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芃县令
商人琢磨一下,伸出两个手指,“来两个。”一个就十铢钱,吃也吃不穷。
“好嘞,您稍等。”
不多时,刚刚出炉,通身金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鸡蛋糕被包裹在葛纸上送到了商人面前。
“您要不要再来一碗奶茶?”店小二推荐,“蛋糕配奶茶,快活似神仙。”
商人禁不住劝,屁股重新落座,“那就再来一碗奶茶。”
鸡蛋糕绵软香甜,奶茶咸香浓郁,两种口味相辅相成,在口腔中迸发出惊人的鲜美。
商人直呼后悔,“该先吃这鸡蛋糕的!”活了三十年,竟从未品尝过如此美味。
“您这是来得巧了。”店小二笑道,“咱们食肆刚从朔州收了一批鸡蛋回来,等鸡蛋用完了,这鸡蛋糕也就做不成了。”
商人一听,顿时道,“那再给我来五个,啊不,来十个!”
结果却被告知,这一炉的鸡蛋糕已经卖完了,想吃得等下一炉。
商人瞧瞧外头天色,惊觉自己实在耽误太久了。不得不放弃再等下一炉鸡蛋糕的想法,快步往外走,去隔壁干正事儿。
谁知,正事儿没干成,反倒看了一场热闹。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中年汉子在联盟办事处的大门口大喊大叫,口水直喷,“你们这是欺负人!”
“凭什么他、他、他!”满脸通红的大汉当场指出人群中的几个人,“他们的进货价比我便宜?凭什么我一个马甲胚子要四十铢钱?”
联盟的工作人员不慌不忙,从屋内推出一张告示牌:“信用等级评定”。
“你去年向羽弗部落定了一百件毛毡马甲,当初的定价是四十二一件。等到了交货的那一日,又压价,只肯出三十五铢钱。”工作人员开始翻旧账,“像你这样不诚信的商户,信用等级就低,拿货的时候肯定不会享受等级高商户的优惠政策。”
“哦!原来是这样!”
“没想到这人长得浓眉大眼,实在是个奸猾的。”
“这个制度好啊,照顾我这样的老实人!”
人群中议论纷纷,中年汉子满脸通红——这会儿是臊的。只见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扬言道,“难不成只有你们怀朔有羊毛不成?!我去沃野、去武川,哪里买不到好货了?!”
联盟的工作人员耸耸肩,冲围观人群歉意道,“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耽误大家的事儿了。”
“大家排好队,不要担心。”工作人员开始维护秩序,“等会儿我们会给大家发号码牌,今天没排到的,明天按照号码牌上的序号,直接过来就行。”
“这个好!”排队的商人们松了一口气。
日落月升,暮色四合。怀朔镇热闹的一天终于结束,一切声响沉寂下来,只有远方草原深处时不时传来两声狼嚎。
在这样的万物寂静中,贺兰食肆内还是灯火通明的模样,店小二们擦桌扫地,整理店内卫生,库姆算盘打得啪啪响,计算着一日的流水收入。
“你一个,我一个。”小孩儿奶呼呼的声音伴随着铜钱板磕磕撞撞的脆响。这是阿暄和阿昭在分鸡蛋糕的收益。
虽然研发的过程一波三折,阿暄还半途跑了,但是阿昭表示,说到做到,说要一人一半分钱,那就要分钱。
“佛不要!”阿暄说话漏风,将推在自己面前的铜板“哗啦啦”推给阿昭。
“你别后悔。”阿昭道。
阿暄不解,“这有什么可后悔的,缩不要就不要啦。你别每天都问。”
阿暄觉得自己啥啥都不缺,要钱做什么。再说了,这鸡蛋糕自己本来就没出力,实在没脸分钱。
“行吧。”阿昭不再劝,将桌上的五铢钱拢拢好,心里美滋滋——自己也能赚钱了呢!
“啊!不对!”阿昭突然想起什么,眼神一凝,拍案而起,“我还要把成本刨除掉呢!”
赚到手的钱可不是毛利润,材料成本和人工费用都要刨除掉呢。
正打算盘的库姆闻言,抬头笑道,“阿昭小姐懂得可真多。”这算账的本事不比自己差。
阿昭害羞嘿嘿一笑,只道自己还差得远呢。
几人一边干活,一边说说笑笑。阿暄伸长脖子朝门缝外张望,嘀咕道,“阿兄怎么还不来啊?”
这几日,阿昭和阿暄在食肆忙活鸡蛋糕的事情,贺兰定总会踩着饭点来接两个人,顺道在食肆把晚饭给解决了。
阿暄摸摸自己的肚皮:今日都等得肚子饿了,阿兄怎么还不来?
阿昭眼角余光瞥见阿暄的动作,便道,“你先吃个鸡蛋糕填填肚子。”
阿暄摇头,“不要。佛等阿兄一起。”
然而,两小孩儿终究没等来贺兰定。只等来贺兰大宅那边过来报信,言是郎主正在接客,被绊住过不来。
“是什么客?”阿昭眼皮儿一掀,目光又重新落回账本上,随口询问。
谁知,报信的族人却脸色难看。
“来者不善?”阿昭放心手里的羽毛笔,神情严肃。
报信者摇摇头,脸色沉重,缓缓道,“以前没见过,趾高气扬的,看着不好对付。”
“说是雍州来的。”
“雍州?”阿昭脑子急转,想起一件事儿来,“雍州扶风郡的?”去岁冬日,雍州扶风郡的一个顾姓商人因着买卖不诚信,被联盟降了信用等级。
除此之外,阿昭再也想不出自家和雍州能有什么联系了。
阿昭想不明白的事情,贺兰定也一头雾水。看着眼前恨不得鼻孔竖朝天看人的客人,贺兰定只能按下心中想对着他的鼻子来一拳的冲动,脸上堆笑,邀请来人入座用茶。
“某喝不惯北边的茶。”那人嫌弃地瞥过脸,避开冒着热气的奶茶碗,似乎连被水汽熏腾到都是一种污染。
贺兰定:......冷静!冷静!
贺兰定嘴角扯出一个笑,自谦道,“北地荒凉,我一个放牧郎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大青山了,对外头的事情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先生指点指点。”
来者自称从雍州来,乃是雍州刺史门下客,来怀朔是给贺兰送一场泼天的富贵。
贺兰定见着对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骗子!江湖骗子!
可随着对方说明来意,贺兰定倒是相信对方真是雍州刺史的门客了。因为,骗子不可能像他们这样无耻!
“你可知我家主人是谁?”雍州刺史皇甫集在前年之前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直到前年冬日十月,大魏立皇子诩为太子,同时还开了不杀其母的先例——大魏皇室为遏制外戚实力,一直是立子杀母的传统。
太子诩的母亲姓胡,而雍州刺史皇甫集则是太子生母的舅舅。
来使口中的泼天富贵便是指:贺兰家将洁面皂和润肤乳的方子献给皇甫集——给你个机会跪舔贵人的脚趾头,还不快谢恩!
第一百零一章
贺兰定穿越至今还头一回遇到强取豪夺的事情。先前舅舅段宁有提醒过贺兰定, 说是瀛洲刺史萧宝夤看上贺兰家的买卖,想要优惠价进货。对此,贺兰定表示理解, 也同意了。
可是, 眼前这种“伸手党”, 还是高高在上的“伸手党”, 贺兰定还是头一回遇见。
然而, 贺兰定又不能抡着棍子把这人赶走,毕竟,如这个门客所言:皇甫集日后显贵不可估量。
贺兰定只可惜自己对于北魏的历史基本一无所知, 倘若要是穿到了清朝, 凭着电视剧里的一些信息, 贺兰定起码知道九龙夺嫡的最后是谁当了皇帝,不会站错队送了性命。
可是对于北魏的皇位更迭,皇朝又是什么时候灭亡的,贺兰定只知道北魏没了之后是高欢当了皇帝。
至于这段历史的详情以及发展历程, 贺兰定是一无所知。
虽然北魏早晚要完,但是它还没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北魏皇室的外戚碾死自己还不是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最终, 贺兰定得出结论:人,不能得罪。
这般想着,贺兰定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甚至多了一份谄媚,搓搓手掌, 笑道, “来使一路风尘辛苦了, 不若在怀朔多留几日, 以作休整,给我个机会一尽地主之谊。”
——贺兰定准备拖延时间,去和阿翁、舅舅商议一下此事。
谁知,来使不耐烦地挥挥手,拒绝了,“不了,北地恶臭,某是一日都待不下去了。”嫌恶之情表露无遗。
贺兰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火,继续笑道,“皇甫大人看上我家的方子,是贺兰的福气,只是......”贺兰定拧眉做为难状。
“只是什么?”来使挑眉,“有什么难处不成?”
贺兰定道,“我粗人一个,不会说话,还请先生担待。”说着,贺兰定两手一摊,直言,“口说无凭,您总得给我个凭证吧。”
“凭证自是有的。”说着,来使从袖中掏出一张名帖放在桌案上,道,“日后,你可凭此贴去雍州刺史府拜见大人,大人允你一件事儿。”
贺兰定:.......等于说,你拿了个名片上门,就要换走我家下金蛋的母鸡?!
心中吐槽万千,贺兰定面上不显,还要装作欢天喜地的样子,“那可好!”
来使见贺兰定喜形于表的模样,心中越发不屑,挥挥衣袖掸掸并不存在的灰土,傲然道,“既然如此,还请贺兰首领早早备好方子,某明日就启程,好早日回禀刺史大人。”
“哎!”贺兰定满口应下,又挽留来使在贺兰大宅住下。
“不了。”来使以袖捂着口鼻,“一股子味道。”
“明日午时某过来取。”
“好!”
将来使一直送达大门口,看着对方上了牛车,门帘放下遮住了视线,贺兰定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大爷的!”贺兰定忍不住爆粗口。
“郎主?”左右赶紧上前,“这下怎么办?”
贺兰定冷笑,“能怎么办。给他呗。”就看他有没用这个命拿了。
原本,贺兰定还打算和舅舅、阿翁商议一下此事该怎么解决,可是如今看来,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心里有了计较的贺兰定脸色和缓。询问左右,“食肆那边送信了吗?”原本是要和两小孩儿一起吃晚饭的,结果却被这破事儿给耽误了。
随从正要回话,却听到滴滴答答的马蹄声,只见一辆马车摇摇晃晃从黑暗中驶来。行至贺兰大宅前停下,两个小身影从马车上跳下,小炮弹似的扑到贺兰定身上。
“阿兄,家里来坏人了?”阿昭吊在贺兰定身上,仰着头问。
贺兰定笑道,“不是坏人,是,贵客!”
“哈?”另一边的阿暄一头雾水,他还急急忙忙回来准备给阿兄助拳来着。
贺兰定捏捏两小孩儿软嘟嘟的脸蛋,拍拍两人的小脑袋,“快洗漱去!”
看着两小孩儿,贺兰定一晚上积攒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了,温声道,“你们先睡,阿兄还有丁点事情处理一下。”
说是丁点事情,其实一点儿也不少。首先,要炮制出一份像模像样的方子来,明天交给那个鼻孔朝天门客。
“羊脂熬成羊油,混合以草木灰水.....”贺兰定写的是用盐析法制甘油的方子。方子里的每一个字都是正确的,每个步骤也都是实打实的,可是想按照这个方子成功制造出成品,恐怕没那么容易。
贺兰定还贴心的给方子配上了图解,以示自己的“真心实意”。
图解画完,阿史那虎头也摸着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