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花间
恶人不在乎什麽诺言,好人却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严三刀是出了名的信守承诺,当年辽东数万灾民忍饥挨饿,不是没有他猜测的这种可能。
赵虎有个问题,“辽东是辽国的地盘,李坤是大宋的商人,辽东遭灾自有辽国的朝廷去救,他去凑什麽热闹?”
张龙耸耸肩,“这都不懂,肯定是辽国朝廷不管赈灾才让他有可乘之机。”
要是朝廷干脆利落的派人赈灾,哪儿用得着李坤一个商贾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大宋年年有州县遭灾没见他在大宋的事情上多着急,辽国遭灾倒是上赶着过去救灾,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肯定有问题。
苏景殊托着脸幽幽开口,“诸位,你们不觉得李坤能把钱粮运到辽东问题更大吗?”
边关榷场禁止交易的东西很多,大批量的钱粮肯定过不了榷场那一关。
登州和辽东隔海相望,不走榷场的话就只有私自运粮出海这一个法子。
走私是重罪,将登州百姓搜刮的活不下去然後将钱粮走私去辽东是重罪中的重罪。
和李坤有本事私运钱粮到辽东相比,什麽辽东严家严三刀都不是事儿。
旁边几人齐齐愣住,这才後知後觉的反应过来,“是啊,他怎麽把钱粮运出去的?”
用于赈灾的钱粮肯定不在少数,用船运出去的话必须要用大船,可大船显眼,登州水师营有四五千水军时时巡逻,有大船靠岸绝对瞒不过水师营。
总不能连水师营也有他们的内应吧?
几人面面相觑,越挖越觉得问题严重。
沈仲元放下羽毛扇,表情一片空白。
他以为他能从李坤去过辽东猜测出严冬为何追随他已经很厉害,万万没想到深挖下去还有那麽多问题。
是了,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江湖人,不能再用江湖上那套来推测。
小诸葛对身份的转换还不太习惯,只能庆幸他们家大人非常靠得住,真要只靠他自己的脑子,怕是不知道什麽时候就被带进沟里。
回归正题,除了严冬的身份外,他还打探到了别的消息。
和他们之前的猜测有些区别,程元身为登州知州直接明目张胆的贪赃枉法,他与李坤之间的官商勾结在登州境内人尽皆知,有些退休的老臣曾出面呵斥,但却接二连三的意外身亡。
登州的前任通判是个好官,李坤有心收买,他却不肯同流合污,前些日子已经和那些老臣一起搜集证据打算上报官家,可惜证据还未送到京城便被李坤手下的人杀害。
在前任通判也急病暴毙之後,登州便没有人敢强出头。
那些退休官员已经被程元威胁过,明面上不敢再说什麽,只能在私底下骂骂。
他昨天去了好几位老臣的宅邸,听来听去都是骂程元和李坤的,想来登州最大的蛀虫就是那两个人。
两个人狼狈为奸搜刮民脂民膏,就是不知道程元有没有掺和进勾结契丹人的事情之中。
严冬出现在李坤身边的时候程元还没到登州,这麽看可能是不清楚,但是现在具体是怎麽回事还不清楚,也说不好程元到底知不知道。
“正好包大人还在水师营,龙哥虎哥,你们俩待会儿去和包大人汇报一下城里的情况。”苏景殊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两天我们会在城里弄出点动静,看看消息传到水师营後水师营的官兵有何反应。”
商贾勾结官员可以说是狼狈为奸,要是连禁军一起勾结那问题就大了。
禁军不是厢军,厢军由知州兼任指挥,禁军却是直接听京城的命令。
包大人啊包大人,您这次也是来对地方了。
就说官家不会轻易派包大人离京,这下可好,问题大发了。
他本来以为重头戏在後面青州柴王府,没想到登州这边戏份也不轻,李坤今天能勾结禁军运粮出海,明天就能勾结辽国从登州上岸攻打大宋。
厉害厉害,都他娘的是人才。
就是不知道李坤和襄阳王有没有关系,一个二个的都勾结契丹人,契丹人是他们祖宗吗?
苏景殊心里有一万句脏话想说,但是他是个文雅的读书人,不能为了几个数典忘祖的垃圾搭上他的气度。
州城这边没什麽动静的话军营也不会有什麽动静,包大人身在水师营也无从下手,想知道水师营那边有没有人和李坤勾结,城里必须得闹出点动静来。
张龙不太放心,“让赵虎自己去给包大人报信,我留在城里帮忙。”
城里要闹出多大的动静?安全吗?需不需要从包大人那边调人过来帮忙?
他们俩的武功比不过白五爷和小诸葛这种江湖有名的侠士,但也能打十几二十个普通人,水师营离城里不算远,不用非得结伴行动。
几人商量了一下,最後就是赵虎自己去水师营报信,张龙留在州城帮忙。
苏通判换上官服,带上两位隐藏身份以假名示人的属官前往州衙,顺便把昨天送到他这里的账本送回去。
他们租的房子离州衙很近,走几步就到地方,如果衙门是个正经衙门,每天吃完饭走着去上班想想就开心。
可惜这个衙门一点都不正经,非但不正经,还可能把他这个正经的官也变得不正经。
为了不被贪官同僚同化,只能辛苦辛苦将同僚送进大牢了。
苏大人长叹一声,已经能想到此事之後他会落得个什麽样的名声。
算了,鬼见愁就鬼见愁,没有和贪官同流合污已经很好了。
州衙的布局和开封府衙门差不多,有升堂问审的公堂,有官员办公的房间,还有豪华的远超正常规格的官舍。
这个点儿衙门里的官差已经到的差不多,再过些天就是农忙时节,官府要以农忙为主,无暇顾及家长里短田土诉讼等琐事,民间也不会将婚丧嫁娶和田土争执放在这时候解决,所以这些天除了重大刑事案件一般没有诉讼。
农事有专门主管农事的官员,其他各司各曹能清闲几天,等过了农忙开始征粮收税,到时才是大家一起忙。
程知州以前不爱来衙门干活,什麽事情都要他来干还要底下人干什麽,朝廷发给他们粮饷不是让他们动不动就“大人,您怎麽看”的,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换人,总之没事儿别来烦他。
他在登州干了快三年,州衙上上下下都知道他的脾气,有什麽事情都是私底下商量,实在拿不定主意才去问他。
为了迎接新来的通判大人,程知州难得早起到衙门来点卯,“苏老弟来啦,账目看的怎麽样?咱登州可是远近闻名的好地方,百姓安居乐业官吏勤恳踏实,周边没有哪个州比咱登州好。”
苏景殊让人将账本还回去,然後走到程元跟前,“程兄,账目繁杂,小弟初次为官,实在看不懂那些东西,还望程兄不吝赐教。”
呵,要不是来登州的路上眼睛没瞎,八成就被眼前的繁华给骗过去了。
百姓安居乐业?官吏勤恳踏实?
但凡出个门都说不出登州百姓安居乐业的话,难为这家夥说的跟真的似的。
程元看着被各曹官员领走的账本,就知道刚进官场的年轻人不耐烦看这些,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拍眼前人,“苏老弟莫急,账目慢慢学,总有一天能看懂,现在看不懂也没什麽,为兄先带你熟悉一下州中其他政务。”
看不懂就对了,账本数量不少,毕竟是登州这几年的所有账目,数量少了才容易让人生疑。
苏景殊朝旁边两位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在州衙自由活动,然後跟程元去办公的书房,“程兄,小弟多嘴问一句,接风宴上见到的李坤李员外气度不凡,他到底是何来头?”
一介商贾却能在知州通判面前拿乔,怎麽看都不合理,他这种年轻气盛的新上任官员在宴上为了面子什麽都不说,私底下肯定要问问。
年纪轻阅历浅,受不了有人在他面前装腔作势多正常。
程元嗤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老弟,也就是咱们兄弟关系好我才这麽和你说,你可千万别外传。”
苏景殊拱手道,“程兄放心,小弟一定守口如瓶。”
“别看李坤只是个商贾,他的本事大着呢。李庄主是登州有名的大户,四海钱庄遍布大宋各州,手下能人无数,莫说是登州,整个大宋都没几个人惹得起他。”程元敛起笑容,指指北边,“听说四海钱庄和契丹人有关系,不过为兄也只在李坤府上见过一次契丹人,并不清楚他们私底下有没有来往。”
反正他再过不久就要离开登州去别处就任,李坤有没有勾结契丹人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这小老弟在京城颇有背景,要是能把李坤给送进大牢那才有意思。
虽然他和李坤是合作关系,李坤这几年也没少给他送钱,但是他也没少帮李坤干脏活,那些钱都是他应得的。
一介商户在他堂堂知州面前耀武扬威,反了他了。
要不是李府实在不好惹,他早就想法子直接抄了四海钱庄,正大光明的将那些钱财弄进衙门,然後再悄悄的扒拉进自己的腰包。
四海钱庄那麽多钱,直接抄了不比李坤抠抠搜搜每月送银子来痛快?
可惜李坤手底下那个严冬武功高强,替他干脏活的段五也心狠手辣,他怕不知道什麽时候就被那些人害了小命,只能勉为其难和他们同流合污。
咳咳,他和李坤之间的恩恩怨怨苏老弟不用知道,只要知道李坤和四海钱庄有问题就够了。
程元想的很好,反正他的任期快满了,只要别在他的任期内出事,後面闹成什麽样子都和他没有关系。
虽说抓住个逆贼是大功劳,但是再大的功劳也得有命拿才行。
他和李坤私底下的银钱交易不在少数,李坤被抓的话十有八九也要把他供出来,最好的法子就是先把人弄进大牢然後直接要了他的命。
人都死了,自然没法把他供出来。
到时他已经不在登州,李坤的死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四海钱庄的其他人说他们俩私底下有联系也没用,犯人临死之前胡乱攀咬而已,只要审案的不是包拯,他和主审官打个招呼就能糊弄过去。
更何况他知道四海钱庄的账本放在什麽地方,派人要李坤小命的时候直接将账本一起烧了就万事大吉,四海钱庄每年涉及的钱粮那麽多,送到他手上的那些只是九牛一毛,就算查账也不一定能查出来。
该死的,更气了。
程元本就是个贪财之人,他来到登州後就盯上了四海钱庄的钱,奈何对面能人太多实在吞不下,只能耐着性子和那边斡旋。
四海钱庄到处都是钱却不是他的,庄主李坤还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甚至在外人面前也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不直接抄家灭门纯属是他自己没本事,但凡他有那个本事李坤都活不到今天。
程知州对他的能力很有自知之明,他没法弄死李坤,新来的通判倒是可以试试。
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刚当官什麽都不懂,弄不死李坤对他没坏处,万一能弄死李坤,也算给他出了口的恶气。
为了出这口恶气,他宁愿离开登州後还时刻盯着这边的情况,要是能趁乱从四海钱庄多带走点宝贝就更好了。
虽然李坤不做人,但是他收藏的宝贝是真不错。
苏景殊听着程元说四海钱庄有问题,再听他话里话外诉委屈,想不知道这人肚子里在冒什麽坏水儿都难。
想拿他当枪使?行啊,正愁不知道该怎麽搞事呢。
瞌睡了就来送枕头,程表哥啊程表哥,您可真是庞昱的亲表哥。
苏通判竖起眉头和被受委屈的程大人一起骂人,握紧程元的双手安慰道,“程兄放心,多行不义必自毙,李坤只是一介商贾,商贾如此嚣张,将来必定栽跟头。”
“谁说不是呢。”程元叹气,上完眼药後又装模作样道,“说多了说多了,今天是老弟第一次来衙门,不说那些糟心事,为兄好好给老弟讲讲登州的情况。”
苏景殊耐着性子听他说登州现状,心里已经将他骂的狗血淋头。
不是他说,但凡这人去底下走走都说不出登州百姓家家户户有余粮的话来。
百姓要是家家户户都有余粮何必还落草为寇,欺负他路上没遇见贼寇是吧?
苏通判眯了眯眼,妙计已然浮上心头。
这家夥想借刀杀人除掉李坤,那他就当一次杀人的刀,不过杀人的时间得他自己来选。
报仇这种事情得当面报才痛快,程表哥在登州受了那麽多委屈,小弟到登州後受表哥照顾良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表哥受气。
且等着,他待会儿就点人去抄李坤的家。
他年轻气盛,他初生牛犊,他就是不懂事,他还是个孩子啊!
上一篇:穿着马甲在正主面前舞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