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地余光
但这一次顾容南没有第一时间去安抚纪冉冉,而是疾步走向了属于他自己的一处偏远的院子。
顾北山就坐在院子里,看向这个自己偏爱的孩子,他与真爱的结晶:“怎么样了?”
“碰!”顾容南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才暴露出了那种狂怒的、凶神恶煞的姿态,他重重地砸上门,像是公牛一样喘气。
这狰狞的样子被顾北山看在眼中,却只让他觉得心痛,他第一时间就是驳斥那个他痛恨的大儿子:“是你大哥对不对,他又对你做了什么?!我老早就不该留着这个该死的、该死的……”
说到一半,顾北山就剧烈咳嗽起来,五十几岁的中年人,倒老得像七十岁,虚得一吹就散。
顾容南没搭理顾北山的追问,他趁顾北山咳嗽的时候,径直甩下一句:“我去看母亲了。”
再接着他背过身抛下一句:“把顾浅渊豢养恶鬼的事情抛给天师界赞同你的那些老头,向他加压!”
顾容南左拐右拐,走进了一处灵堂,这里供着多束粗壮的香,烟气缭绕,满室通亮。
灵堂里有着一个娇柔漂亮的灵魂,她的魂体凝实,简直如同正常人,这绝对不是正常状况下死后鬼魂会显现的状态。
她的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更是流光溢彩,漂亮至极,魂体上银色的饰品昭示着这个紧闭双目的灵魂的一部分. 身份:蛊女。
这个被供奉起来的鬼魂,就是顾容南的生母。
但在顾容南的瞳孔中,这火光通明的灵堂内俨然呈现的是另一个场景——每一根供奉的香火下都盘踞着一个庞大的肉瘤,仔细看去会发现这圆状的发紫的东西像是人类体内器官揉结压缩成,可怖而可惧。
通明的灯火映在顾容南眼中,也是一片被映成血红的景象,顾容南母亲灵魂的背脊后,插着无数仿佛输送养料的畸形硕大血管。
蛊女身体随着血管中不明物质的输送而颤动,每颤动一次,面颊就红润一分,越发光彩照人。
顾容南习以为常的说:“母亲。”
然后他紧紧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您杀死的那个老头子被那黎家杂种给救走了,他恐怕不多时就会知道真相!”
“这一次是我粗心大意,没有斩草除根,但我马上、一定会夺回本该属于我的顾家,让您重新活过来!”
“那姓黎的贱人,让您不得不躲躲藏藏,还在临死前狠狠算计了你们一次,留了后招,让顾北山衰老数年、实力大减,还叫您最终患病死去——”
顾容南眼睛似也被染成了赤红色:“不过儿子我结交了一个女友,她的灵力千百年难遇的强大,定会成为我最大的助力。且,我似乎前世就和她相识,这是宿命的姻缘,是天助我!”
顾容南这般宣泄,发誓之时,顾北山眼珠微动,已将一个电话拨打出去。
这藏匿恶鬼一事,是发难的最好由头!有那些老家伙出面,他的好儿子绝对不可能再搪塞下去!
第6章 病弱家主(六)
◎死后鬼王◎
老管家将他所知晓的事情,全部倾吐了出来。
他不管自己喉咙、嘴边溢出的恍若活人似的鲜血,清灵的魂体上也因压抑极久的愤怒而沾染上了点点污浊黑气。
——顾浅渊的母亲,是被蛊杀的。
这蛊下得极隐蔽,在黎竹病逝之前,没有人意识到蛊的存在。
但黎家小姐、黎竹到底是一位强大的天师,若非她家道中落,也不会下嫁于顾北山。
在病逝之前,蛊的动作太大,被她发现,老管家是唯一的知情者。
可老管家还没来得及将真相公之于众,就在黎竹的葬礼上被顾北山悄无声息的杀害。
和顾北山通同一气的蛊女,在老管家死后用棺材钉锁住他的喉咙、削去他的十指,让他只能待在顾家宅子里,看着顾浅渊被鬼气纠缠,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
真是恶心的做法。
谢烟客想,蛊女留下老管家的鬼魂绝不是因为好心,而是想要让他活着,亲眼看着他带过的孩子死去,叫他承受这生不如死的痛楚。
且,蛊女也很笃定原身没有拥有任何灵力,更也不可能看见鬼魂……
谢烟客唇角抿出淡淡的、清浅笑意,包裹在这轻柔中的是一刹的锋锐。
但很可惜,这一次他拥有了灵力,同样他也不会死去。
老管家气喘地说着,在继续说时眼底带上了快意的笑:“几年后,顾北山莫名地衰弱下去,生命力至少被衰退了十年,那蛊女也染上了和小姐相似的病状,我看着她在惊恐疼痛中慢慢地死去,无药可医!”
“哈哈哈!这是报应,这是报应!”
老管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一清二楚,这不是报应,这是他一直看着的小姐临死前做下的安排。
她还是算计到了自己的仇人,拖着其中一个下了地府!
他哈哈大笑,褶皱堆积在一起,眼泪都笑了出来,再紧接着就难以遏制地咳嗽了起来。
谢烟客轻声说:“管家爷爷,您需要更多的调休,这么久以来对你魂体的损伤,不是一时半会能补回来的。”
谢烟客的面色还泛着些苍白,也依旧短暂难以站立,不过他一刻不停地将灵力输送到老管家的体内。
继柔和劝阻后,谢烟客正视着老人家含着泪的眼睛,笃定说:“您得留着,看顾北山和顾容南的下场!”
“……好。”老管家终于被劝服,颤颤巍巍道。
*
老管家的魂体被损伤得太厉害,一朝放松下来,他就在谢烟客身边沉沉睡去,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
谢烟客起身去了大厅,他手边拽着的灵石坠子闪烁着刺目的红光,这玩意儿是天师界用来监管世家的东西,这红光代表着——
高危、警戒。
对所在世家的区域进行全部封锁,如果世家的人做出任何抵抗,天师界将有权利将其当场杀死!
这就是在明晃晃地告知谢烟客,你现下成了不亚于穷凶极恶的通缉犯、恶鬼之类的存在,该束手就擒!
来者不善已彻底摆在了明面上,恶客这么快就到达了。谢烟客冷笑一声,眼见着顾家一切能通往外界的地方被冒出的青光笼罩,灵气波纹四溢,更有属于鬼役的黑气紧布在视线所及之处。
天师界这一回为了谢烟客,直接来了个老得近妖的家伙,这老天师目无波澜地凝视着遍布整个顾家的杀阵,蔑然冷漠:“这是下马威!”
老天师和外来者站了有一刻钟,才轻慢走进去,他们笃定这片刻的停留已给了被封锁在内的谢烟客极大的压力,被这杀阵笼罩着,可代表着天师界分分钟能把你弄得魂消灵灭。
但他们做足了派头,想着这一直少露面的顾家家主定会向之前警告过的世家一样,毕恭毕敬、满头冷汗地迎出——
却绝未想到,这顾家家主摊开一本书放在膝上,在他们进来后还在低头翻阅着那书,旁若无人到了极点!
为首的老天师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谢烟客的迎接,被他们发难的人无视到了极点!
他老目中凝着被羞辱的火气,脚都站得有点僵,最终忍不住说:“顾家家主——”
“顾家家主?”
又一次抬高了声音,大得叫老天师喉头一甜,差点没被怒火和大分贝的发声激得呕出一口血!
“唔,”谢烟客这才不急不缓地放下手中的东西,慢吞吞挪起眼,瞧着像认真地说,“老前辈要当心,别咳出血来了。”
是谁让他差点没咳出血的?!
罪魁祸首还在这里假惺惺地安慰!
老天师半点没感觉到被安慰,他眼前发黑,被身边人给撑着才好险站稳了身体。
他这一颤,叫他身边本来气势汹汹的年轻一代气焰一顿,差点没给掐灭,莫名在谢烟客面前就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明明是他们要质问谢烟客,冷喝这顾家家主,倒像他们反过来成了正在被拷问的人!
“你……你——”老天师才稳住身体,就颤着声抬起根指头,怒气勃发地用力戳向谢烟客方向,要把虚空捅个窟窿。
然后……他发现,谢烟客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又垂了下去!
这目中无人的毛头小子拖着腮,轻松地、一个劲地将他们的来意给说完了:“是来兴师问罪的?因为我藏匿了什么恶鬼?”
你知道就好!
但事实是,来人们眼睁睁看着谢烟客继续说下去,把他们的话全给阻断:“若我藏匿的是恶鬼,那我许下的誓言早已将顾家毁灭,来过这里的天师未将这全部向你们汇报么,或者眼聋心瞎……又或者——”
“天师界早起不臣之心,想要推翻天道?”
谢烟客猛然加重语气,低垂的眼眸一抬,淡色眼眸掠过清光。
这等忤逆之言一出,顾家上方就现出此方天道凝现的雷光,这雷光带着冲天的威慑和摧毁灵魂的威胁,凝视、紧观着任何一个胆大包天的人。
“你、你!”
他们卡在咽喉的话生生被掐断,此刻谁敢在天道规则的注视下颠倒黑白,这一刻便是半点抹黑谢烟客的言论都无法出口,不然怕就要被这步步紧逼的顾家家主扣上一顶谋逆的高帽!
这顾家家主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所以,你们定是听信了包藏祸心的人的一面之词吧?”谢烟客轻笑,似那天雷不是停落在他头顶,带来天罚湮灭灵魂的威胁。
他笑着,一双泛着清浅笑意的凤眸好看得很,却偏叫所见的所有人都觉得那双眸子里藏着条阴毒的蛇类,随时会探出一口咬碎他们的颅骨!
他们必须表态,必须顺杆子往下爬,老天师脸色阴沉如墨,出口的话都像咬要将舌头给嚼烂嚼碎:
“是我们听信、小人之言,误会了家主你。”
他们是来进行下马威的,最后却被这不怕死的疯子给反将了一军!顾北山这个蠢货,谁向他们口口声声说,顾浅渊这病秧子一定会服软的?眼睛被鹰给啄去了吗!
老天师在心里把顾北山骂成个煞笔,便又听谢烟客这煞星开口说话:
“你们来,一定还想要说另一件事吧?资格审查,嗯?”谢烟客拖着腮道,“告诉顾北山,我同意了。”
老天师发现,他身边带着的人,居然在谢烟客开口说话时下意识地一抖,这不中用地样子让他气急。
而谢烟客,分明他是坐在椅子上和他们说话,这姿势比他们天然矮了一头,但他们瞧过去时竟觉得谢烟客是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们,连扫过来的淡淡目光都像是看心情随耳一听、是高位散漫的奖赏。
两方的角色,彻底地对调了!
这还能干什么?臣子觐见,听“王”说话吗?在场的所有人心态都崩了!
“呵……”他们听见了谢烟客再一次的说话,这是一声冷笑。他们抬眼,看见了向他们看来,又像是目光穿透他们落在了另外一个确定的人身上——
琉璃光冷澈,似自冰雪蕴剑,斩落万千冰凌而抽出,一眼凝视中含带着某种彻骨的杀意,一轻扫就仿佛这无形的剑刃已经、穿透心脏,夺去生机!
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哪怕是除去了数千厉鬼的天师也做不到这样!
惊骇欲绝的情绪如同风暴一般疯狂蔓延。
这顾家家主,到底……!
他们的耳中只听得到自己的急促、剧烈呼吸声喘息声,还有谢烟客的、落入他们耳畔的声音。
“告诉顾北山,我等着——杀死他。”
“还有,烟花……花里胡哨。”
那被合力布下的杀阵,在老天师和身边的人猛烈的情绪波动和失神的呆愣下,失去了维持的能力,顷刻间在他们的面前、顾家的空中破碎、消散。
唯有鬼役回归的鬼气在空中拉出数道黑色痕迹,犹如烟花的最后一丁点残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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