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逢初雪
“也对,这也是善事啊,否则外面那些人也过不下去了,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六名女子吧,正好我的酒楼里也缺一些帮手。”
这时,有人忽然高叹一声,第二个站出来前往报名,众人看着他那平平无奇的面容,一时间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总算是有人记起来:“哦!这不是满堂酒楼的店小二吗,没想到竟也来了,我记得名字叫钱、钱小二。”
满堂酒楼可是他们治都郡赫赫有名的酒楼,连酒楼都凑了热闹,众人便更加放心了,再加上此事也算是善事,于是不再犹豫,也都开始一一前去报了名。
不过根据协议,这些人就算要挑选流民,也要排在魔教后面,等到帐篷搭建好后,秦铭便亲自前往现场监督施粥之事。
但是施粥也有技巧,就算秦铭很想喂饱每一个人,可他深切知道若是养着这群人,这些人就不会靠自己的劳动赚钱,而是想着反正留在这里也会吃饱,不思进取。更何况,魔教也不可能永远施粥。
因而,秦铭只给他们劣质粗粮制成的稀粥,维持在勉强能够饿不死的计量,唯有在小孩或者老人时才会多给他们一些米。
可饶是这样,也会发生大人抢夺孩子的食物,儿子拿起父母的粥一饮而尽的情况。
这时,四周负责监督的许生等人就会蹙眉上去制止,甚至还会甩几棍子教训一下这些贪得无厌之人。
但秦铭知道,目前秩序还算平稳,但若不抓紧时间安置这些流民,很可能就会导致流民暴起。
他再三派人催促宋毅快些到来,终于在维持了施粥三日后,等到了宋毅派来统计流民身份的官员。
一听到以工代赈政策,几乎所有流民都眼前一亮,现在的他们只考虑怎么活下来怎么饿不死,不管有没有银子赚,只要能够进入城内,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纷纷都恨不得抢着登记表明自己的心意。
唯有少数人开始不满起来:“凭什么!为什么我们干活不给银子!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官府的衙差都懒得看他们,只不耐烦的驱赶道:“那你们就不要进行登记,自然就不会被城里人挑走,等你的银子去吧,让开让开。”
为了活下去的流民争着抢着开始登记身份了,而小部分人迟疑地想了想,还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屈辱的登了记,不过也真有一两个刺头不打算登记,却也无人理会他。
登记时要写清自己的姓名,原家庭住址,家里有几口人,是否婚配,擅长什么,还有专门的肖像师将人容貌粗略绘制,就算是一个凭证了。
“记住,你们的信息都记录在衙门,若是有人犯了事无论天涯海角都能找到你们,都安分守己一点!”
衙差冷着脸威胁着,直到流民们面露畏惧一一点头,这才恢复成笑容,对一侧的秦铭请示:“宋大人说您可以最先挑选他们,请。”
秦铭礼貌点了点头,却不主动站出来,而是对身边的沈浮白眼神示意。
这下,所有流民的目光便都落在他们的身上,一个个面露好奇,在他们眼里能够让衙差毕恭毕敬必非常人。
而且秦铭一袭青衣,气宇轩昂伫立一侧,光是看上去就有一种不泯于众人的气质,脸上的面具在阳光下银光闪闪,一看便是大人物。
而其身后走出的白衣青年更是相貌堂堂,看着也是个出尘的人物,却是这青衣人下属,由此可见青衣人的地位之高!
若是能够被这种人物看上,那岂不是吃喝不愁了?
众人皆目光希冀盯着那白衣青年,甚至开始打理起了衣着,就希望能够获得此人的青睐。
但谁知对方却只要求道:“会读书识字的人出列,随我一同去帐篷里。”
众人一听,顿时脸上露出浓浓的遗憾,唯有几人当即喜笑颜开地走了出去,挺胸抬头好不快乐。
也有几个有心眼的人眼睛一转便追了上去,管他会不会识字,反正去碰碰运气。
不过沈浮白却不会给他们钻这个空子,来到帐篷,他当即将印刷出来的三字经递给第一个人,让他随机选择一页读出来。
“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时,运不穷。曰南北,曰西东。此四方,应乎中……”
确定此人真识字,早已迫不及待的许生就会趁机问问关于这句话的理解,若是能够回答上来,便对江湖晨报所有重用,但若是回答不上来,也就去酒楼当个普通的线人。至于那些浑水摸鱼连三字经的字都不认得的人,许生就会冷哼一声赶他回去。
最终一番挑选下,有五个识字之人便正式被秦铭收编。
接下来就轮到衙门之人挑选三十名壮丁,随后才是城内的百姓,对于那些有一技之长的流民,此时入选会更加容易,比如说铁铺需要一些学徒帮忙,织衣坊需要一些女工,钱小豆的酒楼也挑选了一些妇女,而沈五未则代替他的父亲前来挑选书童。
沈五未自然不知道为何自家父亲要选什么书童,但这位少爷在一顿棍棒教育下还是选择乖乖听话。
几乎来到城外,他一眼就看见了曾经来到他家做客的那位青衣人,顿时明白了自家父亲就是在为这位办事,可他仍旧觉得奇怪,按理来说他们沈家腰缠万贯,除非是大人物才值得父亲毕恭毕敬,而这人似乎不像是官府之人,又会是谁呢?
他打量的目光过于肆意,令那青衣人似乎察觉,目光微微向他这里一瞥,但那目光里没有多少危险,反倒是一直跟随在青衣人身后的白衣青年对他忽然怒目而视,眼里闪过的警惕与危险令沈五未紧急收回目光,摸了摸鼻子。
好家伙,这人还挺护主。
不过若是有这样一个护主的属下在,似乎也不错?
一边想着,沈五未一边高声道:“我沈家需要六名书童,年龄从六岁到十二岁的少年出列。”
流民之中最难以被挑选的就是妇女老者和儿童,老者能跋山涉水来到此地的不多,但妇女和儿童却有不少,她们原本惶恐不安不知道应该怎么样被人选上,但此刻听到沈五未竟是眼前倏地一亮,神色瞬间活了起来,纷纷朝沈五未走去。
见到达年纪的儿童不过十几个,沈五未一边随便审视着,一边思索着该如何挑选。
不过就在这时,沈五未却突然发现其中一位十岁左右的儿童非但不出列,反而向后躲避着他的目光,似乎并不想被他选上,身后有一虽然身形羸弱却面相不错的女子正尝试推着他,他却怎么也不肯出列,这可急坏了那位女子。
沈五未来了兴趣,忍不住上前询问起来:“你既然年纪符合,为何不出列,难不成不想被我沈家选上吗?”
那孩童抬起漂亮的黑眼睛,看起来十足有灵气,扁着一张嘴摇摇头:“我不想跟你走。”
说完,竟是大步流星朝那青衣人的位置拍去,用小手努力攥着青衣人的衣摆:“我想跟他走!”
“……”
此话一出,不仅令沈五未有些发愣,就连青衣人和身后跟随的下属也同时怔了下。
沈五未看见,那护主的下属蹙起眉,正打算驱赶脏兮兮的孩子,却被青衣人伸手拦下了,而青衣人饶有兴趣地盯着身下的孩子,看起来并未生气。
见他没说话,沈五未也就大着胆子地与孩童解释道:“为什么?我沈家虽不能说富可敌国,但腰缠万贯也差不多少,若你来此保证你一生荣华富贵,岂不是比那位连来历都不知道的人好上很多。”
说罢,沈五未当即拿出一金元宝随意在手中把玩着:“怎么样,本公子没骗你吧,只要你跟我走,这金子就是你的了。”
其他围观的人看见那金元宝,顿时羡慕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推开那孩子自己上前宣布效忠,而那孩子早就明白钱的重要性,更是眼睛闪烁着光,似乎有些意动,可在沈五未得意之下,他最终还是狠狠别开头,拒绝了:“不要,我要跟这个人走!”
沈五未震惊了,还真就有他连银子都收买不了的人?这青衣人到底有何本事,竟然这么受小孩欢迎?!
别说是他疑惑不解,秦铭更是摸不着头脑,他来到此处不过是见证以工代赈政策的开始,能够收留一些识字之人便是他的极限,可没想到却突然被一小孩赖上了,秦铭哭笑不得,抬手制止住身后盯着小孩恨不得将其丢出去的沈浮白,也好奇地问道:“你为何非要跟我。”
只见小孩左右看了看,用手捂着嘴轻声对秦铭道:“我叔父曾经给我母亲寄了一封书信,他说他遭到外敌骚扰,迫不得已在山上当了一名土匪,以抢劫商人为生,还说这里是十连山,与大名鼎鼎的魔教共处一处,没有什么危险。”
秦铭一听,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毕竟现在十连山上的土匪都已经抓到魔教了,那他的叔父也早就在魔教之中了。
而那小孩眼睛一转,笑盈盈道:“结果他下一封寄过来,却说他在无意间打劫时竟遇见了魔教教主,魔教教主抓他们到了魔教中,从此为魔教办事。叔父说那魔教教主就喜欢穿一身青衣,还喜欢佩戴银色面具,此地又是十连山下,所以……”
秦铭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哑然失笑,虽然自己的容貌形象已经崭露江湖,但大多数人还是不认识的,没承想这小孩仅仅凭借着一些细节就大胆地猜测,而且还猜对了。这孩子倒也算聪慧!
“怎么。”秦铭打趣道:“那你叔父没说他现在在魔教过得如何水深火热,你偏偏要往泥潭里面凑。”
“才不是。”小孩笃定地一仰头,“我叔父说了,他们在魔教吃的是酒楼里名贵的菜肴,每天轻轻松松干会活,还能够盖房去后山打猎,甚至还能获得银两,别提有多开心了。而且跟我一般大的孩子有很多,都在学堂里上学,获得免费的书籍,这生活可比我之前好多了,因此我才拉着娘往这边跑,就是为了能够有机会加入魔教!”
秦铭哭笑不得,这么说,他的魔教都成为大家梦寐以求想进的地方了?这还像魔教吗?
“我们可是魔教,你当真不害怕?”秦铭故意板起脸,询问那小孩。
却只见小孩歪头思索一阵,随即坚定道:“教主再上,您要是收了我跟我娘,我就学武功当您的下属!谁敢拦您的脚步,我就第一个上去宰了他,好不好?”
“……”
秦铭神色古怪一阵无语之时,身后的沈浮白却忍无可忍地开口道:“胡说什么,那是我沈浮白的活,怎么能够交给你这小崽子呢!”
小孩上下打量着他,不屑一冷哼:“等我加入魔教就成为教主的左膀右臂了,你还是靠边站吧。”
“你说什么?!”沈浮白瞬间火冒三丈,咬牙切齿。
当他正准备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一个脑瓜崩时,教主却拦下了他的动作,甚至揉了揉小孩的头:“你怎么还跟孩子计较上了,别动手。”
沈浮白委屈:可是他打算抢属下饭碗啊!
一低头,却见小孩扮了个鬼脸对他直吐舌头,得意扬扬状,令沈浮白更加恼火,心里一个劲地骂人:%&*%¥#
而小孩一见教主这么好说话,当即撒娇卖萌就对秦铭各种献殷勤,软磨硬泡,最后硬是夸得秦铭心花怒放,真就收了这孩子。
“往后你就在学堂上学读书识字,再练些基础的武功,至于你娘,便做些手艺活吧。”秦铭告诫道,又突然想起,“说起来,你叫什么?”
“我娘叫我虎子。”虎子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
秦铭点点头,记下这个称呼,那边沈五未已经选中了六名孩童,带着其欢天喜地的父母走了,可远远有人却捂着嘴嘲笑虎子不识人,连银子都不要。
秦铭蹙起眉,看了眼沈浮白,还沉浸在愤怒中的沈浮白当即理解他的意思,随手掏出比沈五未手里还大的金元宝,交给虎子,大声说:“既然跟了主子,那就要乖乖听话,这笔钱算是赏你的,以后要对我们恭敬些,你可明白。”
虎子不太喜欢沈浮白这趾高气扬的模样,但瞥见秦铭的脸色,还是乖乖点头,接下了金子。
果然,这一举动令众人眼神立刻变了,有人甚至倒吸一口气,越发羡慕地看向虎子。这青衣人竟然能随手拿出这么大的金元宝,不比沈老爷差啊,到底是何种身份,真是猜不透啊。
很快,被挑选的流民越来越多,剩下的流民越来越少,天色已晚,城门关闭,秦铭便再次施粥,让没被选中的人进入帐篷里休息。
他将虎子交给沈浮白带回去,自己则又一次去见了宋毅,宋毅今日心情不错,竟一照面就给他一个笑脸:“多谢秦兄的计策,没想到困扰我们许久的流民问题就这样轻松解决了!宋某又欠你一个人情。”
“不必客气,我也选了几位心仪之人。”秦铭礼貌地回应着,“大人,若是城里无人再来,就只能设立短工模式了,若是有临时缺人的人便可登记,这次需要付出一点银两,才能租用流民。”
短期工的想法秦铭也曾经跟宋毅探讨过,因此宋毅只是点头:“宋某明白,宋某也会问问其他郡守,若是有缺人手的,便可以过来选人。”
“不过……”宋毅有些感慨,“这以工代赈的好处,只凭宋某的一张嘴没办法说尽,导致其他郡守质疑颇多,要是有更加令他们信服的手段就好了。”
……其他令人信服的手段?
秦铭脑中一道精光闪过,忽而露出笑意,或许……可行?
于是,两日后,众人迫不及待购买江湖晨报,却见最显眼版面上竟罕见绘制着一幅流民吃粥图,此图顿时引起了江湖人的注意。
毕竟曾经的江湖晨报是没有绘画的,这还是第一次!
而图画中的流民更是让众人无意识蹙起眉,露出不忍的表情,只见画面上那些骨瘦如柴的流民宛如丧失失望那般蜷缩在墙角,吃着一碗极稀的粥,有的孩子放声大哭,有的老者摔在地面,更多的人衣衫褴褛侧头面向紧闭的城门,泪如雨下。
只是这样的场景,就让远离边关之人见识到了流离失所的可怕。
“没想到……如此心酸!”
有的人看着面前的大鱼大肉,食不下咽,最终一拍桌子叹息一口气:“就没人能够为他们做些什么吗?”
“那些胡人真可恨,每年都有大批人遭遇此难流离失所,被迫成为流民!”
“官家到底在做什么,百姓如此辛苦,怎么不能永远驱除那些贼人呢!”
“这些流民该怎么生活?”
众人纷纷怒斥着,批判着,尤其是江湖侠客,更不惧怕官府威严,张嘴便骂。
但接下来,报纸上记录的治都郡所设想的‘以工代赈’政策,却令人眼前一亮,瞬间拍手叫好:“好啊好啊,只是一小小的政策,就能够让流民吃上饭,这到底是何人所想,实在是太妙了!”
“现在治都郡的流民已经少了不少,或许其他郡都可以效仿试试!”
不过更多的善人却是公开呼吁道:“我家缺少很多仆人,若是那些流民愿意来,我愿意给他们工钱!”
“我也是,虽然我并非大富大贵之人,但我这里缺少些女工,若是有人愿意来,同样会给银子!”
“我家客栈也可以收留一些人,包吃包住!”
“我这里也缺少人手……”
秦铭很快就意识到,什么叫振臂一挥,八方支援。
通过报纸,他将流民的惨状写出来,又写出了以工代赈的政策含义,便立刻有不少侠义之士纷纷附和,并且愿意收留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