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逢初雪
秦铭不说话了,这算来算去能跟他出门的人都不在身边啊,难不成要他自己去?路他也不认得啊。
就在他垂眸沉思之时,在原地站了半天的陈略也有些坐不住了,无奈地主动请愿道:“如若教主不弃,略愿与教主一同前去!”
“……你确定?”秦铭果然对他的请缨非常惊讶,在秦铭的脑海中几乎没有与他一同出门的选项,只是问,“本座要去的比淇河更远,轻功也需两日,你的身体无碍?”
在他的印象里,陈略的武功不太好,身体也总有毛病,一有重大事情就容易生病,致使秦铭无法将要事交予他做。
没承想这次陈略却态度很坚决:“多谢教主挂念,属下无碍,请教主放心。”
……于是,这次跟随秦铭出门之人就决定为陈略了。
与陈略出门有一大好处,那就是秦铭不需要强行伪装自己轻功不错,因为陈略的轻功甚至比他还弱上一些!
这一次,秦铭终于享受了一把沈浮白所说的旅途中欣赏美景、怡然自得的感觉,并且沿途也会经过城镇,住宿客栈,吃些美味,就是害怕夜晚天气转凉,陈略会身体不适。
与特种兵似的沈浮白相比,这次出门实在是让秦铭很是舒心。
也让秦铭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态开朗了不少。
好好好,没想到陈略还有这方面的作用,实在是妙啊!
陈略却不知他心中所想,还歉意地向他道歉:“属下武功不济,耽误了教主的行程。”
“无妨。”秦铭这句话说得堪称真心实意,“你的身体比较重要……一路舟车劳顿,你感觉如何?”
因为客栈生意火爆,秦铭只订了一间上房,好在有一间主卧和一间偏卧,此时正坐在桌前喝着茶水的陈略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就算是这样缓慢地赶路,似乎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辛苦。
“属下从小便是如此,并不碍事。”陈略从袖子中随手掏出一个瓷瓶,将一丹药融入茶水之中,尔后慢慢饮着。
见秦铭投来目光,便主动解释道:“这丹药能够滋养属下的气血,每日需要按时服用。”
“嗯。”秦铭点点头,忽然想起曾经得到的紫色情报,随口问道,“这是你自己研制的丹药?本座记得你擅长炼丹?”
陈略端起茶杯的手指倏地一颤,茶水洒下些许,瞳孔也剧烈收缩了起来,好在他立刻稳定心神,装作咳嗽的模样遮掩自己的异样,这才没有露出太大破绽。
“咳咳……咳,失礼了。”他站起身擦拭着桌面上的水渍,垂下的眼底满是狐疑和不解。
……他从未说过自己擅长炼丹,教主是如何得知的?
又为何突然会对他说出这句话!
再联想到教主身边的眼线之强大,他几乎是屏住呼吸,萌生了一个不安的想法:难不成……他是衍天宗弟子之事已经暴露了吗?
可是,他一直遮掩得很好,处处小心谨慎,不应该有把柄才对。
捉摸不透的陈略只能深吸一口气不敢乱想,怕自己先自乱马脚,可他心中却又是忍不住深深畏惧起教主的恐怖之来。
教主的心思他无法捕捉,甚至连教主的意图他都无法猜透,就像现在这般。
教主是一本书,他无法读透的书,某一时刻,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好,他与之暗地里相互博弈,体会着前所未有的乐趣,感受着几乎不曾感受的种种情绪,譬如说紧张,疑惑,甚至是刺激,久违血液沸腾了起来。
但一想到教主是魔道之主,他们之间势必正邪不两立,陈略就又忍不住有些遗憾,不敢起心动念。
他只平复心情解释道:“属下素来身体不好,便学会了些许炼丹之术,不成什么气候。”
闻言,秦铭倒也没有怀疑,他的这些属下擅长之物各有不同,陈略武功不济,擅长一些炼丹也是正常的嘛。
不过他还是感到好奇:“如若你气血不足,修炼了本座的《吐纳功》没有什么改善吗?”
他的吐纳功最基本的作用不就是调养气血吗?
却不承想,此一句话却问的陈略有些哑口无言,魔教里人人都在拼命练习吐纳功,唯有陈略小心谨慎,在不确定此功法是否有隐患之前,他胆小甚微,从不敢主动学习,因而教内可能唯有他和张大牛未曾修炼。
他不知道教主这句话是否是在试探,可教主只要探查下他的经脉就知道他未曾修炼过《吐纳功》,因而也就只能实话实说道:“实不相瞒,属下身体羸弱,不能修习其他功法,虽承蒙教主大恩赐予功法,却又不敢真正修炼……”
面对他为难的表情,内心一向宽宏大度的秦铭也不会多想,只是提点道:“此功法正适合你,你现在试一试,明日醒来应该就有收获。”
闻言,陈略情不自禁抬起眼眸,与面前的青衣人对上视线,那熟悉的黑眸以及从中散发的淡淡杀意,让他一刻都不敢卸下警惕。
而陈略向来思维缜密,教主每说一句话,他都要深想三分,此时一听这话更是心中一凛,越发觉得教主是在试探自己。
但他现在还有要事去做,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此刻暴露身份……故而,无须多虑,陈略便向教主行了一礼:“多谢教主提点,属下这就修习。”
随即便故意大大方方地在秦铭的房间里打坐修炼,以此来展示自己的问心无愧。
然而秦铭真就没想那么多啊!
他看着非常不客气就在榻上打起坐的陈略,想要阻拦的话最终还是被吞回了肚子里……
不是,你占用了我房间的床榻,那我用什么啊??
得,看来今晚别睡了。
秦铭无语凝噎,只能无奈将卧室让给了体弱多病的陈略,自己则默默坐在椅子上练习轻功心法去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陈略便一身轻松地睁开双眼,呼出一口浊气,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惬意。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身体里充沛的气血,也不自觉露出惊叹之色:“这《吐纳法》果然滋养气血,非比寻常。”
怪不得只要是修炼之人皆对这功夫赞叹不已,此刻陈略也忍不住加入了赞美的行列,甚至开始钦佩起教主年纪轻轻就能够创造出这种功法,果真厉害。
注意到教主就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己,陈略连忙调整好心绪,又恢复到了神色淡淡的模样:“多谢教主挂念,属下已无碍,可即刻启程。”
“嗯。”秦铭随他一起起身,小幅度地捏了捏自己僵硬的后背,又在陈略看过那一刹那,立刻挺直后背大步往前迈去,“我们走。”
路上耽搁了一阵,导致秦铭二人比预计到达梅口镇的时间要晚上一些。
没时间继续耽搁,秦铭当即叫住一村民,询问道:“敢问这镇子中可有一位姓尤的女子?前几日才刚刚回来,据说遭遇了大变。”
这正是钱小豆所书写的情报,这位名叫尤蕊的女子便是唯一在失踪后活着回来之人,想要找到什么线索,便只有问她才行。
果然一听他问,村民立刻就露出了晦气的表情,随意指指镇中偏远的位置道:“你说的是那晦气的尤娘子吧,前些日子不知跟谁私奔了不见踪影,结果又哭哭咧咧地回来了,真是败坏风气。”
“私奔?”秦铭眉宇微微蹙起,对他的形容不太舒服,“她不是被掳走的吗?”
“也就是对外这么说吧,看她一脸狐媚子的样,绝对是跟男人跑了。”村民冷哼道。
秦铭不知真相具体是什么,但却直觉他这话先入为主,也便不算客气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阁下若是没有证据,还是不要污蔑人的好。”
说完,他也不理会那顿时气得跳脚的村民,按照对方的指点终于找到了孤零零一座的小破草屋,有一粉衣女子正在井边神思恍惚地打着水,但却相当警觉地听见了秦铭二人的脚步声,一见来了两个陌生人,便惊慌失措地想要跑。
“等等。”秦铭连忙阻止她,“我们只是有事想问你。”
却不承想他脚步下意识加快两分,那女子便神色越发惊恐,竟是浑身颤抖地缩在墙角边缘,不断地哭泣陷入崩溃之中:“不要……不要!!”
见她如此害怕,秦铭瞬间僵硬地不敢往前一步。
难道他已经恐怖成戴着面具都会把人吓到这种地步了吗??
秦铭简直怀疑人生。
好在这时,邻家的王婶看见这一幕,连忙扶起尤蕊,一边安抚地拍着她的背,一边怒斥着秦铭二人:“哎哟,尤娘现在不能遭受惊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了,你们还要往她伤口上撒盐吗!”
“……”秦铭一阵无奈,倒是身侧的陈略冷静观察片刻,随后总结道,“应该是受了惊吓得了癔症。”
说着随手拿出一瓶药丸,递给王婶:“给她服用此丹药,就可平复她的心情,恢复正常。”
王婶惊讶地看着那瓶丹药,左右打量着陈略的脸,见他似乎真没什么歹意,这才将信将疑为尤蕊服下丹药。
丹药入口便化,且没过几息,方才还在瑟瑟发抖的尤蕊就逐渐恢复了平静,虽然还是有些呼吸急促。
看着这一幕,别说是王婶了,就连秦铭也有些怔住,好家伙陈略还说自己炼丹之术不成气候呢,这丹药也太神奇了吧!
果然是自谦啊!
“好了好了!这丹药真强,连衍天宗出售的丹药也没有你这丹药药效好啊!”王婶高兴地夸赞道,陈略却只是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秦铭不敢上前与尤蕊交谈,怕对方看见他的脸又一次受惊,也就用眼神示意陈略说出来意。
陈略果然理解他的想法,主动对神色恹恹的尤蕊道:“姑娘能否听我一言?我们千里迢迢来此,只为见姑娘一面。”
尤蕊眸光微动,却还是害怕地缩在王婶怀里,不发一言,似乎之前失踪的经历成为了她永远的心理阴影。
陈略见状,还是劝道:“姑娘或许不想提及之前的经历,可现在尚有十几人失去行踪下落不明,他们的家人也在盼望他们归来……只要姑娘能够说出些许情报,他们或许就有一线生机,不知姑娘可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
尤蕊似乎有些纠结,干瘦的手臂在袖口中不安地动了动,那仿佛皮包骨的古怪右臂便顿时引起了秦铭的注意,对方的右手手臂上似乎有着交错的刀痕,像是……被人划破……取血?
想通此事,秦铭胸口涌出的愤怒便更加浓烈了,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对纠结的尤蕊道:“说与不说都是你的权利,我们不会逼你揭露你的伤疤,我知道你之前肯定遭遇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因而你若是不想说也无妨。”
“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若是你愿意告诉我们贼子的身份,我便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替你报仇雪恨,你可愿相信我们?”
这样贴心的话语令尤蕊忍不住抬眸怔怔看向秦铭,就连陈略也下意识扭头看向教主。
他们同时在那张脸上看出了认真和坚定,看见了绝不妥协的决心,连陈略也险些恍惚迷失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尤蕊更是停止了颤抖,只是从眼角滑落一行清泪,止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啊王婶……”
王婶连忙心疼地搂住这孩子,从小尤蕊就没有母亲,自从失踪后回归村子里满是流言蜚语父亲便也不再认她,只有她心疼这闺女,这才处处照料,听闻尤蕊哭泣更是心痛不已,连连安慰:“乖,不怕不怕,不想说就不说了吧尤娘,咱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就好了,回来了就好!”
“……不,我要说。”但尤蕊哭泣良久后却是擦了擦眼泪,坚定道,“他们把我关在那暗无天日的铁牢中,旁边还有许多跟我一般的女子和孩童,他们没有我幸运,如今只有我能够救他们,我说,我愿意说!”
尤蕊泪眼婆娑看向秦铭,“多谢这位公子,若是我说了,请一定要解救那些无辜被掳走之人!”
“一定。”秦铭情不自禁松懈一口气,看来此事终于要有线索了。
尤蕊深吸几口气,这才缓缓开口讲述道:“我家境贫寒,从小会在山中采一些药材卖钱,七日前照常采药时突然被人打晕,醒过来后就被关进了一间牢笼之中。”
似乎是回忆起那段往事,尤蕊又一次身体轻微颤抖着,抱紧了身边的王婶,艰难道:“里面有很多跟我相似的人,都是被打晕送进来的,我能够听见不远处的牢门处传来哀号声,也听到有人小声谈及什么用心脏做药引……”
她将自己的袖子撩开,露出疤痕遍布的手臂,王婶倒吸一口气,却听尤蕊哽咽道:“我颇为幸运,轮到我时他们说可以试试用鲜血做药引,好像要练什么补血丹?我便只被他们放了血,有人说血能够循环使用,便没有伤我性命。”
“但其余之人就没有我这般好命了,有的被挖去双眼,有的被剜掉一块肉,大多都无法进行医治,在痛苦中死去……遍地都是哀号之声。”
听到这里,秦铭即使做好了准备,也不禁流露出厌恶惊愕之色,光是听尤蕊形容就知道这些贼人有多么恶劣,竟然用人体来炼丹。
……等等,炼丹?
最近听到这个词的频率有些高啊。
秦铭下意识将目光落在陈略身上,却见陈略也是严肃地蹙起眉,继续问向尤蕊:“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藏有一枚发簪,绝望之际想利用发簪逃脱牢笼,结果在墙角处的石砖下方竟然看见了不知被谁挖出来的暗门!沿着暗门和一条小路我便逃了出来,虽然也惊醒了一些贼人,但他们似乎武功不太好,我静静躲在草丛中直到深夜,这才趁机逃跑。”
谈起此事,尤蕊也觉得幸运和不可思议。
若不是有人提前挖好了暗道,她不可能逃出来将此真相一一说给别人听,但这人到底是谁,又为何会挖出这暗道呢,一切还都是未知。
秦铭忍不住追问:“那你沿路逃跑时,可知道了那些贼人的身份?”
“这……”尤蕊迟疑地思索着摇了摇头,“我当时太过害怕,并不曾记得。”
秦铭顿时大感遗憾,但毕竟人在害怕时什么信息都获取不到,他也不觉得意外。
倒是陈略忽然上前一步,慢慢把玩着左手的扳指,又一次补充道:“你再好好想想,你应该已经看到了才对,你逃跑的路线上应该看到了很多次,它可以是人的面容,可以是人的衣着,也可以是摆设,亦或者是……什么图案。只要你仔细回忆,一定能够察觉到蛛丝马迹。”
陈略的眼眸变得深邃,宛如指引一般引导着尤蕊思考。
在他的话语下,尤蕊的记忆似乎真的来到了逃走的那天晚上,她看到了很多穿着灰袍的男子前来追她,口中高呼:“千万不能让她跑了!我们宗门的秘密绝不能传出去!”
“快点快点,药引逃跑了!她的血还要炼制小洪门所需求的补血丹呢!少了她我们的交易就要作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