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第227章

作者:往生阙 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正剧 无C P向

无论哪点,都是好的,黎恪下不定决心,就让他来当这个恶人好了。

九公子眉眼俊朗,贵气天成,说出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没错,我觉得九公子说的有理。”兰姑也温柔微笑起来,“要么是你,要么是姜遗光,你们选一个吧?”就像她刚才在幻觉中数十次的选择一样。

一直游离在他们之外的兰姑此刻终于从幻觉的沼泽中拔出自己的意识。她听到了众人的话,却一直懵懵懂懂,好似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直到现在,她终于清醒过来。

幻觉……那些恶心的幻觉……

哈哈哈哈……实在是太恶心了。

比起来,九公子的提议又算得什么?

凭什么只有黎恪能独善其身?凭什么姜遗光被换了皮后能够依旧和无事人一样?而她却要忍受着痛苦,在疯子和理智的边缘痛苦?

凭什么姜遗光不会疯?

刚才的幻境中,她也一直在做着选择,只要她选择牺牲自己让其他人活下来,她就会尝到百倍的痛苦与屈辱,这样的折磨,叫兰姑几乎以为自己要疯了,可她却又没有疯,只能清醒又痛苦地挣扎着。

兰姑本以为自己坚不可摧,可她很快发现,自己的意志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强大。

十几次轮回的痛苦之后,她就崩溃了,选择让其他人去死,自己安稳活下来——到后来,这几乎成了她的本能。

黎恪身体颤抖起来。

“我……”

他在死劫中遇到的苦难不少,被烈火焚烧、被刀剑击伤、溺水……数不胜数。

可是……可是……

黎恪只是想一想九公子的提议,就几乎恶心到要吐出来。

他觉得冷得厉害,所有人都在逼他——他没有办法,他没有任何办法。

该怎么办?

姜遗光依旧蹲坐在地,两只膝盖上沾了些黑泥,和所有人恶意的面庞不同,他依旧那样平静,好似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变脸。

黎恪的挣扎痛苦,在他眼中也和一只飞过的蚊蝇没什么区别。

“善多……”黎恪叫他。

姜遗光嗯一声,继续在地面涂抹。

他们的对话没有避开姜遗光,姜遗光自然听见了。

他不在意。

他已经决定放弃,所以,黎恪不论作出什么决定,他都不在意。

榕树的树桩,只剩下最后一层。

很快就要被完全抹去了。

与此同时,画卷上清晰刻下的其他城池轮廓慢慢变浅。

很明显,它们将要随着榕树的消失而一并不见。

榕树果然和画卷有关。

画卷……毓秀?

听闻毓秀擅长作画,或许和她有关?

她的怨念又是什么?那些书生的死……

姜遗光想着其他事,黎恪的纠结挣扎他看在眼中,令黎恪失望的是,他的确感知不到,或者说,即便能感知到,也不会在意。

姜遗光自己遇到痛苦之事尚且不会疼痛,又怎么可能会替其他人疼痛?

他在期待什么呢?

黎恪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

“我选……我选第二个……”他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声音哑得几乎不能听,说出口的同时他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他的眼睛,好像在这一刻看到了一片更宽广的世界。

黎三娘尤带着笑。

先是微笑,听到黎恪终于作出决定后,这笑终于演变成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想起来,自己在入镜时,生下了一个孩子,然后……然后怎样了?

哦……那个孩子被抱走吃了。

于是,在刚才的幻觉中,她便历经了几十次亲自吃掉自己孩子的痛苦。

她亲自生下的,脐带还未剪断浑身血淋淋沾满脏污的小小婴儿,握着拳头闭着眼睛大哭,包在襁褓里,哭声响亮又微弱,脸红通通的。

她抱着孩子,被一头猪逼着必须活活吃掉孩子。否则,那头猪就会按照同样的方式,一点点吃掉她。

起先她不愿意,想逃跑,然后……她就立刻体会到了被一点点啃的痛苦,从皮肉,到骨头,没有办法昏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干净。

等到被啃得几乎成了人彘后,她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幻境之初,再一次抱着孩子被逼着做选择。

再后来,她吃了那个孩子,一次又一次……她现在还能回想起那个孩子软嫩的口感……呕——

笑着笑着,黎三娘突然弯下腰拼命呕吐起来,手背额角都蹦起了青筋。

她恐怕出去后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吃肉了,在这幻境中也没吃什么,可她依旧拼命地吐,直到吐出了胃中的酸水也不停,好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实在是太恶心了……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此刻,她和兰姑想的一样——凭什么只有她们忍受这种痛苦?黎恪和姜遗光却能好好的?

黎恪又凭什么还能保持清醒?

既然那恶灵要他们发疯,不如大家一起变成疯子!

现在,黎恪果然也和他们一样了……哈哈哈哈哈——

“我反悔了,我选第一个!”黎恪喊出了这句话。

晚了。

黎三娘口中爆射出几枚不知什么时候含进去的干果子,“嗒!嗒!嗒!”尽数打在姜遗光身上,后者顿觉手脚发麻。下一瞬,九公子后退两步,轻巧飞身而起,越过画卷,落在姜遗光身前,衣袂飘飘。

“善多,不好意思了。”九公子道。

正要大声喊叫的黎恪和姜遗光在同一瞬被凌烛打晕。

……

黎恪是被一阵肉香唤醒的。

他们还在榕树不远处,只是这回,画榕树的人变成了兰姑。

姜遗光把那颗大榕树从画上几乎完全擦除后,城池及其中的鸟兽虫鱼乃至人类皆开始渐渐淡化,有些甚至变成了烟,消散开去。

于是兰姑就在他原来蹲着的地方重新画上那棵树。

兰姑也曾想过,如果一切可以改变,如果可以由她来画这幅画,她一定会把这幅画改得更好些,好让他们能渡过此劫。

可现在,她真正握着笔坐在树下后,她的心态却变了,喷涌而出的恶意,随着画笔一点点在泥地上勾勒出那棵大榕树原本的模样。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改好?

这幅画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她只不过是照实画上去而已。

她为什么要改?

粗壮虬结的树干,独木成林,葱郁茂密。

树上吊着的干瘪人皮、兽皮……一个没少。

画着画着,兰姑想到什么,冷不丁丢下笔,捂脸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又开始落泪,泣不成声。

她终于也想到了姜遗光刚才思考过的那个问题。

是先有这棵树和这幅画,她才能画出这棵树?

还是因为她先画出了这棵树,才有了这幅画?

一切好似形成了闭环。

兰姑在一旁疯疯癫癫的,谁也没理她。

大家围着刚醒过来的黎恪。

“已经熬好了,现在把它喝了吧。”黎三娘对黎恪笑道。

在黎恪面前,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汤中白花花一层油沫漂浮,下方藏着大块大块的肉,香气扑鼻。

“我不要!我不吃这个,拿走!”黎恪一见就知道那是什么,肉味再香也要吐出来,拼命尖叫着往后逃,好似一条案板上翻动的鱼。可他被两个陌生的入镜人一左一右按住肩,不论怎么挣扎都逃不过。

只能眼睁睁看着黎三娘端碗靠近。

“不要——滚!!”

“我不喝!我不喝!!”

黎恪拼命摇头。

“由不得你!不是你自己选的吗?怎么你现在又心软了,后悔了?”他越痛苦,黎三娘越开心。

伸出手,一把钳住黎恪的两边脸颊,用力一掐,逼着黎恪张开嘴,而后,碗沿靠上嘴,慢慢地灌进去。

黎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目眦欲裂,死死地瞪着那碗汤,他拼命要摇头或闭上嘴,却无济于事。

肉汤边缘一点点降下,一部分灌进他嘴里,有些从嘴角流出来,还有些顺着喉咙喝了进去。

很香,鲜甜的香,肉粒带点儿微酸,细细碎碎,不需要嚼也能吞下去。

他只感到一阵阵反胃,从胃里涌上的巨大的恶心弥漫到四肢百骇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给淹没。

他想把这口汤吐掉,可被黎三娘掐住了脸,女子的手犹如铁钳,他怎么挣扎也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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