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狐昔里
闻叙当然矢口否认:“没有,只是我觉得苏遥身上还有秘密,你与她到底有些关系, 或许你可以从她身上得到一些被你我都忽略的线索。”
……行叭,他就当被敷衍住了, 果然, 入城前捂嘴闻叙叙是最为正确的决定,否则这会儿他肯定还在城外提心吊胆呢。
“这不可能,你耍诈!”另一头, 陈最超级不服气地开口, 论说光明正大地比试,他不一定会输给郑师兄。
“你就说嘛,是谁赢了?”反正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事到临头, 他人都站在这儿了,再不进去见垃圾亲爹最后一眼,以后就没机会了。
陈最恨恨甩了一下刀:“下次,再比过。”
如此,闻叙和郑仅不再有任何耽搁,直接往前进了大阵阵眼之中,原本枯寂的山在瞬间扭曲成一片黑暗,又在黑暗之中滋生出令人厌恶的气息。
“小心一些。”
闻叙点了点头,此间不好用风剑,他便先将折风取了出来,虽然还未完全修好,但至少剑体并没有任何损伤。只是此间邪气缭绕、于修士确实有寸步难行之感,或许是因为刻意针对风灵根,闻叙从未见过如此纷杂扭曲的风。
这里的风,失去了一切风该有的特质,就像是被人掠夺意志、强行驯服过的妖兽一样,变得狂暴而无法控制,但凡闻叙有一丝一毫使用风剑的念头,这些暴戾的风就会反噬其身,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君师叔不让他进来了。
元婴无用,风灵根更是被压制得彻底,他现在所能动用的力量,只有他手中的剑。如果他不是一个剑修,现在约莫就是个废人了。
相较于闻叙,郑仅反而好受许多,金锐之力本就是天下最为刚猛的进攻型力量,他虽然主修炼器,但于兵刃之道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领悟,否则方才他哪怕就是耍诈,也不可轻易唬住那用刀的愣子。
“你走我后面,我来开路。”虽说是来蹭经验的,但事到临头,做师兄的怎么能够躲在师弟背后,这像什么样子。
闻叙并未逞强,没有了风的感知力,他就像是被断掉了无形的翅膀一样,但同时他也意识到,风并非是全知全能的,除了风,他也还有修士都拥有的六感,没必要过于依赖风带给他的便利。
“你们身上,有药鼎的气息,难道是百草阁的漏网之鱼?”
这声音竟很轻柔低沉,完全没有任何阴诡之感,可偏偏却令人脊梁发寒,两人同时后退,却见面前一团黑烟涌了过来。
“不是木灵根,那就不是百草阁的人,趁我今日心情不错,快出去吧。”
……居然要放过他们?
闻叙在丹香城有过这种经验,刚要虚与委蛇一番,便听到郑师兄抢先开口:“前辈好心,我却是来复仇的,人未见到,我是不会出去的。”
“哦,你向谁复仇?”
“百草阁外门弟子朱敞,乃我生身父亲,却欺我幼年无力,将我卖与他人作修炼资源,如今我好不容易修行有成回来,却见百草阁一片焦土,前辈可知道朱敞何在?”
黑烟卷了卷,似乎是在判断这些话的真实性,但郑仅这话说得毫无水分,哪怕是这世上最厉害的读心术,也不可能说他撒谎。
“原来如此,既是父子反目,确实该在死前有个了断。”
黑烟雾散,两人的视野得以恢复,闻叙并不诧异于郑师兄的自白,毕竟谁没有一段稍微扭曲黑暗的过去,而过去早就过去了,否则师兄不可能顺利进阶元婴。
“你看,那是什么!”
闻叙顺着师兄的指向看去,却见高高的祭台之上,捆满了面目扭曲的人,他们多数都穿着百草阁的服饰,而在祭台之下的供奉台上,也累满了层层叠叠的人,他们多数面色麻木、有些已经生了死相,共同的特征,便是他们的手腕都是割破的,殷红的鲜血顺着祭台流到了祭台之下,这是一场——
闻叙从未见过的生祭。
而在供奉台的前面,他看到了君师叔,倒不是认得,而是这么强悍的驭风之力,这世间只有一人,闻叙绝无可能认错。
“这里,简直……要变成修罗地狱了。”
饶是郑仅这般见多识广,也未见过如此恐怖直白的扭曲,他甚至一时之间分不清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只是觉得……可悲。
太悲伤了,四处都是黏腻的血腥味,却说不上阴暗恶心,他抬头望向高高的祭台之上,最顶上插着的那个人,应当就是百草阁的阁主富京木。
郑仅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再看向面无波澜的闻叙,一时之间他竟觉得师弟是猜到了里面不好看,所以才会阻止卞师弟和陈师弟进来,毕竟……卞师弟实在赤子之心,约莫是看不得如此人间惨境的。
“他们,都是自愿献祭的。”
邪修低低的声音再度传来,郑仅扭头,就看到黑烟卷着一团人形过来,随后这人形被粗暴地丢在地上:“只这一个叫朱敞的,你验一下吧?”
……这邪修未免有些过于好说话了。
可被卖也有大几十年了,说实话朱敞长什么样子,郑仅一时之间也有些想不太起来了。唔,这就比较尴尬了。
“你等等,我辨认一下。”
郑仅有些嫌弃地将人翻过来,用灵力撩开有些碍事的苍白头发,很快就露出了一张苍白无力的老脸,确实是老了,但依稀还有几分曾经年轻时丑恶的嘴脸模样。
“确实是朱敞,他居然老成这样了。”
修士寿数将近之时,容貌确实会衰老,但郑仅没想到,居然已经衰老成这样了,别不是连牙齿都掉光了吧?
大概是离开了祭台,到底是修士,朱敞被人翻弄间终于模模糊糊地醒来,因为即将寿命将近,他的眼睛开始模糊,睁开眼睛都看不太清面前之人长什么样。
但修士向来敏锐,特别是在因果亲缘方面,哪怕朱敞是个烂人,他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眼前之人势必与他有过瓜葛:“你……是谁?我……获救了吗?”
黑烟飘了飘,似乎是在等待一场子弑父的好戏。
“我是谁?你都认不出来了吗?”郑仅尽力拖延,好给闻师弟与君神尊联手破局的准备时间,“也对,你朱敞子女众多,卖掉的儿女不知凡几,如今家中只余一九岁小儿,可惜我看他灵窍不通,怕是连灵根都没有!”
朱敞最恨什么?他最恨自己生作五灵根,最恨自己分明有闻达天下之能,却无匹配的天赋,他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子嗣身上,可他都如此妥协,天命却依旧没有放过他!
他生了那么多子嗣,其中不乏天资出众者,最为出众的小儿为单金灵根,若是送去合和宗,必能庇佑朱家一生,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要的是世人的夸赞与荣耀满身,而不是某某天才的五灵根无能老父,朱敞光是想到自己寿命五衰,而天赋卓绝的儿子步步登高,他的心就如同被蛊虫啮咬般难受。
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在宗门暗中找他买儿子换取修行资源之时,朱敞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他还能生更多的孩子。
却没想到,这个单灵根的孩子,居然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子嗣运。自那之后,他确实因为那一大笔的修炼资源风光了许久,可他生的孩子,不论是跟谁生的,都没有任何修行天赋了。
这些无用的孩子,自然更不可能留在他的身边。
朱敞再次抬头,看着眼前俊秀青年略显熟悉的眉眼,惨白的脸忽然一丝血色都没有了:“你——”
“看来你终于认出我了,没错,是我,我回来了!”郑仅炫耀般转了个身,“很遗憾没有如你所愿,我好像长成你高不可攀的模样了。”
论气人,郑仅才是雍璐山年轻弟子中当仁不让的第一名。
朱敞双目血红,赤红色的嫉恨丝毫不掩饰地流淌出来,他已经老了,可他的好儿子却如此这般体面风光地活着,这简直比挖他的心还要难受。
“你……我好歹也是你父亲,你不救我吗?”
郑仅伸手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在说什么,你我父子亲缘难道不是你亲手斩断的吗?如今倒是摇尾乞怜来了,其实……你早就应该听过我的名字的,我随母姓,单名一个仅字,是不是有些耳熟?”
郑仅?雍璐山、天骄榜、元婴,一个个字眼几乎要将朱敞整个吞没,怎么可能!不过是一个被他放弃的儿子,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声名!
“那就杀了我!杀了我!你个弑父的东西,我看你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修仙界!哈哈哈哈哈!”
第377章 破破
“就这么嫉妒我吗?”郑仅的话就像是利刃一般, 刺入朱敞最薄弱的痛处,将他最丑陋的地方剖开来凌迟在阳光之下,“你可能误会了你现在的处境, 朱敞,百草阁被灭门了,今日之后,百草阁即将声名扫地, 你万般算计,却必将受千夫所指, 我杀你,那叫大义灭亲,我为什么没有脸面活着?”
朱敞气得呕出了几口发黑的鲜血:“你这个孽障!你胡说!”
“胡没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再者……以前我还小,还会被你所谓的望子成龙话术哄骗, 但后来我离开了名宣城,看到了天地之广、人心之丑陋, 朱敞, 你想要生下天赋极好的木灵根子嗣,难道真是承你意志、光大朱家门楣吗?”
被卖掉的时候,郑仅尚小, 彼时他还痛恨朱敞、痛恨朱家所有对他遭遇视而不见的人, 但后来他拜入雍璐山、修行炼器之道,渐渐就释怀了,不是不恨,而是觉得那样的生父实在太拿不出手,再者亲缘既断, 便没什么再见的必要了。
可如今朱敞濒死,像一条落水狗一样趴在他的面前,郑仅发现自己心里还是有些话想要不吐不快的:“不是的吧,其实你是想要夺舍,对吧?”
朱敞并不是一个难懂的卑鄙小人,他的心思其实都很好地写在野心之上,修士想要逆天改命,无外乎就那么几种办法,而以朱敞之能力,能做到的只有歪门邪道。只是这人能力卑微、胆怯如鼠,不敢对着别人出手,只会在家里对着子女伸出罪恶的屠刀。
“可惜了,你也有过四灵根、三灵根的子女吧?他们现在还好吗?他们之中不乏有木灵根的吧,可是你觉得他们的天赋还是不行,对吧?”
朱敞自己就是五灵根,五灵根修行之艰巨,非大毅力者不可攀爬顶峰,而且既然要夺舍了,自然就要夺最好的。
“你嫉恨我,是不是因为我是单金灵根,而非单木灵根?”
这才是深藏在朱敞心中最丑陋的恶念,郑仅是他卖掉的第一个孩子,他最讨厌这个孩子了,明明才那么点年纪,望着他的眼神就跟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能一样,他痛恨自己的无力,又憎恶儿子的天资。
于是当有人向他示意可以用这个儿子换取修行资源之时,朱敞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为什么呢?
因为他不愿意看到这个儿子扶风而起,他要此子坠入泥潭,比他还要轻贱。旁的天之骄子他奈何不了,他的亲生儿子难道还奈何不了吗?
至于朱家的未来,当然得由他来撑起,彼时的朱敞想得极美,他才一百岁出头,筑基寿两百,他既然能生下一个单灵根儿子,百年之内,如何会生不下第二个呢?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打他亲手将这个孩子送走之后,他之后依旧是子嗣不断,可都是凡夫俗子,连他都不如,他如何看得上!
“是又如何!是又如何!”
朱敞疯狂着大笑,左右他也没命活下去了,淬毒的话几乎是夺口而出:“你本就是我的儿子,我想要如何处置你,当然该我说了算!你凭什么逃走!你凭什么!”
郑仅轻轻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叹什么,他单膝坐在地上,随口道:“何必如此激动呢,你当初若是对我好些,你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下场,结丹很难吗?你当初若是没有卖掉我,你我之间的亲缘尚在,我怎么的都得送你一场前程,分明是你自己亲手毁了自己的前途,怎么还要来怪我呢?是不是……后悔没有夺舍我了?”
当年挑剔他的灵根,现在怕是毁得肠子都青了吧?
闻叙沉默地听着师兄与亲生父亲切割着最后的联系,当初第一面见郑仅师兄的时候,师兄说与他投缘,或许真正的原因并非如此,只是如今形势急迫,他顾不及去想太多。
就在刚才,趁着师兄拖住黑烟的时机,他与君师叔已通过昭霞塔确认了接下来的计划,此地确实阴邪诡谲得很,一旦出错,势必会引得那邪修发疯杀人,对于君师叔而言,邪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封锁名宣城后,对方埋下的暗手。
他们是来救人的,而不是来加速名宣城毁灭的。
“小闻叙,君姐姐让我转告你,不要担心,哪怕出了错,也不是你的错,不要将责任揽到自己的肩上。”
闻叙在心中摇了摇头,他并未考虑这些,进来救人,只是因为他想做、便做了。
“你别紧张哈,等下君姐姐破开祭坛救人,那些被献祭的人都是被百草阁迫害的苦命人,他们现在献祭是被邪修蛊惑的,等救下来后,观星澜会善后,所以你只需要用那条龙的力量破开丹阵,你做得到的吧?”
昭霞陛下简直比他还要紧张,连声音都小心翼翼的,闻叙轻轻点了点头:“不紧张,我已经是熟练工了。”
昭霞塔:……谁问你这个了!
就在郑仅搜肠刮肚实在没话讲的时候,闻叙和君照影几乎是同时动手了。
就像闻叙所说的一样,他已经是熟练工了,如何寻找时机破开阵法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难事,加上此地本就是城中大阵所在,有君照影在,他更无后顾之忧。
黑烟原本还看着父子相残的好戏,扭头就发现——他被偷家了。
黑烟气得腾势而起,但他到底不是合体修为,就算强大,也只是相对于元婴而言,在察觉到闻师弟动手之后,原本还坐在地上的郑仅立刻抽剑而起,他可没有忘记自己进来真正的职责是什么。
渣爹死活关他屁事,他是来保护师弟的。
“邪修,你暂时的对手,是我。”
黑烟气得声音都狰狞了三分:“我助你复仇,你竟恩将仇报!”
“谁说我要杀他了,杀他我都嫌手脏,他不配我出手!”郑仅这话说得真得不能再真,如果他早有弑父之心,结丹下山历练那会儿,他就可以来名宣城杀人了,焉能等得到现在啊!
“……你倒是豁达。”
邪修咬牙切齿地说完,郑仅就发现自己的视野完全被黑烟笼罩了,密密的杀机几乎覆盖了他的周身,那是一种他几乎没有反抗之力的感觉。
他的直觉也非常准,不过是打了个照面,郑仅就口吐鲜血、委顿在地了。
郑仅捂着胸口,有些吃力地想着,他这三位师弟到底吃什么长大的,打化神真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啊,简直是要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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