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游的蜉蝣
管家避开了席祥毅的视线,拒绝给他作证。
小姐脸上露出了些不高兴:“你这个样子我是不可能把宠物交给你的。哪怕将来我不想养宠物了,我也起码能够做到在我的园子里给它一块生存空间,让它继续当家养宠物,能吃饱穿暖,不用四处流浪,不用一边被外界环境伤害,一边伤害外界环境。”
席祥毅:“小姐很有责任心。”
小姐提前离开了屋顶,管家紧随其后。看不到关键风景又没了套话对象的席祥毅和小绒毛自然也跟着下去。
等把小姐送回到房间后,管家走到小姐听不见的位置,皱眉看着席祥毅:“你应该知道哪些话容易惹小姐生气。你之前一直做得很好,哪怕小姐说出一些违背外界常识的话语,你也能轻轻避开、不触她雷点。今天你这是在干什么?”
席祥毅按住自己的左肩,说:“我觉得我可能待不满一个月了。现在的选择题是,我应该主动辞职,还是等着被开除。”
管家盯了席祥毅的左肩一会儿,又看了看靠在席祥毅脚边的小绒毛,脸色很不好地离开了。
席祥毅带着小绒毛回到自己房间,再次脱掉上衣查看自己左肩上的斑点。
席祥毅肩上的斑点比小绒毛背上的颜色要深一些,但面积却要小一些。
上屋顶之前席祥毅已经查看过一次,这次比起上次来,似乎没有变化。
席祥毅一边对着镜子把自己肩上的斑点画下来,一边低声对小绒毛说:“我遭受了两次感染,你只有一次,且我的第二次感染与你的那次比,品质相同但明显量更大。所以按照常理推测,我身上的斑点应该比你身上的力量更强,或者叫能量更多。
席祥毅:“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对应斑点强弱的就不是它的面积,而是它的颜色。但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是单纯的越深越强,还是越靠近某特定颜色越强。”
席祥毅:“我们还有一个推测依据,就是小姐脸上的斑点。根据管家的说法,小姐现在的情况是可控的,且小姐很可能还在母体内时便已经感染了斑点。”
席祥毅:“十几年了,斑点似乎并没有驱使小姐做出过分超越常规的事情——小姐的很多认知偏差是长期生活在封闭环境中的正常结果,不应该归罪于斑点——于是我们不妨假设:小姐的那种斑点模样便对应着‘可控’。”
席祥毅:“虽然可控并不能直接等同于能量低、弱,也可能代表着小姐的承受能力格外强,但起码我们可以乐观估算,当活物身上的斑点发展到小姐脸上的那个样子时,活物的意识依然有可能压制住斑点的疯狂。”
小绒毛爪子在桌上抓出一个“活”字。
席祥毅:“其实关于活与死的界线该划到哪里,有很多种看法,身体毁灭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些看法认为,只要能思考,便是活物;只要后世中还有一个人记得他,他便还算活着;哪怕被人遗忘了姓名,只要他的思想还影响着后人,他也依然算活着。”
小绒毛趴在桌上甩尾巴。
席祥毅:“喂,已经暴露了身份的猫精,你不要装听不懂哟。”
小绒毛呲牙:你才是不要入戏太深,同事。
席祥毅话锋一转:“我间歇能感觉到我肩上斑点的轻微活动,但多数时候,它好像并没有存在感。你的呢?”
小绒毛摇头。
席祥毅:“你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感觉到吗?”
小绒毛点头。
席祥毅:“这可能也是分辨斑点强弱的一个依据。”
小绒毛想了想,跳到席祥毅肩上,凑近他的耳朵,说:“也有可能我们俩的感觉出现差异不是因为强弱不同,而是因为种族不同。斑点对人类的恶意可能更大。”
席祥毅:“可斑点针对的是思维。既然你读懂了资料、被烙下了斑点的印记,那么就意味着你的思维已经引动了斑点的恶意,这之后皮囊的种族应该就不再重要?毕竟巨人……哎,这个词我成功说出来了?”
小绒毛:“是因为现在这里只有我与你这两个都读过那份资料的生物在、我们的谈话内容只有我俩彼此能听见吗?”
席祥毅:“这说不定可以作为检测我们有没有被监视的依据。”
小绒毛“哇”了一声,跳到桌上,扭扭摆摆:“我终于又可以放开了说人话啦。”
席祥毅:“其实即使被监视着,你也可以说。反正灵异世界嘛,对异常现象的包容度很高。”
小绒毛:“我的上个情绪场多数时间都是不涉及灵异的正常社会,但我刚去了几天便说了人话。”
席祥毅:“所以?”
小绒毛:“但我觉得在这个情绪场里随便说人话不太好。”
席祥毅不太能理解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只好泛泛地说:“当你的工作经验足够丰富之后,你在安排工作计划时确实可以适当地抛开逻辑、依靠你的直觉。因为那直觉不是胡猜,而是被经验喂养出来的你的助手。”
席祥毅:“你的经验越多,你的这位助手便会越强大可靠。不过有时也会发生助手过分固执、喧宾夺主的情况,所以还要用逻辑、证据来不定期地对它进行约束与修正。”
小绒毛:“我逛员工论坛时,觉得你们这种职业的人偏向于身体强横但脑子不灵活。”
席祥毅:“这是个很常见的误解。现实是,脑子不灵活能在危险关头做出精准应对吗?要知道,很多危险场面,留给我们的反应时间都是按秒计算,而往往我们还需要在那短暂的反应时间内克服掉我们的很多本能冲动,做出有违生物条件反射、但更有利于解决危险的正确行动。”
席祥毅:“简单举例,当有东西迎面打来时,生物的本能反应是闭眼、后退,有的可能想得起来抬手挡脸。但真正有效的应对是,看清那物体的来势,最好还看清品种,然后决定是接住或者躲开,再或者如果手边有能当拍子的东西,则拍得它原路返回。”
小绒毛:“后者虽然有违生物的先天本能,但不也是被大量训练培养出来的后天本能吗?”
席祥毅:“对,养出本能、条件反射,可以大幅度缩短面对危险时的判断时间。但现实的危险瞬息万变,日常训练可以覆盖所有大类项目,却几乎不可能囊括全部细微几率,所以临场之时脑力劳动依然很多,需要不断处理种种突发意外。如果不用脑、只靠条件反射,那很容易丢掉性命。”
第113章
席祥毅:“危险是我们的日常生活, 为了好好活下去、做更多想做的事情,我们不能有重大短板,而必须把能用的力量都调动起来。这么大一个脑袋, 闲置不用可太浪费了。”
小绒毛:“只要你坚持‘不浪费’的理念, 负司一定会逐渐喜欢上你。”
席祥毅:“虽然员工论坛里都说负司的喜欢不带来利益、有跟没有似的,但被喜欢还是要比被讨厌强一些?”
小绒毛:“其实更可能是大坑。”
席祥毅:“员工论坛里的说法不能代表负司中的真实,负司自己亲口说出的话语也不一定是真实,所以关于负司, 我们最可以相信的是什么呢?”
小绒毛:“能量?”
席祥毅:“我觉得能量还是表层了一些。核心应该是思想上的东西,就是负司渴求能量、变着花儿地制造收集能量的原因。”
小绒毛:“为了强大、吃饱、生活愉快?”
席祥毅:“嗯……好像所有生物拼搏的动力说穿了都是这个?”
小绒毛:“小猫咪不知道那么复杂的事情。”
席祥毅把小绒毛抱在手上揉了一通, 然后宣布:“干活了。”
被揉出一身乱毛的小绒毛表示:记仇啦。
席祥毅去找园丁借了一把一米多长的铲子, 并问园丁:“我趴过的那棵树, 可以砍吗?”
园丁:“园子内的一切东西都是属于小姐的。小姐同意砍就能砍。或者你征得管家同意也可以。多数时候, 小姐允许管家代表她。”
席祥毅:“如果树枯死了,那么即使其他人不提, 管家也会让把枯树处理了吧?”
园丁:“在树枯死之前我就有责任发现树出了我治不好的问题, 并报告给管家。你想干什么?”
席祥毅:“就先确定一下, 以防万一。”
园丁:“虽然这话说出来伤感情,但我还是要说,你想怎么破坏你的职业前途是你的事, 可你不要连累到我。我对这份工作很满意, 是想要在这里养老的。”
席祥毅:“我保证我做的事情不会连累到你,但我不能保证你的养老计划一定能成功。实际上,我对该计划持悲观态度, 因为该计划成立的先决条件是, 小姐一直住在这里,或者起码将这里当作她时不时会来住一阵子的地方。”
园丁闻言并没有惊讶或愤怒。他虽然不知道斑点与怪事的直接关联, 但到底长期生活在园子里,而园子总共也就只有这么点大,他对园子及园子主人的异样很难一无所觉。
为了保住一份好工作,园丁愿意装傻,但他毕竟没有真傻。
园丁看了一眼与他们有些距离、应该不会录下他们详细交谈内容的监控,低声问席祥毅:“是快要出事了吗?”
席祥毅低声回应:“出现了一些迹象。具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现在还说不好。总之,如果你察觉到不对劲,就躲进自己的房间中,避开监控,也避开三楼。如果你见到厨师他们,也跟他们提一下这事。”
园丁:“明白。你……自己小心。”
席祥毅:“我当然会的。”
席祥毅:入负司的第一个任务,尽量要做好,即使不幸做砸了,也得尽量保住性命。意外得来的第二次生命,可不能潦草送掉。
席祥毅提着铲子堵到了做杂活的。
做杂活的惊愕地看着席祥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席祥毅:都说了嘛,这园子毕竟就只有这么点大,你又是好端端地生活在地面之上,没有在地下无限挖隧道,且还是个每天需要吃喝拉撒的大活人,我看过地图又看过监控,当我有心想找你之时,有什么理由找不到呢?
席祥毅:在全国范围大海捞针的行动我都参与过,区区一个常住人员总共不到十口、监控覆盖比例还那么高的园子,我要是在来了大半个月后依然搞不清楚每个人的活动轨迹,我对得起我的专业吗?
席祥毅对做杂活的神秘一笑:“你猜。”
做杂活的突然瞪大了眼:“那只宠物。它偷窥了我们所有人?”
席祥毅:呃,这倒也确实可以算正确答案。我靠我的本事确定了园子内的各种情况,小绒毛也凭它的本事做到了这一点。
席祥毅:所以说猫这种生物服从性差真的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情。不能给它正经安排工作,只能一边带着它玩一边让它自由发挥。如果猫的服从性能达到狗的程度……那猫咪的魅力好像就丧失了大半?
在席祥毅的笑而不答中,做杂活的似乎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他因此开始神经质地走来走去,同时说:“我就知道,身上带着斑点的东西,一定会招来灾厄!”
席祥毅:“斑点?”小绒毛长斑点之后已经与你打过照面了吗?
做杂活的瞪大眼看着席祥毅:“就是它身上那些黄色斑点啊。”
席祥毅:“那是普通的毛色。”小绒毛身上真正的斑点是浅灰色的。
做杂活的抽搐似的笑了一声,说:“斑点当然会伪装。它就是恶魔。你拿着铲子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埋了那只宠物吗?”
席祥毅:“你之前提过,你发明了一种材料,那材料涂在铁器表面后,能让铁器拥有揭开虚妄、暴露真实的功能。可以帮我涂在这铲子上吗?”
做杂活的咬了一会儿手指甲,然后说:“可以。但涂好之后我要看着你埋猫。”
席祥毅一边想“如果你拿出的利益足够大,我和小绒毛也不是不能给你演一场”,一边则在估算自己刚刚看到的做杂活的右手小指指甲上的那个黑点,到底是普通的污迹,还是本场特指的斑点。
做杂活的经常与各种工具打交道,而他的维修、发明都走的是粗犷流,什么灰尘啊、油啊、胶啊等等,经常会弄到身上,所以他的衣服以及露出的皮肤上可以说有很多斑点,看起来形状诡异的也有不少,但席祥毅还是莫名觉得此刻他右手小指上很像墨点的那个印记,才是需要关注的灵异类斑点。
席祥毅:我好像对含有能量、对应着巨人灵魂的斑点有了多余的……亲和感?
席祥毅在脑中解了一道四则运算题,再背了几段守则,评估自己的精神状态暂时还行。
席祥毅:但还是需要尽量加快行动速度。
席祥毅对做杂活的说:“涂好之后我得先去做一件比较紧急的事情,做完之后才能处理猫。如果你担心我反悔,在我处理紧急事情之时,你可以一直跟着我。”
做杂活的:“我不喜欢见人,因为很难区分清楚谁被斑点感染了。”
席祥毅略动了下自己的左肩,觉得做杂活的确实区分不清。
席祥毅:“我找到了你,你觉得我知不知道那涂料的放置位置和涂抹方法?或者你觉得你现在能不能突破我拦截地去把那缸涂料给毁了?”
做杂活的呢喃重复起席祥毅话中的关键字“缸”。
是的,他做出的那种涂料不是一瓶或者一罐,而是一缸。米缸的缸。
这个准确的量词让做杂活的失去了侥幸心理,他更不觉得自己能与专业保镖拼身手。
于是做杂活的把席祥毅带到了缸前,接过席祥毅手中的铲子,然后将铲子头——也就是铁质部分——往缸里泡。
彻底浸没,彻底拿出,反复三次;接着再泡进去,顺时针搅一圈,逆时针搅一圈,又反复三次;然后让席祥毅握住铲子柄,并对席祥毅说:“保持这样的浸泡姿势三分钟。你手越稳,最终成品效果越好。”
整个过程都充满了不精确感和说不顺畅道理的多余仪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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