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游的蜉蝣
皮春花迅速从情绪场给她的壳子记忆中提取出自己人设的当前重点,对老人们露出一个笑容:“我搬得不远,只半小时的车程,还会经常回来的。”
老人们也露出笑容,有的则擦了擦眼角,说:“哎,好。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老伙计们都会给你撑腰的。”
皮春花:“好。都别送了,太阳大。我到了地方后就给你们电话报平安。”
老人们:“好。”
皮春花坐进搬家公司的车里,再对老伙计们挥挥手,半小时后便到了她的新家,也是本次情绪场她的主要活动区域。
在这半小时中,皮春花吃透了她本次角色的背景:
那栋老房子是她和她的丈夫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上个月,她的丈夫下楼时摔了一跤,然后便很快去世了。她儿子薛邈觉得老房子很多设施都不完善、有潜在危险,妈妈一个人继续住在那里还容易触景生情,正好自己住的房子隔壁那家人要卖房,于是他便买下房子,让妈妈搬来与自己当邻居。
之所以不直接让妈妈搬进他家,是因为薛邈已经结婚并有了两个孩子,他的妻子李怡筱不希望婆婆对自己小家庭的生活方式以及孩子的教育问题指手画脚。
老婆子与儿媳李怡筱平常相处时并没有发生过明显的冲突,一向都客客气气,且两人及薛邈都希望今后也能继续维持这样的客气。
今天搬家是上周就安排好了的,但昨天薛邈临时接到一个非常重要、非他不可的出差工作,不得不离开,李怡筱带着两个正处于闹腾年龄的孩子又丢不开手,于是向来自立、身体也很结实健康的婆婆便主动对李怡筱说:
“你不用专程跑一趟,还得费事请其他人帮忙看着孩子。我自己跟着搬家公司的车过来就是了。正经公司、光天化日、半小时的路,难道还会欺负我这个老婆子不成?”
第136章
李怡筱电话与薛邈商量了一下, 还是同意了,说:“那妈你那边上车后给我个电话,我这边好准备接你。”
皮春花接手身体后给了李怡筱这个电话, 然后便平平安安地到达了新家。
大件的家具有搬家公司的人帮忙放好, 打扫的事情有清洁公司的人来处理,李怡筱还雇了一个按日付费的保姆,听皮春花指挥整理各种小件东西。
三天之后,当薛邈回来时, 皮春花已经将自己的房子收拾得井井有条。
李怡筱:“这个保姆,妈如果你用得顺手, 就留下吧?”
虽然并不像原主那样替儿子儿媳心疼钱、但内里有的是力气的皮春花回应:“不用, 我身体好着呢, 能照顾好自己, 屋子里多一个人碍手碍脚的。”关键是会妨碍她与小绒毛说话。
薛邈:“现在不想要就不要,以后等想要了随时可以雇。反正现在住得近了, 妈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随时可以叫我。”
李怡筱的视线不由得漂移:整个搬家过程都不见你的人影, 爸的丧事你也只露了个面, 还随时?简直不稀罕搭理你。
皮春花也无语地看着这个便宜儿子,说:“小宝啊,注意身体, 我看你脚下有点虚。”
薛邈:“……妈, 别叫我那个小名了。以前在老房子时左邻右舍都是看着我从小长到大的,知根知底,你叫也就叫了, 现在这地方, 让半生不熟的人听见,怪不好意思的。”
皮春花:“好, 不叫,但我那句话重点是在说你虚。”
薛邈:“妈!”
皮春花:“好好好,我知道,你只是出差累着了,好好吃一顿、睡一觉就能补回元气。”
理由被说完了的薛邈欲言又止了几秒,与皮春花怀里的小绒毛对上了视线,微微一愣,怀疑:“这猫是不是在嘲笑我?”
皮春花意味深长地看着薛邈:“你弟弟它才两个月大,你也好意思跟它争风吃醋?”
李怡筱半遮着嘴忍笑。
薛邈:“……好,我明天就去给弟弟买食物和玩具。”
皮春花:“行了,别随口承诺,谁知道你明天又忙成什么样。我还养得起你弟弟。你买房花了不少钱,省着点吧,好好养家。”
薛邈:“没事,你儿子我能赚。再说这地段的房子,还有不小的升值空间,买了是稳赚的投资。”
这房子买来是让皮春花住的,但并不属于皮春花,这是薛邈和李怡筱夫妻的财产。那个空下来的老房子才属于皮春花。
与便宜儿子和儿媳友好道别后,皮春花把房门一关,低头对小绒毛说:“这种谈不上坏心但各有私心的家长里短,你是不是第一次经历?”
小绒毛:“现在我也不算经历,只是旁观。我以前旁观过。”
皮春花:“也是。除非负司安排你披上人皮,否则人类社会的小交流对你便始终只是旁观之事。”
皮春花:“负司给我们安排的情绪场经常都带些诡异、危险的元素,当我们习惯了那种风格之后,偶尔来到与我们还是活人时非常相似的普通、正常生活环境,我们会不容易适应。”
皮春花:“总觉得任何一个角落似乎都会冒出危险玩意。如果长时间没看到危险,心中升起的不会是安心,而是无所适从。”
小绒毛睁着大大的眼睛与皮春花对视。
皮春花:“对了,你来负司时的年龄非常小,对活着时的那个世界还没有形成很稳定的认知,你几乎可以算是负司的半个原住民了。你完全接受了负司的风格,不会被旧有观念所束缚。”
小绒毛:“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皮春花:“能适应环境,能经常让自己过得舒适,应该就不是坏事。”
便宜儿子薛邈的收入很高,相应的,他几乎每天都很忙。少有的空闲时间还需要用来与他的一儿一女培养感情,所以对于成为他邻居的妈妈,他只要知道了她身体健康,便没有太多悉心关怀。
便宜儿媳李怡筱是全职太太,天天就围着儿女和丈夫打转。
李怡筱与薛邈之间曾经也热烈地恋爱过,但随着薛邈的工作越来越忙,以及一双儿女的先后出生,她的感情重心便移到了儿女身上。现在对丈夫更多的是亲情,有时还会不小心忽略丈夫。
——薛邈也经常在工作、陪孩子玩中忽略妻子,于是这对夫妻相处得还算公平。
有时李怡筱也会怀疑自己这生活是不是过得太没激情了。虽然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但偶尔闲下来又会觉得有些空虚,可如果要李怡筱抛开现在的生活,她又舍不得。
两个孩子天天给她找一堆事情,但乖巧之时可爱到让她心化;丈夫完全没时间——可能也已没想法——跟她玩浪漫,但不会在外面弄出暧昧事件,家里的事情也从来与她有商有量地处理。
在与娘家人聊天时,李怡筱会说:“我这算是很幸福了吧?”
李怡筱的亲妈回答她:“不然呢?除非薛邈在外面包养了个小的,还把你瞒得滴水不漏,否则你这生活确实没什么可挑剔了的吧?其实就算薛邈养了小的,只要没闹到你面前来,只要家用给够了,你睁只眼闭只眼也便过得去。”
李怡筱:“薛邈对婚姻的忠诚是不用怀疑的。他身上的气味一向干干净净,从来没有沾染过分毫值得怀疑的味道。我觉得我出轨的几率比他更大。”
李怡筱的亲妈:“哟,你能这么有自信真是福气。可别哪天私生子找上门来打你个措手不及。薛邈有钱又有颜,出不出轨完全在他一念之间。”
以上的母女对话是小绒毛在薛邈家里陪两个小孩玩时听到的。
皮春花很少进儿子儿媳的房子,只偶尔在李怡筱照顾孩子手忙脚乱时帮些忙——毕竟两个孩子多数时间是李怡筱一个人照顾,有时难免顾上一个就顾不上另一个——但小绒毛很快成为了薛家的常客。
李怡筱对婆婆维持着紧绷的客气,但对一只小猫不可能升起多少防备感,最多就是担心两个孩子对猫毛过敏,或者被猫抓伤,这些顾虑在与小绒毛相处多了后也渐渐消退。
李怡筱:“这真是一只特别聪明的猫。”
李怡筱问过皮春花猫是在哪里买的。
皮春花:“邻居送的。她家猫生了一窝,她觉得老头子去世后的我孤单,就送我一只当伴。”
这是事实。不过小绒毛进入情绪场后,替换掉了那只猫——当然是经过了那只原住民猫允许的,在此情绪场的见证之下。
皮春花这么一解释李怡筱便不好开口向皮春花要猫,只说下次那邻居的猫如果再生,她想去看看有没有投缘的。
李怡筱:“小绒毛这么机灵,它的兄弟姐妹也一定很棒吧?”
皮春花:“这我就不清楚了。其实我对猫没有太多了解,这一只要不是正好在那个时候到了我的面前,我也没打算养猫。”
李怡筱对皮春花的养猫方式很有点意见。
皮春花从不买猫粮,总是让猫跟她一起吃;也不买猫窝,就让猫睡在她床上、沙发上或者随便一个垫子上;她甚至不买猫砂,就让猫直接使用马桶。
皮春花:“它很聪明。”
李怡筱看着已经学会了给马桶冲水的小绒毛,无话可说,只能反复提醒自己:婆婆把这猫当二儿子看。婆婆不干涉我对我儿女的教育方式,我必须投桃报李也不干涉她的。
但即使这么劝说自己了,李怡筱还是忍不住问了皮春花一句:“如果小绒毛不小心掉进马桶里怎么办?”
皮春花笑得很是无所谓:“那就捞起来洗个澡呗。它总不至于被马桶里那点水淹死嘛。”
李怡筱勉强挤出笑容应道:“也是。”
之后李怡筱跟薛邈提了此事。薛邈没体会到李怡筱的担心,只认为他妈说的没错:“猫本来就会游泳啊。淹不死的。”
李怡筱:我跟你说的就不是一件事。
薛家两个孩子对于奶奶家养了一只会使用马桶的猫很骄傲,炫耀得几乎整个小区都知道了。
说实话,他们住的这个小区与很多现代城市小区一样,人际关系偏淡漠,不少人门对门、或者楼上楼下住了几年甚至能不知道对方姓什么。但皮春花带着小绒毛住进来后,老太太的健谈,加上小猫的萌度,以及两个孩子的亢奋,小区里的邻里关系似乎被拉近了很多。
很多人都知道了皮春花是薛家两个孩子的亲奶奶,还知道了小绒毛成为了小区一霸。
哦,后者不是薛家两个孩子吹出来的,而是无数人亲眼看到,出门散步的大狗温顺让小绒毛坐到了它们的背上,在阳台上晒太阳的猫看到小绒毛路过时会主动把自己的口粮推向小绒毛。
甚至还有人拍到,一只体型与小绒毛差不多大的耗子本要攻击小绒毛,但被小绒毛一个瞪视,耗子居然立刻倒下装死,一直装到小绒毛走远了几步后,耗子才刺溜一下往反方向跑了。
小绒毛成了小区知名猫。再加上小区居民给它拍视频、在得到皮春花的同意后分享到网上,小绒毛还成了小网红。
于是皮春花开始制定计划:当小绒毛被发现体型长不大后,该怎么解释。
小绒毛先提出另一个疑问:“我们在情绪场内活动经常是借了原住民的壳子,为什么我进入壳子后,壳子会像我的魂体一样不长大了呢?”
第137章
小绒毛:“我的魂体不长大是因为我的身体已死。但被我借壳子时, 原住民并没有死亡、壳子还是活的。我离开情绪场后,被我借过壳子的原住民灵魂还能重新掌控自己的活身体继续生活。”
小绒毛:“所以,我在壳子内期间, 活壳子本身的长大能力去了哪里?”
小绒毛:“如果说我们每次刚进入情绪场时, 为了方便我们能立刻适应、不被其他原住民察觉异常,情绪场将我们借用壳子的外表及名字调整得与我们的魂体属性高度一致,并让我们身边的原住民都以为我们借用的身份原就是如此属性,那么在我们适应之后, 情绪场为什么不让壳子继续正常长大、不让我们的魂体反过来适应壳子的改变呢?
皮春花:“因为多数员工的魂体都没有那么强的适应能力。”
皮春花:“如果一次次的,我们的魂体随所借用的身体的改变而改变, 渐渐的, 我们便可能忘了我们魂体的本质, 忘了我们还活着时本来的模样。”
皮春花:“进而, 我们会忘了我们自己是谁,会糊涂我们是否是情绪场原住民, 会不确定我们负司员工的身份, 会承载不了负司合同的能量。最终我们便可能无伤无病地死亡消散。”
皮春花:“我们的魂体是因什么而得以长期凝聚的呢?与负司签下的合同是一环, 我们的自我认知也是一环。前者更强势,但后者才是根本。负司合同必须基于后者才能发挥出效果。”
皮春花:“所以负司宁可麻烦一点,让几乎每一个在情绪场做任务的员工都面对共同难题‘如何解释自己外表的不改变’。”
皮春花:“其实这一般都称不上是难题。因为负司员工在绝大多数情绪场内待的时长都不会超过十年, 负司员工的主流外表年龄又在二十到四十这个区间, 十年过去不显老解释为化妆、擅于保养等,很容易糊弄成功。”
皮春花:“之前这问题只有当放在小孩子身上时才格外显眼。现在,你比小孩子更显眼。”
皮春花:“小孩子从七岁长到八岁, 不长高还有营养不良等借口可糊弄, 但两个月的猫一年后要还是这个奶猫体型……也许需要让你中途‘死亡’,然后过一段时间我再重新抱你回来, 说我养了一只与上一只一模一样的猫。”
小绒毛:“麻烦,不用解释,让外人随便脑补就好啦。”
皮春花:“如果你名气不大,只周围人随便脑补一下倒没什么。可如果你很知名,你的与众不同便可能会引来猎奇分子试图从我手中买走你,或抢走你。我现在这个小市民身份,抗风险的能力很弱。”
小绒毛舔爪子:“那就让他们买。在他们把我带走的路上我可以自己逃走,然后你就白赚一笔钱,我则可以另给自己染个毛色,接着环游世界,偶尔回来看你。”
小绒毛动作突然顿住,问:“卖我赚到的钱算我自己凭本事所赚、与情绪场所给初始资金无关吗?我可以用这个钱买东西带回负司吗?”
皮春花:“可以折价算一小部分,但大部分依然不属于你。因为你这种卖身是纯粹靠先天条件喊价,虽然这个先天条件是复制自你的魂体,但你的魂体能在情绪场内自由活动,却是靠了情绪场安排给你的壳子。”
皮春花:“即是说,这个壳子也是你从情绪场拿到的初始资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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