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芃县令
小孩儿们哪里知道侯景的心思,他们如今对侯景心中有愧——之前丢下侯景自己逃跑回家了,同时还有崇拜——侯景竟然凭着自己在怀朔立住了脚跟,多厉害啊!
如此这般复杂的情绪下,这群小子如今对侯景是言听计从,让往东跑,绝不往西。
“话不多说,咱们去怀朔赚大钱去!”侯景振臂一呼,十几个半大的小子呼嚎相应,浩浩荡荡向着怀朔过去。
一路上,侯景的队伍遇到不少人,都是往怀朔去的。
侯景长相清秀,口条又极好,说起怀朔的事情如数家珍,“贺兰食肆又便宜又好吃,家里不用开火,直接去食肆吃饭就成。”
“贺兰百货里什么都有,价钱也便宜,还有笔和纸,买了运出去倒卖就是赚。”
随着他的介绍,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他的身边,“小哥儿是怀朔人?对贺兰家很熟悉啊?”行路寂寥,众人七嘴八舌打听起怀朔和贺兰的情况。
“我还见过贺兰首领呢!”侯景拍着胸脯骄傲道,“长相威猛,为人却很和气。”
一听侯景见过贺兰部落的首领,众人更加热情了,还有人掏出馕饼分于侯景,就为了从侯景口中得到更多关于贺兰和怀朔的情报。
“贺兰如今可不差人了,他们收留了好多的流民。”侯景丢出一颗“大雷”。
果不其然,队伍轰然炸锅,众人着急,“这可怎么办!”他们来怀朔就是来做工赚钱的,如今一听贺兰家不缺人,他们可怎么办?!
“安心安心!”侯景拍着胸口道,“我帮你们想主意。”
“侯小郎大义!”
当下,侯景小声冲同村的伙伴道,“把这些人都看紧了,我先走一步去怀朔。”
贺兰家不缺人,其他部落可就不一定了。马上就要到修剪羊毛的季节了,到时候人手肯定紧缺,届时“人”也就成了一种资源。
侯景准备抢先一步返回怀朔,然后联系各家各部落,向他们输送用工人手。就算捞不到实质性的贴补,让各家各部落承自己一个人情也好的。
贺兰定还不知道怀朔地界上都已经兴起了人力资源产业,被截胡走的,还是原本打算投奔他的人。
当然,如今的贺兰部落并不差人,光是一千多号的流民就够他消耗了。
羊毛工坊改造工程进展飞快,地窝子的坑洞挖好后,工地上顿时就不需要这么多的人手了。流民的“就业”又成了个大问题。
寒冬冻地的让这些人去开垦荒田也不现实。贺兰定抓耳挠腮许久,终于想到了个主意,大手一挥,“继续挖洞!”
贺兰定想要建冰窖。
“建冰窖不是简单挖个坑洞就行的。”工匠劝说。倒不是他们不会建冰窖,而是贺兰部落的工具实在落后简易,用来挖地窝子还行,用来挖建地窖那是痴人说梦。
“冰窖必须要深入地下,不然隔温效果不行。”工匠们列数着建冰窖的困难点,“还要有排水系统。”
存在冰窖中的冰少不得会融化,而融化后的水倘若无法排出,那不是要水淹地窖了?哪里还能存冰。
“那就普通地窖吧。”贺兰定想弄冰窖倒不是真的想要存冰,而是想到了夏日给自己的冰块找个来源。
今年夏日,贺兰定准备卖冰。但是硝石制冰太过神奇,贺兰定不想引人注意,便打算建个假冰窖作为遮掩。
“能存放少量的冰块就行。”贺兰定道,“主要是给那些流民找个事儿干。”
“等开春了,天暖和了,能干的活计就多了。”
“不能让人闲着,闲着容易生事。”
闻言,工匠们自认领悟了贺兰定的意图,点头表示这几日就开始勘察地形,找出一块合适的地方开挖建地窖。
“有了冰,就可以吃冰淇淋啦!”工匠们走后,贺兰定畅想起炎炎夏日吃冰的快乐,一时觉得,古代的日子也没有那么艰难嘛——缺什么就去创造什么!
正想着,空气中飘来一股子浓郁奶香,是贺兰定上辈子经常在面包房闻到的那种烘焙的味道。
“鸡蛋糕还没做成?”贺兰定挠头。
左右手头无事,贺兰定起身往后厨去,看看阿暄和阿昭的鸡蛋糕研发工作到了哪一步。
越靠近后厨,香味儿越浓郁,闻得贺兰定饥肠辘辘。一脚踏进院门,就听到了阿昭的大叫,“怎么办,阿塔娜嬷嬷,又没成!”
“鸡蛋就快用光了。”这可是阿兄好不容易弄到的鸡蛋,用一个少一个。
听了一耳朵的贺兰定心中好奇,心道,这鸡蛋糕也不是很复杂,怎么试验至今还没成呢?——他倒是忘了自己捣鼓豆腐那会儿,小半年都没能做成功。
贺兰定给阿昭的方子只是做鸡蛋糕的基础步骤,具体的配料比和制作细节却是没有的。阿昭和阿暄只得拉着阿塔娜一起慢慢摸索,先是凭着感觉和经验来,结果几次都没成功。
阿暄那小子早在第三次失败的时候就耐不住性子跑了,唯有阿昭和阿塔娜还在复盘失败的原因,修正配方,一点点的试验。
“还没成吗?”贺兰定弯腰钻进小厨房。
“阿兄!”阿昭眼睛一亮,撅着嘴巴嘟囔道,“阿兄,这个鸡蛋糕好难啊。”
“我来看看。”贺兰定问起两人具体的制作流程。
“喏,这个打蛋机。”阿昭有个打蛋机,其实就是个小型的黄油分离机,是贺兰定让工匠专门给厨房打造的。
阿昭左右手轮换着摇动手柄,木桶中的蛋清不多时就变成了白色泡沫状,“我记得阿兄说过,成了泡沫状后要多打一会儿,一直到反转木桶朝下,泡沫蛋清不掉下来。”阿昭认真记得贺兰定的每一个交代。
阿塔娜则在一旁用牛奶和面粉,“然后把两边儿的材料混合起来不就行了吗?”
看到这儿,贺兰定没发觉有什么问题。直到进入烤制环节,贺兰定不禁瞪大眼睛,连呼吸都屏住了。
只见阿塔娜将混合好的面团拍成一个圆饼——似乎哪个地方不对劲,但是贺兰定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注意力全都在炙烤工具上。
准确说,没有烘烤工具。
煮茶时候烧剩下的碳灰,外层灰扑扑,里头透着暗红,可见余温尚存。阿塔娜用铲子将碳灰敲碎铺平,将面饼皮子直接铺到了碳灰上,然后再铲出周围的碳灰盖到面饼皮上,直盖得严严实实,不见丁点面皮。
“这样烤出的馕饼是最好吃的。”在阿塔娜看来,烤鸡蛋糕和烤馕饼没什么差别。
“不对、不对。”贺兰定连连摇头。但是眼下不是说不对的时候,贺兰定抢先问,“平日的馕饼都是这样烤的?这个碳灰....是牛粪?”
屎粪堆里烤馕饼?真的大丈夫?!
阿塔娜不明所以,回道,“是牛粪。”
贺兰定:!!!
“不过馕饼一般不这么烤。”
贺兰定松了一口气。
却听阿塔娜继续道,“用碳灰烤出来的馕饼,金黄酥脆,最好吃了。每天只有郎主您吃的饼是这样做的....其他人的饼在馕坑上烤....干硬,还容易焦糊.....”
阿塔娜后面的话,贺兰定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满脑子里都是“只有郎主您吃的饼是这样做的”。
感情,我还要谢谢了?!——怪不得每天的馕饼都有一股子的草木焦香!
贺兰定承认,饼子是好吃的,毕竟是慢火烘焙出来的。但是!这也无法改变它是牛粪堆里出身的事实!
阿昭发现自家阿兄神色不对,拉拉阿塔娜的衣角,示意她不要说了,又问贺兰定,“阿兄,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贺兰定拍拍脸皮,强制“开机”,冲阿塔娜道,“以后不用给我另做一份馕饼,大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搞特殊。”
阿塔娜不同意,拧眉道,“您可是郎主,特殊点怎么了,每天那么劳累。”
贺兰定虚弱摆手,“不用,真不用。我和大家同甘共苦。”牛粪饼子真的无福消受。
贺兰定调转话题,“鸡蛋糕的制作有几个地方要注意一下。”
果然,阿昭和阿塔娜的注意力立刻被鸡蛋糕的制作给吸引过去,不再纠结贺兰定不吃馕饼的事儿了。
“首先,最后不是要混成面团子,而是一种厚厚的液体。”贺兰定上辈子没自己做过鸡蛋糕,但是他参加过公司组织的三八妇女节烘焙活动,给工会的打下手,听了一耳朵烘焙师傅的讲课。
他记得蛋糕进烤炉前是一种黏糊糊的液体,要盛放在纸杯里进炉烘烤。
“其次,烘烤的工具也不行。”贺兰定让阿塔娜带他看看平时烤馕饼的馕坑是什么样。
馕坑高不到一米,像个胖肚水缸,底部可以架火。
贺兰定将馕坑里里外外研究了一下,心中有了改造方案,大手一挥道,“你们先歇两天吧,等我把烤炉砌好了,再来烤鸡蛋糕。”
末了不忘向阿塔娜表达了自己和族人同甘共苦的决心,“大家吃什么饼,我就吃什么饼,不搞特殊。”
【作者有话说】
贺兰定:没有哪个穿越者能比我猛——我敢吃牛粪烤馕饼!
第一百章
天气还是很冷, 春日遥遥无期。然而,呼号的北风也压不下怀朔镇的热闹。
去岁靠着怀朔镇的羊毛制品大赚一笔的商人们早早来到了怀朔,开始了新一轮的产品订购。
然而, 怀朔镇的形势与去年却大有不同了。几个商人走了好几家小部落, 透露出想要提前订购的意思, 结果全都被撅了回去。
“我们不对外卖了。”有些牧民的汉语说得并不流利, 乌拉乌拉地听着费劲儿。
“什么叫不对外卖了?”行商心里一个咯噔, 心道,难不成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可是自己过完年就从家中出发了,难道这还不够早?!
“要买, 去联盟买, 咱们这儿不卖, 只生产。”去年的怀朔羊毛市场一团糟,牧民们没少吃亏,倘若不是有贺兰定搞出的怀朔羊毛大联盟给众人兜底,不少人家得血本无归, 饿死在冬日。
去岁的血泪教训犹在眼前,今年牧民们死活不和商人们私下交易了。
“你们不去联盟, 就去杂胡部落看看, 联盟不管他们。”牧民们给商人们指了一条路。
可是,杂胡部落名声在外——自然不是好名声。商人们也不乐意与他们打交道,只得捏着鼻子去镇上看看传说中的“怀朔羊毛大联盟”是个什么样子。
联盟的办公地点就贺兰食肆的隔壁,可是占地面积远不如贺兰食肆,对外开放的办公场所就一个门头, 挤进去五六个人就把屋子占得满满堂堂的了。
不少商人在外头等着办事儿, 等着等着人就坐到隔壁贺兰食肆里去了——那香气扑鼻的, 是个人都忍不了。
有人进了食肆, 坐下来后就开始后悔:到底是生意重要,还是一口吃食重要?!
可等到免费的大骨汤上桌,氤氲的热气,扑鼻的香气,什么后悔之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大手一挥,“伙计,上菜!”
“哎!您稍等。”店小二利索上前,说相声似的开始报菜名,直听得人饥肠辘辘。
“给您推荐个咱们家的全家福套餐,里头什么都有,不仅吃饱,还能吃撑,价格还便宜。”
商人一听价格,立马点头,“就来个什么福套餐吧!”
原以为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吃上饭菜,结果前后没有半刻钟,有菜有肉,有饼有汤,品种丰富的套餐就上桌了,扑鼻的食物香味勾得人忘记了所有的任务和烦恼。
暴风吸入过后,肚子里装得满满当当,一种稳稳地安全感由内而生,因着订货方式改变而产生的些许烦躁也消弭干净。
“饭菜不错,下次还来!”商人丢下钱币,起身准备离开——吃也吃了,歇也歇了,该去干正事儿。
正抬脚要走,一股子从未闻过的香味从食肆后厨传来——奶香香的,像是吃奶小婴儿身上的味道。
“这是?”商人挪不动脚了,鼻子情不自禁地嗅了又嗅。
“鸡蛋糕。”店小二自豪道,“刚刚研发出的新吃食,除了咱们贺兰食肆,哪儿都吃不到。”
“半个巴掌大小,十铢钱一个,里头有加了奶和鸡蛋,可珍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