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鸟传信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他用迷茫的眼神扫过空荡荡的行刑室,此时的行刑室与七十二号离去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所有的器物尽数被淹没,稍稍高大点的刑具也只是冒出了一个尖角。
黑暗与死寂包裹着五十五号的身心,仿佛让他永远沉沦在无边的孤独之中。
让他止不住地发抖,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世间的诸人都如此那般地畏惧死亡。
空气的稀薄,腿脚的伤,预告着死亡的水的包围……无一不让早已陷入身心疲惫的状态的五十五号感受到更加重的累与困意。
上眼皮因此变得厚重,不受五十五号的控制就要往下闭拢。
他的手抓住铁架子的横杆,以此让自己不会栽入水中。但是随着他眼皮的合并,手上抓握的力道此松弛。
神志也变得迷糊。
……终于,要到此为止了吗。
黑暗卷席,在彻底失去理智的最后关头。留存在五十五号记忆里的却是任何黑暗也掩盖不住其光芒的金蓝二色。
“哗啦。”
水声潺潺,谢尔登还记得八十九号之前所说的行刑室的位置,他一赶到就看见身形颀长的男孩从铁架子上一头栽进水里。
前伸的臂膀及时地缆住摔倒的孩子,避免他吸入过多的水进入肺。
谢尔登望着陷入了昏睡状态的五十五号,伸出手在他脖上探着,感受到虽然是虚弱,但仍然跳动着的脉搏的时候,谢尔登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幸好我来的不算晚,还赶得上。”
谢尔登的身高相较于被困在地下空洞里的孩子来说,更要高上许多,水位到了五十五号的博静,但却对于谢尔登来说,这样的水位还不能威胁到他的行动。
“睡着了也好。等你醒来,这场噩梦就结束了。”
行刑室的黑暗仍旧,但随着水流的晃荡声,地下的空洞内已经不存在任何一个活物。
无云的天际,碧蓝澄澈的天空上冬日的火红色的太阳悬挂,它仍然恪尽职守地自东向西移动。
格伦地区中心城的某一处农场。
在太阳的暴晒之下,除去青草的土黄色的大地立着一根木棒,木棒被太阳所照耀,东面的太阳照在木棒上,它的影子朝西
但是现在因为时间的流逝,太阳一直在朝着最高点攀爬,木棒上的影子也逐渐越缩越,凝结成一个浑圆的小黑点,与它立着的原处完全重合。
负责看守木棒的士兵在发现这一个迹象之后,他记起长官所嘱咐过的——一旦时间到达了正午,就必须马上向最高级的长官所汇报。
原先平静的思绪变得急切,他连忙赶到艾德利所处的位置。
“艾德利长官,时间已经到达正午了。”士兵单膝跪地,撑在地上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低着头没有敢把自己的眼神上抬去直视艾德利的脸。
先前因为稍许原因忤逆艾德利就被训斥或者是被杀死的士兵不在少数,带着他的心也多了几分不正常的畏惧。
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在执政厅正常的分配之下,隶属于艾德利的麾下,自己的行为是背叛备受尊敬的执政长拉曼纽尔·埃尔伯都不得而知,他只是听从着上级长官的命令而已。
他早就……骑虎难下了,在艾德利手下的叛兵控制范围内出逃,那显而易见是送死,但其实他是不想背叛执政长阁下的。
“终于到了正确的时间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艾德利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大笑,那是不带丝毫怒意和憎恨的笑声,左手手持的拐杖也因为剧烈笑声带来的颤动而在空中乱窜。
等到他的笑声消失,艾德利重新抬眼。黑色的目瞳孔若深邃的珍珠,银色的发丝在身前黑布下红砂的反射里染上了红色的血光。
“将黑布撤掉。”
艾德利举起自己手上的拐杖,顶端所嵌套着的黑色宝石反射出太阳的光。不复是灿烂与圣洁,更多的展现了血腥与厮杀。
艾德利一令之下,身周供他差遣的士兵依照之前所演练的那样卷起支撑杆顶端的黑布。让黑布之下红砂布置出来的东西,展现在太阳之下。
——那赫然是一个巨大的祭坛阵法。
血色的砂作为一种奇特的材料,被人为布置成诡谲符文的阵法。
祭品早已献上,在红砂阵法布成的一瞬间,内里所禁锢的灵魂彻底泯灭在三界之内,轮回与他们无缘,魂魄即使残余,那也只是毫无目的地在世间游离。
没有人能见到他们,没有人能与他们接触,没有人会唤起他们的名字,他们就好像是一个空荡荡的躯壳,见到眼熟之景会心痛,但是失去了一切的他们会忘记为何而心痛,紧接着继续孤寂的永不停歇的旅途。
只不过,现在站在红砂阵法面前的人不得而知,唯一知悉的那人也全然不在乎他人的痛苦与悲鸣。
每一粒红砂都是如同昂贵的宝石一般,通透而莹润,那是死去之人灵魂的纯净与明洁的体现。
但当分散的红砂被组成完整的阵法的时候,就显现出了平日里普通人所无法目睹的不详与灾厄。
向艾德利报告时间的士兵跪在地上,他头垂下的角度刚好能让他看见地上红砂所组成的阵法。
但仅仅只是刹那之间窥见,下一刻就挪开眼神,心神也会受到无比的震荡,大脑嗡鸣之声不断。
“滴答。”
士兵面前土黄色的地表绽出血花朵朵,他的颊边是有热流流过,他愣愣地抬手竟是在自己的耳下摸到了湿润温暖的鲜血。
“艾德利长官。”士兵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被长官所布置出的阵法所震慑,他下意识地向自己的最高级寻求帮助。然而当他一抬头,就看见了似是陷入癫狂状态的艾德利。
银色的发被主人揉成一团,黑色的双目执拗地盯着地上的阵法,就连流出血色的泪也不管不顾。艾德利的嘴角裂开张狂的笑。向来自诩优雅的绅士再看不见任何贵族礼节的身影。
士兵惊恐,原先以标准姿势跪地的身体也一个控制不住,踉跄着跌倒在地上。
升上中天的、已至最高处的太阳,它慷慨而无私地将自己的光亮洒在大地上的每一处角落。
但是,地上的红砂形成了一个独特的阵法,伸出无形的双手向着高空处的太阳猛烈抓去,无形的绳索捆下了一束最明亮的光,将其裹挟到了自己阵法没有任何红砂放置的中空地带。
借助最璀璨的太阳的力量。
却是行使世界上最脏污之事,红砂在裹挟而来的太阳光束的炙热温度下融化,化作漆黑的血雾,顺着阵法的纹路丝丝缕缕地渗入明亮的太阳光束之下,连带着明亮的太阳之光也染上无可祛除的血腥。
那股血雾再次顺着与大地的相接缓慢而持久地渗入地下,在地下繁多而复杂的地壳中游走,直至找寻到主宰格伦之地的地核。
艾德利注视着已然成形并且开始运转的阵法,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
加拉赫公爵大人他布置的任务,他算是完成了。这样一来,格伦地区的势力重新洗牌,他重新想过了。
格伦之地的执政长,拉曼纽尔以前所坐过的位置他艾德利才不屑,什么巴布的姓氏,对于他来说只是废纸一张。
也是多亏了假王的提醒。
他要在格伦地区成为如同加拉赫·巴布在菲茨帕特一样的存在,他艾德利的名字将会成为子嗣的姓氏。
——成为格伦的隐之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0章 人为制造的地动
十、九……三、二、一。
倒数十秒的游戏结束了,第一个扑向谢尔登的孩子自然也成了第一个被拉上地面的孩子,当他在心里默念着最后一个数字‘一’的时候,因为对于未知的恐惧而紧紧闭上的双眸,触及到太阳照射在眼皮上的温润与光亮之时。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目之所及就看见了把他拉上来的青年,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可是孩子兀一入目,所关注的并不是对方那出色的外貌。
而是他身上所属的执政厅的制服,太阳照射在制服上泛出的光泽显示出其珍贵的材质,铁甲上铭刻着他不认得的家徽。
——是与那个银发家伙一样制式的制服。
是地下那个金发之人被面前这个家伙欺骗了吗,孩子汗如雨下,骤缩的瞳孔显示出他震惊的神情。
他的手被对面的家伙用力地握在手心,双脚此时也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之上,但是因为看清楚了对方,从而下意识地连连退步。
退去的脚重新踩在崩口之处,身体在瞬间失去平衡,似乎就要跌回洞口,坠入水中,甚至砸到正在洞口之下的同伴。
理智回笼,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孩子的面容产生一丝愧疚。
千万不要伤害到自己的同伴,孩子只是这样想着。
可是他的表现却已经等待着接下来的悲剧,双目紧闭不愿意接受事实。
然而就在孩子即将跌下之时,他身上所绑着的绳又被另外一人所拽住,将其紧紧地拉去远离崩口的安全地方。
“喂!你没事吧。”耳熟的声音在他的面前响起。
孩子闻言轻轻地睁眼,确实看见了眼熟的人,“九十号?”
他略略转眸,看见拽紧自己的人是一个衣着简朴的青年,在青年的左侧站着另外一个眼熟的人,“八十九?”
他的声音多了一些不确定,“你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手足无措地摸索自己的身体上下,“难道我也死了?”
芬贝亚拍走他的手,“你才没有死,我和八十九号也没有死。”
此时他的声音中带笑,眉眼弯弯昭示着他的好心情,“你也见到了哥哥吧,就是把我救下来的,这可不是什么虚假的梦境。”
“……我还是没有什么实感,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就证明噩梦已经醒过来了。”那孩子似是回应地笑了笑,可是在扫视四周环境的时候,眼中多了几分担忧,“他们,是在帮助我们吗?”
在被谢尔登凿开的洞口附近,身着执政厅制服的士兵手中都握着一根长绳,将地下的孩子一个一个地拉出。
“明明是他们把我们抓到这里来的,还杀害了我的亲人。”那孩子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
随着他们交谈的增多,时间在流逝,越来越多的孩子被拉了上来,站在芬贝亚的身周,他们大抵也是像这孩子一样的想法,面上有着同样的愤懑之情。
那样的愤懑之情,不是针对谢尔登的,而是针对着身上穿着同样制服的执政厅士兵。
就连躲在阿格瑞身后的八十九号面上也是这样的表情,只不过他掩饰得更深。
“不是这样的,拉曼纽尔执政长,还有汤长官,甚至是我不知道名字的士兵,对我都很好,他们是不一样的。”芬贝亚连忙解释道,他充满着急切,但是表露出感情却是真挚无比。
但是当芬贝亚声音一转,目中迸发出极具的憎恨,他的声音在数日的痛苦折磨中已经不复同龄人的清脆,而是充满着沙哑与低沉。
“杀害我们至亲的,将我们囚困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的——是名为艾德利的叛徒。”
就在芬贝亚与同伴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时候,拉曼纽尔也没有摆执政长的架子,他将最后一根长绳握在手心,鞋底抵在崩开的洞口处,左手握住扎起的绳结作为稳固,右手朝洞口内拉上来的最后一个人递过去。
面容俊朗的脸上有些紧张,拉曼纽尔感觉自己的手心出了一些汗,“拉住我!”
六十号借助拉曼纽尔的手及时爬上堪堪站定,然而在还没站稳的瞬间就猛地转过身去,以担心的眼神望着幽深漆黑的洞口。
拉曼纽尔也朝洞口里望去,试图找到某个金发的身影,可是看到的却是在阳光之下泛着波光的水面。
里面已空无一人。
“冕下……呢?”拉曼纽尔怔愣。
“长官大人是在叫金发的哥哥吗,我……拜托他去找另外一个人,哥哥心软,同意了我荒谬的请求。”六十号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五十五号待在行刑室那么久了,也许让谢尔登去冒险但最后得到可能也只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但,她的心中还存有那么微末的一点期冀。
如果五十五号……他还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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