门开个店收留这些苦命女子?”

那花娘叫凌湙笑的脸红,强笑道,“我年轻那会儿,走投无路,落到这边时,遇到这楼的上任妈妈,她就是南边的姑娘,说起来也是苦的几欲生死,后来开了这楼,就给定了这规矩,不叫我干买孩子的事,我守着楼,温饱不愁,一人赤条条的也不求大富,只要有姑娘愿意来,身上没有官司,我就收,愿意留多久留多久,小二十年吧!我这楼就成了好些姑娘的避居所,她们在别的地方赎了身,就愿意来我这图个自由,所以别看我这楼小,但来来往往的姑娘却都是各地曾经的绝色,虽有了年岁,可更懂风情妩媚啊!”

说是有了年岁,其实不过双十韶华,这在南边或京畿那里,确实属过了女子花季,但在临北隘关这里,却仍然深受欢迎,且可以随自己心情接单,是很多喜清淡的姑娘愿意接受的余生退路。

姒淼就是寻着这楼的名声过来的。

那花娘道,“姒淼姑娘刚来大半年,是我这里最年轻的那一波,琴好,身段也好,当然,面貌也顶顶好,她也是命苦,从良上岸不过三载,叫家里的大妇给撵出了门,千里迢迢来此地,是想寻她幼时的邻家哥哥,她不记得自己家的正确方位,只记得当时邻家有一个哥哥被征了兵,拉走时听征兵的大人说过,是北境武大帅旗下守吴佑关隘口的邵将军卫所征的补兵,十几年了,她想试着找找家人,只可惜打听了一圈,没人知道那个邵将军调哪去了。”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酉一听的叹息, 刚要开口将姒淼的死讯告知,就听那花娘又道,“前天姒淼接了个单子, 很高兴,说是她那邻家哥哥有消息了,只要她应付完了这一单,那位大人就会告诉她邵将军的去处,因此, 当天她收拾的非常漂亮, 出门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呢!”

凌湙道,“她就没觉得有异?你也没觉得?打听了那么久没消息, 突然又有了,你们就没怀疑怀疑,就这么让她跟人走了?”

花娘疑惑的欲言又止,左右看了看道,“那不能, 姒淼到我这开始, 接的都是衙门里的单, 虽然她那天没告诉我是哪位大人, 但我瞧着,应该是县府三尊中的一位,他们官官相护消息通的灵, 说有,还能专为骗个青楼女子编谎话?哈哈, 那不能。”

凌湙朝酉一点了点头,酉一于是带人出了门,将一直裹在马背上的姒淼搬了进来, 长桌被清理干净,姒淼被平平整整的放了上去,酉一只掀了一角露出她死去时尚算平和的脸,那花娘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帕子捂了嘴迟迟不敢上前。

凌湙道,“她昨天未时一刻就去了,只是我忙,没能寻到好地方安葬她,今日路过此地,就进来看看,她应该还有些贴身衣物首饰什么的,你找人给她装扮装扮,好歹也体体面面的送她一程。”

楼上楼下偷偷观望的好几扇门突然开了,接着咚咚咚的有脚步声往这边奔来,急呼的哭腔一下子炸响了安静的四合小院,“姒淼姐姐,姒淼姐姐……这,这是怎么回事?”

凌湙起身让了位置给那些挤过来的姑娘,捡着能说的说了,“她被人骗了,遇到我们时已经……我答应她替她找块好地方葬了,害她的人也都死了,这里面的详情等过两天你们应该会知道,我现在不方便说,总之,她的仇报了,也算是求仁得仁吧!”

那花娘捂着嘴,掀了裹着姒淼的披风查了一下,却立刻移开了眼不忍再看,都是做这个的,一扫就知道怎么回事,因而是颤了声音问,“是那位大人?可姒淼说过,她接触的那位大人非常知礼,从不对她上下其手……”

听声辩形,凌湙对玉门县三位都有接触,这时接道,“你想说是田旗田大人?”

花娘身子一抖,这些大人从不进她的楼,要人都是派车驾来接,而姒淼也从未说过她具体与哪位大人交好,但凭只言片语,她一直就将田旗列为首位。

凌湙摇头,“来接人的可能是他,但欺凌姒淼的不是他,姒淼大约是被他给骗了。”看来这田旗从一开始就给姒淼做局了,也是,关内女子比男人更厌憎羌人,要叫她们知道去伺候的是羌人,怕是无人肯往的。

那花娘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和着其他哭不能自已的姑娘,将姒淼搬去了她的房间,凌湙带着酉一跟上,发现姒淼的房间异常简朴,没有多余的装饰,一眼望到头的大单间,最多的不是衣裳,而是字画。

凌湙在家中时最常呆的就是书房,因此,字画临摹这块还是能看懂的,而姒淼的房间,最多的就是临摹,各大家各名画的笔贴,累累摞了一桌。

酉一抱着刀跟在他身后,不忍去看那些姑娘哀哀哭泣的样子,就随手往桌上划了划,然后,凌湙就注意到压在最下面的一张画,上面的字让他眼熟,再定晴细看,竟与田旗在衙门里留的公文字迹一样。

画是用最细的精工毛笔,一点点拓的地势山形,标的山脉从东到西,往北居然还囊括了边城好几个府,每一处黑点都做了注释,写了所属州县,画了大致山景,最后落款为点金居士。

画的卷轴里还夹着一张小楷纸条,娟秀的笔锋解释着画的由来。

姒淼:某大人自认书画无人及,每每要人点评,都以吹嘘者鼓励之,殊不知,小女亦有过目不忘的临摹本领,他的画,我能照原样画出来,什么点金居士,吹牛居士还差不多。

凌湙:……这是吐槽?

再往下翻,又翻出一幅画,上面依然是山水地势,只这回更详细了。

姒淼:吹牛居士说这图里有金矿,给我看了一眼后就烧了,得意的说他所有的东西都记在脑子里,不留书画招祸,我偏要给他留一张。

尔后陆陆续续,凌湙竟先后翻了有十余幅,该怎么说呢?这田旗绝对是个人才,而姒淼也绝对是个吐槽弹幕乐子人,几乎每一幅画后头,都有她的小纸条。

其中最准的一张是这样说的,某人既想得重用,偏又摆的淡泊孤高,就典型的是个想立牌坊,偏偏却打不了基的深闺怨妇,嗬,这就是文人!

凌湙握着这些小纸条,头一回生出救不回人的惋惜,这姑娘太有趣了,是个身陷囹圄,却很会开导自己的乐观人,这种性子只要不是碰上致命的打击,她此生都不会有抑郁轻生的念头。

太可惜了。

酉一背着人与凌湙咬耳朵,“主子,这些……”难道就是田旗在十里亭那边炫耀的图册?

凌湙绷着脸将手中画卷了卷,头一点,“都收起来,带走。”

怪道姒淼临死前特意要把盈芳楼点出来,当时田旗就在亭里,她可能有话不好直说,又怕他干不赢让田旗跑了,只能这么隐晦的提了一嘴,他今天要不打盈芳楼前过,也根本没想来。

田旗的书房,家里家外都叫他翻过了,非但没找着,还差点引了纪立春注意,凌湙都准备事后再派人来挖,没料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了临摹本。

这田旗大概是没人可炫,只能对着个以为不通画的姑娘聊骚,结果叫人姑娘背地里给鄙视的不行,一通复原,直把他画了烧,烧了又画的东西,全给留了下来。

真人算不如天算。

花娘抹着眼泪来到凌湙身边,福身道,“公子,奴家们已经替姒淼收拾好了。”

凌湙回头,一步步靠近卧榻上的姑娘,轻纱挽帐的罗汉床上,打扮精致如睡着的姑娘,闭着眼安静的躺在那里,双手交握于腰腹,葱葱玉指因为有琴弦勒的伤,被她的姐妹用纱套给缠了一圈,上面戴有细钏金宝,应该都是她生前的饰物。

女孩正值妙龄,放他那个时代,正是青春飞扬的时候,青丝挽钗,罗裙铺撒,薄粉敷面,胭脂珠唇,若眉宇能如常飞动,该是个怎样多彩的姑娘,才情与样貌一样不缺,差的也就是投生的运气了。

凌湙望着她道,“谢谢你的画,我还是那句祝福,愿你下辈子能投到我曾在的世界,那里能有你想要的一切,就是你最爱的吐槽,也会有同道与你一起顶在弹幕上交流,你肯定会喜欢那里的,姒淼,恕我现在没能力送你归乡,若有机缘,我会帮你找到那个邻家哥哥,让他带你回家。”

之后,花娘关了盈芳楼,带着楼里的姑娘跟在凌湙的马队后头,一直将姒淼送到玉门县外的一座山里,酉一忍了又忍,跟凌湙求情,“主子,能不烧么?姒淼姑娘已经这么惨了……”

凌湙之前烧人,烧的都是他们打败的对手,于是就造成酉一对烧人的忌讳,或者古人对火葬都有忌讳,认为死后不入土是为不吉,会无法投胎。

凌湙看着搭建好的火架子,告诉他,“万一有一天你也死了,我会一样烧了你,酉一,躺在地下受虫蚁啃噬,腐烂的面目全非,然后还要担心穷的吃不上饭的掘墓者,来挖随葬品,抛的尸骨四野散乱,你选哪样?”

酉一脑中随着凌湙的话描放了一遍场景,抖的毛嗖嗖的摇头,“那我还是选火葬吧!”

搭建好的火架子旁摆放了姒淼生前最爱的琴,抬着姒淼的兵将她往上放,一点点推入中心火点,盈芳楼的姑娘哭的泣不成声,花娘背过身去不忍看,凌湙抄着手站了一会儿,对那些姑娘说,“你们给她凑一首曲子送送吧!”

无孝子摔盆,总该有哀曲相送。

那些姑娘愣住,纷纷点头,忙乱的从马车上往下搬乐器,这是她们赖以生存的本事,到哪都不忘带着的随身物。

火起时,哀乐阵阵,伴随着那些姑娘的吟唱,一起打着旋的升了空。

姒淼陷在了火里。

……

幺鸡领着与他汇合的杜猗一齐往玉门县赶,路过一处山道的时候,远远的,听见了他最熟悉的声音。

“……谁家墙头有梅,自芬芳,人间一场烟火,你曾盛开过……江南花已凋落,怎堪再斟酌……”

那些姑娘弹完了曲,都往火焰里抛了东西作为祭礼,就连酉一,都摘了刀上的红殷穗子送了过去,凌湙望望四处投来的目光,上下摸了一遭,发现都是他娘亲手给他备的生辰礼,他唯一能送的只有银票,且还只有小面额的,大的全在蛇爷那边。

这下连酉一都觉得凌湙过于冷情了些,这才刚拿了人家临摹的画呢!

没办法,凌湙只好板着脸道,“那我也给她送一首曲子吧!”

琴都是现成的,他掀了袍子往地上一坐,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当口,拨了琴弦就把《人间烟火》给唱了一遍。

他声音只要不故作老成,就是标准的童子音,而这歌的女声又最是催泪,哪怕他没有故意煽情,凭着调和词,那些刚止住泪的姑娘又哭的一个个抱头,纷纷瘫倒在地。

就连酉一和他的那些亲卫,都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一方天地都统统陷入了悲伤之境。

凌湙正庆幸没人奇怪他唱歌的举动,默默吐气逃了一场尴尬,结果,幺鸡一嗓子给大家吼回了神,“哎呀爷,我就知道这声音肯定是你的,还说没有新歌,刚才唱的是啥?远远我也听的不真切,你再给我唱一遍。”

顿时,凌湙有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对着奔到近前的幺鸡低喝,“闭嘴。”

幺鸡挠着头,与酉一对望,不解的问他,“酉一,你哭啥?”

酉一咬牙,“你闭嘴。”

其他红了眼的亲卫个个扭头不与幺鸡对视,幺鸡望望前方渐熄的火焰,再看向盈芳楼哭花了妆的姑娘,方想道,“哦,在送姒淼姑娘啊!那我也给她唱一个。”

“……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姒淼姑娘,愿你下辈子能遇到个爱你更胜爱江山的好儿郎,下辈子擦亮眼睛,好好挑个好男人……”

幺鸡只要不冒傻气,他的声音就是得天独厚的男中音,且磁力十足,凌湙就很嫉妒他的嗓音,但此时,他决定暂且饶过他,因为旁人的注意力都被他的歌引走了,觉得非常提气,围在他身边叫他教。

只有花娘,期期艾艾的移到了凌湙身边,带着其他姑娘的期待,问凌湙,“公子刚刚那歌是谁作的?咱们可能传唱?”

她们天生搞的这个,乐理敏感,听一遍就知道这歌子的魅力,而凌湙并没有克制自己的本性,之前与幺鸡一起时,就会借着教他过一把自己的歌瘾,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声音好听,就是解压来的,高兴不高兴的时候吼一两嗓子,当成排解心情的工具,就人菜瘾大那种性质,只这是他第一回当着许多人面出声,心里还有点怪不好意思的,花娘来问,他硬是噎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你要都记得你们就唱,只别提我就行,是江南那边的一个才女写的,你们称她为程大家就行。”反正我是不会教第二遍的。

花娘非常高兴的福了礼,“知道了公子,奴代所有姑娘,包括已去的姒淼,谢谢公子,谢谢您了。”没有看轻了我们,还如此尊重姒淼,花娘带着所有姑娘深深的给凌湙拜了又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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