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鸟传信
“嗯,差不多。”
说罢,那阵麻意愈演愈烈,痛感钻心。谢尔登暗蓝的瞳孔一阵紧缩,条件反射地握紧了阿斯佩尔托住他的手。
曾经被压下的滚烫热意在此刻又一次翻涌而上,几乎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西恩。”察觉到了谢尔登的不对劲,阿斯佩尔下意识地呼喊了一声,试图唤回谢尔登的理智。
“是阿斯佩尔啊。”谢尔登脑中有些昏沌,在迷糊之中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握住阿斯佩尔的手徒然一紧。
“如果你想出城的话,城外东北部的稀疏树丛中,有你所在意的东西。”
虽然谢尔登没有明说,但是二人都心知肚明,那阿斯佩尔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
那与阿斯佩尔血脉相连的兄弟的遗留。
阿斯佩尔敛下眸有些沉默,刚正想出声,伸手托住的人却倏地向前倒去,他瞬间反应过来,伸出双手就将谢尔登扶稳,相接处的臂间滚烫无比,“西恩!”
仍然沾染湿气的金色短发搭在脸上。
暗蓝的双目此刻紧闭,毫无血色的双唇也下意识地紧紧抿住。
他没有余力再回答阿斯佩尔的话。
*
巴威雅之城城内。
由于谢尔登之前下达过‘缴械者不杀’的命令,于是所有的西麦尔人都被关在斗兽场的地下。等待着谢尔登苏醒之后的处置。
城内因为战争留下的血迹与散乱的兵器也在清扫。
在众人的主持之下,城中的秩序暂时得到了维持。
只是——
指挥所内,莱迪阖上了手中的文书,用担忧的目光望向对座的阿密尔,“阿密尔爷爷,最近的粮食有些供应不上了,我们应该怎么做才好。”
阿密尔年老的眼睛有些沧桑,他叹了一口气,才说:“……巴威雅之城本来就不是生产粮食的城池。”
“巴威雅的粮食是由更南边的城池运过来的。”
“啧,那些西麦尔人还要浪费我们的东西。”盖文怒气冲冲地皱眉,突然间扯到自己腰间的伤口,猛然长吸一口冷气。
“盖文,你都伤成那个样子了,就少说几句话吧。”厄顿摇晃着自己的椅子,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不杀西麦尔人,是西恩大人的决定。”
倚在墙边,伊布一边用磨刀石打磨着手中的短剑,一边抬头瞥了盖文一眼,眼神直白而嫌弃。
“如果有异议的话,先问过我的剑。”
“什么?谁会对西恩有意见啊,你个阴沉的小鬼。”盖文捂住自己的伤口,兀一站起来就想冲过去打人。
“够了!”
稚嫩的童声拉高,回荡在整个指挥所之中。
因为急喝出声,莱迪的胸口都因为用力而上下起伏,他睁开眼,声音中还附带着一些喘息,“抱歉各位,我并不是有意要呵斥大家的。”
“只不过,在西恩哥哥还没有醒来的时间里,还需要我们一同共渡难关。”莱迪的眼睛扫过去,与每一个人对视。
“我想,大家也不希望等西恩哥哥醒来,看到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巴威雅吧。”
盖文默默地坐下,抱住自己的伤口一言不发。
伊布磨刀的手停了,偷偷地把磨刀石藏在自己的身后。
厄顿见在场的气氛降到冰点,徒地感到心虚,摇晃的椅脚慢慢地停了下来。
“阿斯佩尔,你有一些建议吗。”沉默之中,德高望重的长者抬眼去望一直默不出声的银发青年。
随着阿密尔的询问,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过去。
银发青年坐在椅上,浑身上下掩不去贵族的优雅。
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缓缓抬起头,半响才说:“算是有一点想法吧。”
“但是,”阿斯佩尔敛眸,“这样的想法不适合由我说出,还是等西恩醒来吧。”
他所想到的是有关于西麦尔人的想法。如果他擅自说出,只会徒增间隙而已。
闻言,莱迪沉默片刻,才从椅上站起,“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先把城墙修复和把因为战争而死去的同伴埋葬。”
一把大火冲天而起,将汇聚在一起的西麦尔人的尸体烧得一干二净。
而巴威雅的遗体,则是埋葬在城内东北面的小山丘上,漫山遍野的太阳花守卫着他们沉寂的英魂。
*
耀日升落,银月流转。
恰当正午,冬日间温暖的日光从天际打下,穿过那木屋大开的窗门,轻轻地抚上熟睡中的青年的脸庞。
阳光照在松软的棉被上,似乎照出一层柔柔的光圈。
又是此时,青年脸上那细长的睫毛突然地颤动了几下。
紧接着,轻颤的双眸微微睁开,那深色如大海一般无际暗蓝顿时被柔和的日光所照亮。
睁开双目,谢尔登入目即是屋顶上的木制横梁,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他还没有完全清醒,双目半睁以免映入对他来说也过于明亮的白昼。
他右手撑在床上,缓缓地坐起身,被褥在他坐起身的同时随之滑落,露出藏在被下的棕黑色团子。
棕熊幼崽被身下的动作一吓,乍然惊醒,下意识就面对着门外在喉间发出一声低吼。
黝黑的小眼珠望过去看不到一个人影,喉间的低吼吼到一半就兀然凝固。
布哈拉的举动落在谢尔登的眼里,谢尔登不由得笑出声,伸手去摸上幼崽的脑袋,手心间能感受到手下幼崽的轻蹭。
“难怪这么热,原来是你在啊。”
布哈拉听懂了谢尔登的话,四肢站直了,似乎在自豪些什么。
与此同时,安静的室内中,碗筷掉落在地面上突地发出闷响,将一人一熊的目光都吸引到门外。
“西恩大……人?”
过长的刘海将伊布的脸挡去了大半,但这时他丝毫顾不上掩饰自己的面容,就瞪大了自己的黑色眼睛一脸震惊地望过来,口中不敢置信地喃喃低语。
“嗯。”谢尔登见了来者的反应,怎么会不清楚伊布心中的激动。
他脸上牵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对着来者轻轻点头,“伊布,我醒了。”
“西恩大人!”伊布顾不上被他摔在地上的汤药,三两个箭步就扑到谢尔登的床边,噗通一声就跪在边上。
着急地去看谢尔登的身前身后,“西恩大人,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
“我再去把医生叫过来。”
“不,”谢尔登摇头,“只是没有什么力气而已,应该没什么大碍。”
说着,他就把布哈拉放到床上,掀开身上被子就打算站起来。
简单套上床边摆放着的短靴,靴底落在地板上,扶着床沿卸去一些身体的重力,脊背缓缓挺直,等站直之后才慢慢地松开扶着的手。
谢尔登对上伊布一动不动的眼神,把双手伸展开,“看见了吧,我没有事。”
伸开的双臂间却遗留一些旁人不可闻的轻微颤抖。
“是的,是我多虑了。”伊布顺从地点头。
谢尔登给伊布看过自己的状况,又慢慢坐到床上,额间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他压下自己因为简单地站起都微喘的气息,问:“距离那一个晚上过去了多久了。”
谢尔登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苏醒之后的机能大不如前,还没有恢复全盛的状态。
“西恩大人睡过去七日了。”伊布乖巧地回应着谢尔登的话,说出日期的样子不假思索。
他自从谢尔登的陷入昏迷第一天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生怕谢尔登一睡不醒。
因为根据阿斯佩尔所说的,那副药有十分强劲的副作用。
“居然是七天吗。”谢尔登自语,即使感觉睡了很久,但是对他不过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情。
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月夜之下。
那个血流满地的暴雨之夜。
“……西恩大人。”伊布恭顺地说,“西恩大人刚苏醒,不如先再休息休息吧。”
“不。”谢尔登摇头,他的眼神向外望去,似乎穿透了木屋的墙壁想要看见外面的景象,“我想去看看城内的大家。”
“是。”伊布的建议被驳回,他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反倒是又一次低头应道。
*
微风轻轻掀起谢尔登的衣角,随风飘来的金色的太阳花瓣同时落在谢尔登的手心。
谢尔登抬首,就可以看见那微微起伏的山丘。
山丘上竖立着大大小小的石墓碑,每一个墓碑之下,都埋葬着巴威雅的英魂。
他敛眸,说出的声音有些喑哑,“跟着我出城的二十三人也回来了吗。”
跟在他身边的伊布沉默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抱歉,西恩大人。”
“混在众多的西麦尔人之中,我们也找不到他们。而众多西麦尔人的尸体已经被大火烧成了灰。”
并没有回来。
“咳咳!”谢尔登喉间一股痒意,紧接着的是压不住的咳嗽声,他一抬手就拦住了伊布就要冲上来的关心,等那阵痒意褪去,他才轻轻出声,低垂的眸间掩去悲伤。
“别担心,我没事。”
“西恩大人……要不您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伊布的眼里掩不去的关心。
谢尔登不语,目光流转之间,他可以看见山下来来往往的巴威雅人,他们手里要不就推着石砖车要不就转移着巨大的原木。
“巴威雅城内,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新的制度吧。”
伊布的瞳孔微微缩放,之后毫不掩饰地称赞道:“真不愧是西恩大人,说的完全正确。”
之后,称赞的声线兀然变得有些沉闷。
“正如西恩大人所说,城内的大家现在并没有建立起新的制度。”
从为贵族们无尽的工作中解脱出来,但是现在的大家却是毫无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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