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孜然咩
薛瑾安不懂,但尊重,并不打算将珠子留在这里。
然而当薛瑾安上前去,手刚伸出来甚至都还没触碰到香炉,他就受到了来自软件的后台警告:【该数据为重要数据,删除可能会导致应用无法正常使用,是否删除?】
一颗珠子换整个游戏损毁?薛瑾安手指顿了顿,从数据分析来看,他现在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保全游戏数据,毕竟这个游戏很有用,能让他收集到更多的线索,而血龙木手串有价值的只是他不懂的人类残存的念想,而且手串有十八颗珠子,少了一颗也不要紧的。
薛瑾安这样想着,却还是收拢手指,没有回收那颗血龙木珠子。
反正本来放在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转头便见四皇子偷偷觑着他,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又赶紧移开视线,装作根本没有在看他的样子。
薛瑾安定好了行程,打量起这个房间。
佛堂不算大,门窗尽数用符纸封好,绘着神像的黄色绢布将空间分割成两半,一面长长的供台上摆放着佛龛,佛龛里供着一位菩萨,菩萨两侧却各放着一块空白牌位。
四皇子也已经回过神来,还是第一次看把菩萨和牌位放一个佛龛里的,他忍不住仔细打量这两块牌位,“这也太奇怪了吧。”
左侧牌位很小,却是掏得一块完整的上好墨玉,上面刻着祥龙和云纹,明明做得这么精致,偏偏没有刻名字,牌位下压着一方素锦云纹手帕。
四皇子实在太好奇,主动上前将手帕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把长命锁,看规格大小应当是给婴孩儿戴的,上面沾染大片已经氧化发黑的血迹。
“这是十皇子。”薛瑾安点破牌位主人的身份,并顺手将手帕复原到像是没人动过的样子,连手帕边翘起的角度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四皇子完全没心神关注他的动作了,他现在手指发僵,心乱如麻,神情很是不知所措。
其实在看到长命锁的时候他也反应了过来那是谁的牌位,可是小十是襁褓夭折的,而夭折的孩子是不能立碑不能立牌不进祖坟的,同时也代表着他也不让祭拜烧纸不受香火。
民间对这些事儿都避讳颇多,更遑论皇宫中了,一旦被捅出去,绝对不是吃挂落这么简单。
在四皇子的印象中,他母妃从来都不曾行差踏错一步,却不曾想原来佛堂中一直藏着一个大的秘密,而且还偏偏是被和他们最不对付的薛瑾安看到了。
想起薛瑾安是直奔佛堂而来的,四皇子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收到了消息,故意来探探虚实的。
完全不知道四皇子阴谋论起来了的薛瑾安正在看另一块牌位,这块无字牌位是木制的,从精致程度上来说他是完全比不上十皇子那块,甚至还有点敷衍潦草,最奇怪的是,制作牌位的材料是桃木。
桃木辟邪,槐树招阴,薛瑾安一个纯靠看小说来了解人类习性民俗的手机都知道,这两种木料是最不可能被选做牌位的,而这块奇怪的牌位下面也压着一方手帕,打开一看是一截用黄符捆起来的头发。
特意用桃木做牌位,又在底下压头发,比起是真的祭拜,怎么看都更像是在诅咒吧。
四皇子也觉得像,他眼前一黑,心有戚戚焉:完了,这还有个更大的,这要是被有心人知道,那可就不是冲撞圣体了,直接扭曲成镇魇皇帝都有可能啊!
母妃,糊涂啊!四皇子在那里痛心疾首,薛瑾安穿过黄绢布到了另一方空间。
这边只放了一张矮几,旁边放着蒲团和烧纸用的火盆,矮几有一整套笔墨纸砚,从各处的使用痕迹来看,一直到今晨卯时左右,都有人坐在这里抄经文烧经文。
矮几上还有几份抄好了没烧的,薛瑾安眼睛一扫就飞快对应上都是出自哪里。
薛瑾安对佛学没有半点研究,小说里写到和尚也不会详细写他对经文的理解参悟什么的,他能认出这些经文,纯粹是因为听过。
之前说过,原主睡眠状况不好,薛瑾安休眠的时候能屏蔽掉一切感官,但这不代表身体的状态不会影响到他的灵魂,如果身体没有睡好,他灵魂睡得再好,也会感觉到疲惫,是以,他每晚都会打开音乐软件定半个时辰来哄身体入睡。
薛瑾安一个手机对音乐自然没什么偏好,甚至他在这上面完全没有天赋,听不出歌曲的好坏差异,激昂的音乐和离别的音乐在他耳中都一样,是由宫商角徵羽排列组合出来的产物,音乐里的情感对他影响有限。
并且,虽然他从来没刻意听过任何一首歌,但只要播放过留下了数据痕迹,他就可以完整地将旋律和歌词复制出来。
薛瑾安本身不会对重复的数据感到厌烦,但他的人脑会,他当人之后就很少重复去看相同的东西,听歌也自然是这样。
他就每天随机一个歌单,也随机到过佛经的歌单,他也就记住了那些经文的内容。
然而记得不代表理解,并不懂经文代表的意思,不过没关系,他可以问知道的人。
岑夫子不就是一个出家人吗?
薛瑾安眼睛一眨,将所有经文都拍下来,打开学习软件找到岑夫子的账号。软件功能有点落后不能发图片,他直接智能提取图片中文字,复制粘贴发送。
于是,正将徒弟这些日子的日常功课烧给师祖看看,跟师祖唠唠道观后继有人了的岑夫子,收到了这份大礼。
差点随手将其丢进火盆里,在看到上面严谨规矩到极致的字后,着急忙慌捞了回来,结果一看发现竟然是佛经。
从小就是道士的岑夫子:“……?”
岑夫子太过于震惊,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身后蹑手蹑脚的人。
偷偷跑过来想听听师父怎么和师祖说自己的缘生,结果一进来就看到师父看着手里的纸一脸沉痛,心里暗道糟糕:该不会是我昨晚补功课到半夜,太困了不小心把老君的《清静经》和《道德经》抄混了的事被发现了吧?
缘生垫着脚悄摸地靠过去,探出一颗脑袋,“哎,这是《地藏王菩萨本愿经》吧,下面的应该是《阿弥陀经》、《无量寿经》……都是超度怨念解脱灵魂的佛经啊。”
他顺手从师父手里接过这些经文稿子一一翻过,准确无误地报出了它们的出处,完全没有注意到师父看过来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他合上手中的纸,冷不丁问了句道,“师父,你是想师祖了吗?您把这些佛经烧给他们老人家,他们确实会气得来见您,但他们也会揍您啊!要是一不小心把您带走了,我就要继承道观了……师父,我年纪还小,你不要这么着急走啊!”
岑夫子一脸笑呵呵的抬手摸他的脑袋,“呵呵,乖徒儿你放心,为师走的时候一定带上你,也好叫你再也不为俗世而忧愁,也叫我们师祖好好瞧瞧,我到底收了个什么样的孽障。”
“不好!”缘生已经察觉出不对,直接扭头就往外跑,“师父,徒儿想起上书房的课业还没做,就不在此打扰师父和师祖叙家常,师父你们慢慢聊!”
仙风道骨的岑夫子捋了捋长眉,端着一张和蔼的笑脸没有起身去追徒弟,而是先执笔写了回信烧回去,这才起身,慢条斯理地用带子将衣袍袖子挽起固定,然后从师祖像后面拿出了祖传的浮尘,反手拿住有毛的那头。
只听“噌”的一声,寒光一闪,一柄薄若细线的剑被岑夫子握在了手中,“孽徒,你不给为师说清楚,为什么你身为道士抄不明白自家的经文,却将那些劳什子佛经记得这么熟,为师今日就要清理门户,也好叫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体统!”
岑夫子怒发冲冠地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传来缘生的吱哇乱叫:“哇啊师父,徒儿是无辜的,都是万福寺的素斋做得太美味,都是他们引诱涉世未深的小道童过界,这都是他们的错啊师父!……”
*
【你收到了一条来自岑夫子的灰信。】
岑夫子的来信比薛瑾安计算的时间要晚一会儿,他心念一动,主界面吐出一团灰,黑灰逸散在空气中组成短短一行隐隐带着杀气的字。
字迹远比平常更加狂放潦草,似乎写得很着急。
要不是薛瑾安已经成功录入了对方的字体,解析了对方书写的笔触结构等方方面面,他还真不能一眼看出来这写得都是什么。
“竟然全都是超度的经文……”薛瑾安若有所思地打散面前由法力具现化出来的灰字。
四皇子在那边隔着绢布看到他这边似乎有异常,走过去查看,结果只看到薛瑾安挥动的手,疑惑地看了眼空无一物的空中,“那里有什么吗?”
“不重要。”薛瑾安一语带过,直接将整合线索之后得到的结果说了出来道,“贞妃真的很怕十皇子变成怨鬼啊,这几年一直都在写经超度他。”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四皇子本来并不是爱多想的人,实在是这个佛堂不寻常的事情太多,让他不得不多想,甚至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刚将那些不好的念头压下去,薛瑾安的话却如同一记重锤,砸的他心里头咯噔了一下:十弟是被人为制造的夭折,母妃想要写经做法超度他送他往生没有问题,可是,两年,整整两年超度,比小十的命都长了!再多的怨气也该散了吧!
可是,母妃还是每天都会来这里,有时候还会像昨儿个一样独自一人在这里待到天明。四皇子使劲摇了摇头,摇得脑袋昏沉,他后退了两步。
他的意识却还是清晰的,清楚地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不该再往下深想下去的,可是……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薛瑾安,眼神中的仓皇慌乱之色一时之间没遮掩住。
希望这是一场梦,希望我能够快点醒来。四皇子在心里不停地祈求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最后他抿了抿唇,只能用无助而惶恐的声音拜托薛瑾安,“不要说出去,薛瑾安,算我求你……”
“哦,我不答应。”薛瑾安冷酷无情地拒绝了这个要求。
四皇子傻呆呆地站在原地,表情慢慢扭曲,他强行压抑着心头翻涌而上的恐慌,他深吸了一口气,恳切道,“七弟,我已经知道错了,你想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上次是1百分之十三吧,今天应该能有百分之二十吧?”
上次发生的事情深深烙印在了四皇子的脑子里,他无数次午夜梦回,那一日的所有对话细节都扑面而来,记得一清二楚,而今天他想明白了当时薛瑾安和他说了两次的百分之十三这个数字,明白了薛瑾安是在报复他啊。
虽然他们常用十等分来计数,以百等分来论仇是多得有些吓人,但他觉得自己也还挺得住。
于是他说:“我可以承受你的报复,你不要牵扯到我母妃,我只有母妃。”
薛瑾安看着这个不哭不闹低头认错的四皇子,脑子里突然闪过他第一次看上书房视频时候,四皇子迟到被罚站门外,岑夫子说的话。
“是真知错,还是在我这里受了罚才无可奈何低了头?”薛瑾安原话问他。
四皇子一愣,隐隐觉得这话有些熟悉。
薛瑾安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有等他的答案,而是回复了他另一个问题,“你的进度还是13%。”
“为什么?!”四皇子有点破防了,激动道,“我今天被你打了头和心口,怎么一点进度都没涨?这不应该!”
“我是来修理你的,不是来打你的。”薛瑾安纠正。
四皇子震惊:“跟打我有什么区别?”
薛瑾安思考了一秒:“打你不涉及金钱交易。”
四皇子更震惊了:“什么,你还要找我收钱?!”
最终薛瑾安还是没有收钱,只是伸手按住心爱的电池所在的地方,说了句,“好好养身体。”把电池健康度好好养回来,他想要百分百的电池。
四皇子瑟缩了一下肩膀,莫名觉得后背生寒。
第32章
薛瑾安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也没有再待在怡和宫的必要,四皇子知道他要走,那真是恨不得跳起来亲自奏乐相送。
不过看看他们身处的佛堂, 先前两人的对话还尤在耳畔, 四皇子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眼看着薛瑾安起身, 他的身体先快脑子一步的行动起来, 直接伸手就要拽住他的手,自然抓了个空。
薛瑾安捕捉到了身后不同寻常的空气振动,都没等后台的安全防护软件做出反应,微微一侧身就轻易避开了四皇子伸过来的手。
他歪头看着对方呆愣愣的表情道,“你看起来好像没修理好?需要售后服务吗?”
人类有句话叫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再加上眼前这个充电桩子寄存了他看上的电池,对于彻底解决他毛病这件事,第一次当维修工的薛瑾安很是积极主动。
可惜热情的手机工先生被顾客一力回绝,四皇子摆手后退摇头一条龙, “不不不不不!”
“我, 我只是想问你……”四皇子打量薛瑾安的脸色, 看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鼓起勇气踌躇开口问道,“你出去之后就会将这个佛堂的事情公之于众吗?真的不能不说吗?”
“不会,不能。”薛瑾安依次给出了回答。
目前有关原主母亲的死还有很多线索没有出来, 贞妃的嫌疑已经锁定,但薛瑾安知道,这件事背后不止是贞妃,甚至贞妃并不是主谋,真正的推手还隐藏在暗处。
珍妃毒杀十皇子案子的蹊跷有很多, 抛开其他的不谈,最明确的一点便是她没有动机。
珍妃有帝王宠爱也有皇子傍身,而当时的贞妃有两位皇子却依旧只是昭仪,二人之间的地位差距是悬殊的,就算他们真的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珍妃只要摆出一个态度,就有的是人为她冲锋陷阵,又何必用亲自下毒毒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这样的手段除了彰显下作和愚蠢之外,别无他用。
这么明显的bug,满朝程序员却没一个发现,怎么想都是问题,而且皇帝对事情真相明摆着有所了解,却始终缄默不语。
如果仅仅是贞妃一人的算计,皇帝的态度不会是这样,说白了区区一个爵位都快没了的楚家,皇帝并不放在眼里。
是以,基本可以确定,贞妃背后还牵扯着另一个利益团体,而那个利益团体无论是在后宫还是朝堂,都渗透太广太深,让当权者投鼠忌器。
贞妃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将她放生能得到的效益更大,不过放生也只是暂时的,,等某一天她的利用价值低于其他,就到了她“永生”的时候了。
薛瑾安的答案并不完全符合四皇子的期待,但后者还是松了口气。
总归现在不会出事,他还有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劝母妃把这个佛堂彻底销毁掉,这样等之后东窗事发,就算父皇大怒,没有证据母妃也只是挨一顿训斥,被禁足降位份什么的……四皇子觉得这些代价都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四皇子得到了保障,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他主动给薛瑾安开路欢欣鼓舞地送他离开,然后他推了一下门,纹丝不动。
后知后觉想起门被上锁了的四皇子看了看贴满黄符的佛堂,又开始焦头烂额了,“我们怎么出去啊?要是走窗户的话肯定会被母妃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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