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ku
是啊是啊,你们跑了,跑的可真快,现在该我了吧。
……
不过这场迟到十年的逃亡,其实没有想象中有趣。
我有偷偷一个人抱怨过,可惜后来我习惯了沉默。
精疲力竭的在不确定中前行,久而久之除了尽量活着,找个机会正确的死去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后来再去回想,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记得胸膛内那无法让人呼吸的阵痛。
就连最开始寻找人生意义的初衷,最后也扭曲的不成样子,乱七八糟的活下去,但连痛觉都变得无比寡淡。
大概当初跑的方向跑错了,一不小心丢失了前路。可我要怎么追过十年光阴,追过历史的凹痕,调转方向和那群孩子一同起跑呢?
「你明明没有错,为什么,为什么不向他们复仇?」他抓紧我的手腕,我甚至能从他过分紧绷的血肉中,感受到彼此血液的共鸣。
他又把我想到哪里去了?难道杀死他父亲的我在他心里,始终是个好人吗?
「我没什么能做的了,一切都完了。」我轻轻拨开他的手,望向他的双目,看着他紧绷的身体,仿佛要马上逃跑或发起攻击。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我看向窗外的火光。
可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也没什么可怕的。
「你看,这个国家完蛋了。」
当意识到我的话都是真的的那一刻,他突然颤抖起来,我看到过他无数次崩溃的瞬间,却在这一次察觉到了他的恐惧,那恐惧紧迫的令人窒息,我甚至听到他喉咙中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低鸣。
他如此紧绷,甚至牙齿都摩擦出了可怖的声响,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在为我的未来恐惧。
失去了过去,而无法寻找到未来,在这个世界上成为无法理解的存在,那种噬骨的空虚和安静,他在为这件事恐惧。
「拒绝改变,延续过去,等待任何人的审判。你这不是把一切都记在自己身上了吗?你这不是完全认为自己无法被拯救了吗?」
他咬破了口腔内壁,血丝蔓延到唇角,两只眼睛神色复杂的看着我,抓紧了我的手腕,目光坚定的可怕:
「我要救你。」
他说,我们做个约定。
他会为我带来新世界,反抗军会带来新的一切。他和我约定,在他死前,那些无法分辨爱恨的死去的人,那些无法定义自我存在的过去,懵懵懂懂成长后走上错路的痛苦,以及自我逼迫的麻木与残忍,我都要尽量无视。
像是一个全新的人。
真是吓人一跳,他愤怒的说了好多好多话:
「你总说你无法拥有正常人的生活,可你明明一直在尝试,你想写,其实你已经在做了。
你甚至救了我,教我如何活下去。你救我根本不需要那些理由,你要如何承认,其实只是你想要这么做?」
「自你带我杀人开始,我就一直在困惑。你在做好事,却又非得做出这种样子。胆小鬼!你只是觉得自己不配做出任何好事。
其实我父亲很喜欢你,他不怪你,我也不怪你,根本没人计较你做了什么。」
他说,他父亲其实一直很喜欢我,战场是战场,战场不能留情,但私底下,他一直关注着我,就像另一个孩子。
如果我被操控的人生是罪恶,那么一切罪恶的根源,试图改变国家但又无法下定决心而导致37年间无数孩子的人生被扭曲截断,次次大战中死亡的士兵与破损的家庭这尸山血海般的罪恶,是否也要归咎于他的身上?我们都心知肚明,可我们也都身不由己。
他气着气着,又哭了:
「我想恨你,可我父亲死前一夜,让我不要怪你,他说你被这个世界逼迫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你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
「我不会杀了你,可就当是为了我和他,为了补偿我,不要那么难过的活下去好不好?」
……
真吓人。
奶猫发出了狮子的叫声。
我看了他一会,其实我不太清楚我平时到底是什么样子,到底是多么狼狈,才让一个孩子可怜我。
其实,我之后陷入了长时间的空白与沉默,什么都没想,也不觉得高兴或者难过。
那天的手记是他写的,我没看。
等那行字褪色,我才重新翻开那页。
他写道:
「为了保护他人做出的任何事,都可以被宽恕。」
「如果你看到这,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原谅你了。」
「我允许你如普通人般忘记过去,努力生活。」
——《无意义文学》·其四节选
】
第88章
恐怖预告的第47天, 以青森为圆心的区域内,陷入了紧迫的忙碌期。
津岛修治——后自取名为太宰治的青年,撑着脸面无表情的盯着一片没有目的的黑暗。
他是谁?
这是一个永恒的问题。
人类对于自我认识的构建源于日复一日平凡的积累, 这并不是他突然想些什么大道理,只是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不久前他才刚过七岁的生日。
八年的时光拼凑,凑不出他一年的完整,他度过了无数个二十岁,度过了无数个十几岁,却忘记自己本来应该多少岁。
抹不清,算不明白。
能量的稀释给他喘息的余地, 他不再像是个没有脑子的生物兀自爆炸到死,现在他能够实现更精细的操作,例如,他坐在这里,能看到百里之外的景象。
例如, 他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坂口安吾。
原来仇恨也怕时间消磨。
时间将阳光扭曲错节,一半照亮黑暗里,一半落在尘埃上。正如他心知肚明他们是友人, 甚至苏醒前还在酒吧中消磨时光。可如今面对面, 看着那倔强翘起的短发,还没有被打磨去锐利锋芒的双眼, 他忽然就很陌生。
“坂口安吾……”
“唔?”
黑色短发的纤细男人撑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浓郁的紫眸低垂, 懒散地用白色象棋的棱角敲了敲脸颊。
费奥多尔在这里的生活还不错, 当然,是和西伯利亚比较的。
当太宰治沉睡, 他也会跟着一起陷入时间混乱。太宰治清醒,他就会被丢到默尔索的牢狱中,或者随便什么记忆中的角落。只要不一时兴起找他打发时间,日常生活中就不会出现莫名其妙的虐待,也不会被过分为难。
当了这么久的敌人,他或多或少也对太宰治的状态有所察觉,试探的本能蠢蠢欲动,含着恶意的低笑像蜿蜒爬行在河边潮湿石子的毒蛇。
“见到老朋友了吗?”
不过也正如他所料,稍微有些出神的太宰治根本不在意他说了什么,而是用没有丝毫恶意的纯粹期待的语气开口:
“未来的朋友,就像我们相遇时的那样。”
光是听他说这样的话,大概会让人以为他很期待遇到这么一个朋友。然而费奥多尔心知肚明,所谓未来的朋友,是关在这无尽灾厄中满足他虚无的玩物。
留下来,陪着他一起重走人生,这样他才会拥有切实活着的感觉。当然,被他强行留下的人如何去想并不重要,哪怕是表演也无所谓。
就像他那个因为并不在斜阳馆(津岛宅)所以免于沉睡的父亲。幸运又不幸的免于一死,却又被太宰治操控。他让自己的亲父亲陪自己走完了他本应该经历的人生,像舞台剧一样,等父亲惊恐崩溃的按照剧本病逝杀青,所谓的父亲就变成了破破烂烂的玩偶,被他丢到了垃圾堆里,再也没提过。
之后,他开始期待横滨的来客。
太宰治很少对费奥多尔有隐瞒,当然,这些所谓的没有隐瞒说的也只是知道也无所谓的事,只是多数都是以恐吓为目的。
他说,他好期待森鸥外能来。
他为森鸥外准备了很多东西,这个教育了他四年,却影响了他一生的人。若是能让森鸥外出演他的人生,那么他的时间将会更加完整。
有一天休息期很长,费奥多尔疲惫梦醒,看见青森凭空出现了一片擂钵街的虚影,仔细一看,竟然是港口黑手党和传说中森鸥外的黑诊所所处的附近区域。他莫名的无比笃定一件事,只要那位森鸥外敢出现在青森,这就是太宰治供他生存的牢笼,是他们可悲又可怕的人生舞台。
太宰治此人,如此挣扎、厌恶自己的过去,但又并非彻头彻尾的憎恨,他认为自己的未来夺取了自己的存在,然而事到如今,他开始试着夺取自己的未来。
以疯子的方式。
说真的,费奥多尔还挺怀念正常的太宰治。他被太宰治一同切碎经历时间,太宰治允许他留有记忆,所以他知道本来的时间线会发生什么。他承认,那个人本是一个极佳的对手,一个你死我活的敌人——就算他将之定义为身体和灵魂被切割分尸,空空荡荡不知道在为谁守护什么东西的行尸走肉。
而现在的太宰治,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扭曲疯子。
有的疯子可以利用,只要定期消除更新就好,例如果戈里。但太宰治这种,扭曲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渴望死亡,却又同时渴望存在,求生与求死交织,反而让他难以捉摸。
费奥多尔是讨厌异能力者,一如他讨厌罪恶。罪与罚这个异能力并非他的同伴,而是针锋相对的敌人。他偶尔会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他的异能力和未来记忆中本应该出现的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如此相似,他们拥有同样的某种共性,例如被厌弃,例如被憎恨。只是太宰治将矛头对准了自己,而费奥多尔将矛头对准了敌人——异能力。
他的人生目标是异能力的泯灭与消亡,但他现在面对的局面是,太宰治是个想要世界给他陪葬的疯子,他如果找不到他想要的,就会像个无法被满足的肆意妄为的孩子,拉着全世界陪他一起赴死。
他对人类没什么看法,实际上,在这方面,他这个极端主义者觉得太宰治有点太极端了。
话有些说远了,总之,在太宰治露出这样的神情之后,费奥多尔眼睁睁看着这人突然离去,他看了一会桌面的国际象棋棋盘,突然叹了口气。
无论是谁,好自为之吧。
**
从东京到青森的新干线,只需要不到四个小时。
刚刚结束警察培训与异能力者内部培训的坂口安吾,在上层的举棋不定下,取消了外国卧底的任务。而在时间恐怖袭击事件爆发后,又因为传染性物品的处理问题,本应该坐阵后方研究青森内部情报信息的坂口安吾被发配到了第一现场实地考察。
这很正常,毕竟是资历社会,坂口安吾此刻还不到20岁。就算他的堕落论是天选情报技能,上司照常发配高难度任务之余,不太会考虑他的死活。
情报系异能力相比于战斗系,需要投入更多培养成本,而产出往往比不上战斗系的干脆利落。一个情报系异能力者或许可以扭转战局,但那往往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以及大量如同命运指引一般的巧合。如果不能带来恰当的价值或胜利,情报人员就是毫无用处,前期投入也就是打了水漂。
虽然聪明的情报人员会在短在的潜伏期后一鸣惊人,但在内部,情报人员一直都是一个消耗品职位。
所以,尽管异能力非常好用甚至曾经被第七机关关注,可在管理层眼中他的价值与重要程度并不对等。坂口安吾被派往前线,就是内部欺压后,将苦差事交给新人的一种恶果。
损失也不会很痛,因为谁也不知道坂口安吾未来会带来什么,而目前的他是毫无资历的空白。
当然,对于这些细枝末节的算计以及上层对他的判断,坂口安吾心知肚明。他当然不能忤逆上级指令,忍耐着淡淡的无语的做好前期工作后,站到灾厄边界线的那一刻,他就收拾好了情绪,准备进行调查。
异能特务课对他的最低要求是调查这片区域出入的人并与自杀人群进行比对跟踪,其他随他自由处理。然而在接触到灾厄混乱期取出的物品时,坂口安吾意识到了一件事。
堕落论能够读取任意物品上的记忆,其实也涉及到了一种时间轴的回溯。所以当他读取灾厄范围内的物品时,两种回溯进行了微妙的抵消。其中造成的情况是,他能看到一个区域的混乱演化,而非只是一件物品的线形时间轴。
显然,他很适合在这里工作。这么一想,他和这个灾厄还真是有一段孽缘。
耳边是嘈杂的同事的低语,因为使用了很多次异能力,坂口安吾有点发自内心的疲惫。正好是晚餐时间,坂口安吾孤僻的远离人群找了棵树在树下吃饭。晚餐是统一发放的寿司和一小碗味增汤,寿司不是很好吃,非常不新鲜。坂口安吾的心情如死了一般平静,端着打开的味增汤喝了一口。
上一篇:立海大养崽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