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第442章

作者:往生阙 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正剧 无C P向

刚才孟豫指着右脸眼尾下,说二夫人眼尾处有一点痣。姜遗光飞也似地画完一张脸后,点上痣。

“快!你的符咒!”姜遗光一拽孟豫,后者如梦初醒般把符咒递来,贴在画上。

可……门并没有消失,画卷毫无动静。

那扇玄黑的大门仍旧存在,且突兀地出现在了孟豫身前。

难道二夫人根本不长这样吗?还是说鬼怪另有其人?

姜遗光感觉不妙,连忙出声:“孟公子,提防些!”

门既是陆宝华,也是他们的心魔,谁知道他们的心魔是什么?

他就见孟豫忽然站住了,直愣愣地站在那扇门门口,他的手就搭在门把上,维持着将将要打开的姿势。

他在面对什么?他又看见了什么?

姜遗光不知他心魔是什么,他小心地把画卷上的符咒慢慢一点点揭下,可……天不遂人愿,天空无端下起了红雨,一滴滴血一样的雨打在符咒上。符纸瞬间浸湿了。

孟豫站在门口,落下泪来。

姜遗光收起卷轴回头要走,却见自己身前也突兀地出现一扇门,在他眼里,这扇门打开着,门里……

——门里站着一对面熟的年轻夫妇,他们抱着年幼时的自己,言笑晏晏,说他再不乖,就送去南夫子那儿让夫子教训。说话时,南夫子一手牵着赵瑛一手持戒尺端坐在一旁,赵瑛笑嘻嘻冲他做鬼脸。

年轻许多的黎恪、九公子、黎三娘、兰姑在身后追打着玩。他们似乎和姜父姜母认识,很快围在年幼时的自己身边打转。李芥也在不远处,和容楚岚相谈甚欢。

不远处,老姜头笑呵呵地提着一尾草鱼回来,说今晚要给乖孙儿炖鱼汤喝……

都是假的。

姜遗光冷冷地注视着一切,握紧门把手,他慢慢地、慢慢地从门里退出来,反手用力将门关上,拔腿就跑。

他跑得很快很快,迅疾如风。而这一回他奔跑的地方——是祠堂。

三夫人说起祠堂里有原二夫人的画像。

“步步!你去哪儿了?你等等娘……”

身后有人叫他,道路两旁都站着人,焦急的、不解的、难过的、希冀的……他们的声音穿过或十几年或短短几日的时间,从记忆中鲜活地来到他身边,伸手挽留他。

“步步快回来,你娘晕倒了!”

“善多,你要好好读书,夫子是好人,要听他的话……”

“善多,明日在为师家中用饭吧,你师娘做了上好的鲜鱼羹,阿瑛也念叨着想你过来……”

“善多,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做我的义弟……我有一子,小名乔儿,你可以当他的叔叔……”

“我为你取一字,名叫长恒……”

全都是假的。

姜遗光踩着满地鲜血冲进祠堂,他手里握着最后一张符纸,穿过一间又一间房,终于找到一间正堂,沿墙边一溜挂着数十幅画像。他找到了二老爷画像身边的二夫人,她的表情十分奇怪,脸色铁青,面无表情又阴冷地望着他,唇角却弯起,对他露出安详的微笑。

不远处,四老爷和四夫人的画像变了脸,哀伤地叫他。

“步步……步步回来……”

姜遗光头也不回,啪地把符咒贴了上去,正正好贴在二夫人额头正中。

久违的天旋地转感袭来。

死劫终于结束了。

昏厥过去前,姜遗光听到了一声真切的呼喊。

“——步步。”

第329章

京城, 西郊巷,一间白墙青瓦的宅子房间内,突兀地出现一道人影。那人刚落地就仓皇地向四周张望大叫:“娘!!”

喊出那声了,他才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房里很黑, 没有点灯, 有点看不清。但在他喊出那一句后就有下人提着灯笼匆匆忙忙进来:“公子!你回来了!”

是陛下赏给他们的近卫。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枕边放着山海镜。

是了……他出来了……

他差点就陷入了幻境中,是姜遗光救了他。

但……孟豫没法忘记自己脱离前看到的情形, 他无法自拔地想起还在老家的母亲。刚冒出这个念头,便恨不得此时就生出双翼飞到娘身边,幸而脑海里那根即将崩裂的弦到底没有彻底崩断,他喊出一声后就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整座宅子都突然活过来似的, 从这间房开始次第亮起灯,近卫们鱼贯而入,打水上茶上点心送来新衣物,他此时的情形看着可不大好。

孟豫浑浑噩噩地顺从着他们洗浴, 浑身热腾腾地坐在房里吃着锅子, 总算生出一种自己真的从镜中逃离的劫后余生感。

既是镜中,想来母亲应该无恙。

孟豫吃着老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似的, 不断回想,他知道等自己缓过来后近卫们铁定要问他这次死劫的经过。

说来惭愧,他没出什么力, 反倒是李芥和姜遗光一直……

等等!姜遗光!

他蓦地瞪大眼, 一口涮羊肉还没下去就急急忙忙叫道:“快叫陈叔来!我有事要说!”

他怎么给忘了?姜遗光才叮嘱过他被困在了徽省单州的乌龙山里!

想起来以后,姜遗光说的每句话便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孟豫不敢隐瞒, 一字一句事无巨细地说了。且不提姜遗光这样的聪明人本就值得结交,不知有多少人想和他攀关系呢,就说他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

一听涉及到那个有几分特殊的入镜人,近卫们不敢怠慢,连夜快马传人去查,发现姜遗光果然告假去了徽省,孟豫先前没见过他,不存在作假的可能,便立刻将这件事报了上去。

当晚,数只被驯服的鹰飞过皇城上空,一只只飞向南方。漆黑夜空下方,又有数匹快马赶往徽省。

单州负责本地近卫与京城联络的地儿名为太平署。因为徽省平日安宁无事,单州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偶尔有一些诡异事闹的不大,就没必要请入镜人来解决,只消把人埋了,那地方划开,不放人过去就行,因而守在太平署的近卫们平常都闲得长毛。

最近却因为有个入镜人不知灌了什么药,非要来徽省探亲,他一来就在单州闹出了不少事,现在更是知州都死了,京城那边盯得更紧。以至于太平署里有些只想着得过且过的人忙碌得并不愉快,又不敢说什么,只希望快点送走这瘟神。

是夜,单州府城太平署陷入寂静。

飞鹰们次第从高空中盘旋一圈落下,鹰嗥惊醒了正打盹的守夜人。他有些迷糊地一揉眼,就见一只飞鹰自上空俯冲而下,稳稳当当落在院落中硬木搭成的横梁上,惊得守夜人以为自己看错了,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

飞鹰更多了,竟然还不止一只!

一、二、三……七、八、九。

一连九只飞鹰来信!

守夜人舌头都短了一截,忙不迭爬起来一溜烟跑到院里半人高的皮鼓前,举起槌就往下敲,鼓点咚咚咚咚急如雨,连敲了九下。

太平署里的人全醒了!各自披衣匆匆忙忙从房里出来,等奔到楼下时,已差不多都穿好了衣服扎上了衣带,面上倦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九只飞鹰……又有什么大事?”领头人大步走向其中一只鹰,从它爪上取出竹筒,向其他人验过封条确认无误后,切开封条,当众拆开。

一看之下领头人就忍不住皱眉:“又是姓姜那小子。”

其他人知道说的是哪个,纷纷感到晦气,可上头来了命令,他们不能不去。

就算他们要拖延,没几天京城的人就会来。更何况,还有一位小将军带兵就在城外等着呢。

“赶紧的!叫上人,去乌龙山鬼哭林——”

*

一个激灵。

姜遗光从昏迷中醒来。

他感觉自己浑身难以动弹,像牢牢禁锢在什么地方,呈一个站立姿势,手脚张开,动弹不得。

并非被绳索束缚住的关节被绑住,而是每一寸地方都难以动弹,尽力伸手触摸,能摸到一片坚硬冰冷事物,像是石头。

他两只手的五指也分开了,松松地嵌在石头里。

睁开眼,入目也是一片黑暗。

这是哪儿?

姜遗光稍稍动了动脑袋,感觉头脑前后、从发髻到两只耳朵都被石头贴合地包住,只留出一丁点空隙,让他勉强能把脑袋转一丁点。他能感觉到自己鼻子里喷出的热气反拂到脸上,能听到密闭的黑暗中自己平稳跳动的心跳。

又闷热,又冰冷,身上渐渐冒汗,呼出的气让脸上沾了水雾,额头留下汗来,贴身的衣衫被打湿,接触到的石头却冰冷坚硬,犹如一件厚厚的石头盔甲,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在里面。

姜遗光想起了自己入镜前的情形,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被困在了石头里。

就像那尊石头雕刻的佛像一般,他现在可能也被嵌在了石像里?也有可能他被装在了一块大石头中?甚至再糟糕一点,被埋进了石头地底?

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可包裹着他的石头纹丝不动。他又试着说话,刚开口,回声便沿着每一寸石块反震入耳,密密麻麻渗进皮肤,让浑身每个地方都被震得微微发麻。

手脚努力动弹,但能触碰到的地方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没能摸到山海镜,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但想来应该不会很远。

这恐怕是他面临过的最大问题,如果没有人来及时救他,他必死无疑。

他能够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忍耐三四天,也能后在没有声音没有光亮的暗室独处许久。

但……

如果一直被关在这里,他迟早会因无法呼吸而憋死。

直到这个地步,姜遗光发现,自己的心跳仍旧是平稳的。他没有将死之人的惧怕和恐慌,也没有一点绝望。

他只是平静地在心里想着自己该如何脱困。

孟豫应该还活着,他如果将自己的消息传出去,近卫们应当会尽快来救自己。

他也是“级别”高了才知道近卫之中职责细分,专以飞禽走兽命名。

除却专门负责看护他们和干些杂事、苦力活的乌犍卫外,还有专门负责联络消息的飞鹰卫,有负责传讯的奔马卫。

其中飞鹰卫的鹰监中养了不知多少数的鹰隼,飞得极快,能夜行数百里,按照最好的情况,最迟五个时辰内就能将京城的消息传到徽省单州或乌龙郡。

乌龙郡的人再找到这儿,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或者很可能根本找不到?

石缝里能供人呼吸的空气很少,姜遗光不知自己昏迷时吸入了多少,当他醒过来意识到后,他就把自己的呼吸放到了所能坚持的最绵长的程度。

但他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孟豫死了,或者孟豫出镜后昏迷不醒。到那时,将无人能来救他。

将希望寄托在孟豫身上总是靠不住的,他总得靠自己才是。

姜遗光尽量维持住平缓呼吸,一点点挪动身体,去试探周身能够活动的空间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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