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生存记 第5章

作者:芃县令 标签: 种田文 成长 基建 轻松 无C P向

阿史那虎头掀开门帘进帐篷,看到的就是贺兰定笑得一脸诡异的模样,不禁摇摇头,心中叹气:脑子真的坏掉了哦~~

贺兰定问阿史那可是有什么事情。

阿史那虎头:“就那个豆芽菜,还能再弄吗?”和豆浆不同,黄豆泡发出的豆芽菜在部落里广受好评。贺兰定第一批泡发的黄豆芽很快就消耗光了。

“可以。”贺兰定道,“不过要一周的时间。”

说完,贺兰定想起一件事来,眼睛一亮,“这次多泡发些,给阿....阿母...送些过去。”

提起这一茬,贺兰定才发觉自己失礼了,段氏给自己送来那么多揣崽的羊,自己竟然让阿兰就空手回去了。怎么说也该给些回礼的。

虽然阿兰看起来底气很足,段氏又怀孕了,似乎在新婆家过得不错。可是将心比心地想一下,自己白白给媳妇放了几个月的羊,媳妇转头就把肥羊给前夫家送去了,就算是心胸开阔的大丈夫也不可能毫无芥蒂的吧。

“杀一头羊给阿母送过去吧。”贺兰定原想送豆芽菜的,可是豆芽菜起码要发泡一周才行,另外光送豆芽菜似乎不太够上台面的。

草原部落的牛羊牲畜都是极其宝贵的财产,相当于本金,而牛羊产出的奶则是利息。草原人民平日都是靠“利息”生活,轻易不会动“本金”。因此吃肉的机会并不多。

“挑一只肥羊。”贺兰定叮嘱。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扶持都是相互的。段氏为自己、为部落考虑,那么自己和部落也该成为她的支撑和靠山。

段氏的第二任丈夫姓斛律,高车族,属于敕勒部,部落营地离贺兰定所在的鲜卑部不远,骑马一个时辰的路程。

此时的敕勒部内,斛律术冷着脸,大马金刀的坐着,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是一个面容秀丽的女子。

这女子鹅蛋脸、远山眉、杏仁眼,便是草原上冷冽的风也吹不散她身上那股特有的韵律,那是一种如水的温柔,是草原上难见的神采。

她正是贺兰定的阿母段氏。

倘若贺兰定亲眼见着段氏的模样,那声“阿母”定然会喊不出来咽回肚子里去——段氏太年轻了!哪怕是草原上的风吹日晒也不过让她比实际年龄稍显大了一点,可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出头的模样。

“可是生气了。”段氏护着肚子,小步走到臭着脸的斛律术身旁坐下,柔声道,“却是我做得不对了。”

“没有!”斛律术撇开头,硬邦邦道,“没有生气!”嘴上说着不生气,嘴巴却撅到天上去了。

见丈夫这番模样,段氏的心一下子就定了,轻轻解释道,“我将羊儿们送过去,原因有二。”

段氏温柔的声音安抚了斛律术心中的毛躁,平静下来侧耳倾听。

“你也听说了,拉汉摔坏了脑子。倘若他挺不过这一关,我要不要把那日、萨日给接过来?”这是段氏的第一个说辞。

自己的大儿子贺兰定已经十四岁了,能立住了,不需要自己费心了。有兄长在,总能护住下头两个小的。如此,段氏也用不着再拉扯两个拖油瓶一起嫁给斛律术了。

段氏送羊看起来是在帮贺兰定,实际上为的却是自己和斛律术的未来。

“唔。”斛律术嘴巴紧抿,克制住上扬的嘴角——他就知道!他家婆娘才不是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他家婆娘都是为了斛律家的未来!

段氏上前一步,一手轻轻搭在斛律术的小臂上,一手虚扶着小腹,“再有一点....我不想你觉得我是个狠心的女人。”

“今日我能抛弃拉汉、那日和萨日,难保...”段氏的声音低不可闻,像是一道忧愁的轻烟,缠绕在斛律术的心头。

——今日我抛弃了贺兰家,来日斛律家落难,我会不会也带着你的牛羊一走了之呢?不,我不会。今日我给贺兰将送羊,来日定然也不负了你斛律术!

“怎么会!”斛律术也不端着了,反手大力搂住自己柔弱的妻子,大声道,“你是个好女人!好母亲!”

“我斛律术才不会像那个...那个谁一样呢!”提起早死的前夫哥,斛律术说话有些磕巴,胸口拍得砰砰响,“不会让你当寡妇的!”

“不就是些许牛羊么,明日再给拉汉那孩子送些去!”斛律术大手一挥,全然忘记了刚刚的不痛快。

“可别!”段氏捂住斛律术的嘴。柔软的手掌覆在毛刺刺的胡子上,温暖柔软得斛律术心都化了。

“对于贺兰家我已经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了。再多的就不需要了。”段氏把握着尺度,低头一笑,“部落里的牛羊还得留给黑塔呢。”黑塔是肚子中未出生孩儿的小名。

斛律术的嘴巴咧得更大了,只觉怀里的妻子是老天爷送给他们斛律家的珍宝。

夫妻二人说着话,帐篷外守着的阿兰送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升起一股豪气来:这世上只要她家大娘子愿意,就没有她做不成的事情!

“郎主!”一个族人野牛一般冲进了帐篷,守在外头的阿兰拉都拉不住。

“郎主,贺兰小子送了一头宰好的羊过来。”族人笑眯了眼睛,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长了四颗大牙的两岁羯羊!”

长了四颗大牙的两岁羯羊肉质肥美鲜嫩而少膻味儿,是草原人民心中公认的上等货。贺兰定的这份回礼在众人的眼中可谓礼重、情谊也重。

斛律术仰天大笑,直呼自家夫人教子有方,“养了个好儿子!”

斛律家吃上了肥美的羊肉,贺兰部落里也在载歌载舞庆祝丰厚的晚餐。

虽然羊肉连着羊皮一起送去了斛律部落,但是宰羊留下的羊血、羊心、羊肝、羊肠等足以贺兰部落狂欢一场了。

草原缺水,羊内脏的清洗不容易。贺兰定原本还在愁着怎么处理装满粪便的羊肠,阿塔娜却很快熟门熟路地处理干净了——剪下一小块羊肺塞进肠子里,一路搓揉挤压过去,利用摩擦和吸附,剐去肠子里的脏污。

“这就好了?”贺兰定还是有些不安心——这哪里清理得干净哦!

贺兰定觉得肠子不干净,族人们可不在乎。部落中央的空地上支起了篝火,大大的陶锅咕噜噜冒着热气,随着汤汁的翻滚时不时冒出一截粉色的肠子、一块鲜红的血块。

额.....看起来像是什么邪恶巫术的现场。

贺兰定不想吃加了肠子(粪便)的大锅饭,在帐篷里支了小锅。羊血汤里撒上一把炒米,泡上半个干冰,切些辛辣的红葱丝,就算是低配版的毛血旺了。

“爽!”干掉一锅子的“毛血旺”,贺兰定挺着圆肚打了个饱嗝。

听着帐篷外族人们明亮而热烈的放歌声,贺兰定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就算上厕所没有卫生纸。

第七章

个人卫生问题是贺兰定穿越一来的第一大难题,他准备等夏季雨水充沛之时尝试着自己造纸——不用品质多好,能用就行。

贺兰定在小册子上写下自己未来的计划,除了卫生纸,还要搞盐。

人需要吃盐,部落里的牲口们也要吃盐。没有盐就没有劲儿。偏偏草原上的盐只能依靠从外部采买,等于说把命脉送到别人的手里栓着了。

海盐?矿盐?思来想去,贺兰定还是觉得,相对于自己搞盐,还是打通一条相对稳定的商路,让成品盐主动过来比较靠谱。

可是,自己这一清二白的大草原,有什么能吸引商队过来的呢?

正咬着笔头沉思,帐篷外传来一阵喧嚣,似乎有人在争吵着什么。

“怎么了?”贺兰定掀开门帘走了出去,看到一群人向着主帐走来,他们面容愤怒,嘴上骂骂咧咧的。

贺兰定定眼细看,发现他们中间还有个人,那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看不清面目,两只胳膊被拽着,双腿在地上拖行。

难不成是柔然奸细?

除了柔然人,贺兰定想象不出还有谁能够引起族人这样滔天的愤怒和仇恨。

“偷学!她偷学!”阿塔娜面目赤红,激动地向贺兰定控诉着那个人的“罪行”。

“什么?偷学了什么?”贺兰定不解。

“豆子,豆芽菜!”阿塔娜情绪激动,一个词儿一个词儿地往外蹦。

“你是说她偷看你发豆芽菜?”贺兰定听明白了,同时也看清了那个被揍之人原来是个姑娘。

第一次泡发豆芽菜成功后,贺兰定就失去了亲自动手的兴趣,把豆芽发泡的方法交给了阿塔娜和萨日便丢手不管了。

“所以你们就揍她了?”贺兰定大为震惊。在他看来发豆芽而已,又不是什么核武器机密,偷学了又怎么样呢?

阿史那虎头见贺兰定的模样,便知自家郎主没明白其中的关键点,拉着贺兰定走到一旁小声道,“她是个姑娘,以后要嫁人的,她把这神奇的法子交给其他部落怎么办?”

在贺兰定眼中无足轻重的豆芽菜发泡之法,在部落族人的眼中却是攸关部落命运的重要秘法。

草原上蔬菜难得,特别是冬季。有时候一整个冬天、一整个部落就靠着一块茶砖改善伙食。可是豆芽菜的出现让众人看到了希望:他们,或许自此以后在冬日再也不会缺少菜食了!

这样宝贵的秘法当然要牢牢把握在部落的手里了,一旦被其他部落学去了,他们的优势就没了!

这样的秘法被阿塔娜学了没什么,她是部落的奴隶,生死都在部落的手上。可是被外嫁女学了可是万万不行的!

阿史那虎头向贺兰定细细讲清其中的厉害关系,“这个姑娘不能留了。”阿史那比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不能开了先例。”

贺兰定大惊,没想到一个豆芽菜而已,竟然害了一条人命来。

“我想着,我们可以多做些豆芽菜和周边部落去换东西。”阿史那说出这几日苦思冥想出的计划。在他的眼里豆芽菜的发泡方法就是生金蛋的母鸡,必须牢牢抓在部落的手中,部落的崛起就在此一举了。

“不.....”贺兰定摇头,他看向那个被揍得不成人形的少女和群情激动的族人们,心中茫然,古代生活的残酷性第一次在他的眼前露出了冰山一角。

贺兰定走上前,蹲下身子,直面少女,轻声询问,“为什么呢?”如果想要学,可以来问自己的啊!

可惜少女伤势太重,已经无法回答贺兰定的疑惑了。一旁的族人代为解惑,“库姆年纪大了,心野了,想男人了。”

娶妇要彩礼,嫁人要嫁妆。贺兰部落去岁冬季遭逢大难,库姆的家人死在了柔然人的马蹄下。没有娘家依靠,没有丰厚的嫁妆,库姆想要嫁人、想嫁个好人家,就必须有个拿得出手的技艺。

比如汉人会种田、养蚕、织布,都是一技之长。可库姆觉得自己除了会挤牛奶、晒牛粪,其他什么也不会了。

部落中突然出现的豆芽菜给了库姆希望,她决定铤而走险。

可惜,阿塔娜非常忠诚且谨慎,她对豆芽菜泡发的手艺看得特别紧。库姆的异常很快被她察觉,先是故作不知留下机会,然后抓贼拿脏,当场抓住了库姆。

面对义愤填膺的族人们,贺兰定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上辈子他只是个小小程序员而已,于御人之道上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贺兰定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询问阿塔娜。“所以,她实际上还没有学会豆芽菜的发泡方法对不对?”以阿塔娜的谨慎小心,库姆应该什么也没学到。

阿塔娜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是的。”——倘若回答“不是”,那岂不是自己也有罪过了?自己没有看好秘法才让旁人钻了空子。

失职犯错的奴隶只有死路一条。

闻言,贺兰定松了一口气,这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库姆不用以死平息族人的怒火了。

“先把她关起来。”贺兰定也不好当场把人给放了,族人的情绪他必须顾及,且还不能让族人们觉得他是个软弱可欺的郎主。否则,明日被揍成肉泥的就是自己的了。

“这.....”阿史那虎头欲言又止,可还是按照贺兰定的命令将库姆给拖走了。

看着愤恨得直咬牙的族人们,贺兰定板着脸,故作凶狠地呵斥道,“都当我是死了不成?!谁准许你们不经过我的允许处置人的?!”

贺兰定的声音喊得震天响,可是心里其实慌得一逼。喝着羊奶长大的族人们各个都肉山一样高壮,榔头一样的拳头能一锤将自己的脑袋砸成肉泥。

可是贺兰定知道此时的自己不能软弱,不能低头!今日他们揍了库姆,同时也在试探自己这个羽翼未丰、爪牙不利的新郎主。

福利院里长大的贺兰定知道,什么样的孩子容易受到欺负。倘若在第一次被欺负的时候选择了软弱和退让,那么接下,各种恶意与霸凌就会铺天盖地而来,如噩梦般无法摆脱。

眼下族人们尊自己为郎主,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厉害,而是因为自己父亲的余威犹在。一旦他们发现自己是个柔弱可欺的,他们就会如饿狼一般将自己撕碎。

贺兰定的故作凶狠起到了作用,愤恨的族人们收起了情绪,老实退下,至少表面上看来不敢质疑贺兰定的决定了。

回到主帐,贺兰定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砰砰砰”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看着桌案上自己先时写下的计划书,贺兰定自嘲一笑,提笔沾墨打下一个大大的“叉”。

卫生纸怎么比得上活下去重要呢?

这是一个没有法律和礼法的世界,好人不受保护,坏人也不会受到惩罚。道德和礼义荡然无存。人们如同野草一般野蛮地生长,像野兽一般与同类争夺生存的空间。

今日的库姆,兴许就会是明日的自己。

我必须要好好活下去!上辈子糊里糊涂地死了,都没能好好享受那么美好而阔大的世界,难道这辈子又要当个短命鬼吗?!

强烈的生存欲和危机意识让贺兰定慌乱的头脑渐渐平息下来,提笔缓缓写下两个词:力量、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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