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孜然咩
探子并不知道这一点,探子纯粹是字面意义上理解这句话,毕竟五皇子患有心疾是个病秧子的事情人尽皆知。
寿全点了点头肯定了福禄的话,伸出左手在右手手腕清晰的青筋脉络上比划了一下,“一般而言,只是断骨的话是没法重创习武之人的,甚至有些江湖侠客少了只手啊脚啊眼睛啊什么的,都依旧活跃在江湖上,能让他们彻底失去战斗力的,不是废去武功,就是废掉筋脉了。”
薛瑾安听着也不由得直点头,“确实如此。”
武侠小说里的江湖人总是身残志坚的,不管是傻了疯了生病中毒,哪怕脖子断了、下半身瘫痪……那也能飞檐走壁从容对敌,还能得到响当当的外号。而一般对付敌人最残忍恶毒的手段,都是废其武功断其筋脉,如果是主角反派等高光角色,或许还能有奇遇重塑筋脉什么的,其他人就终其一生如此了。
“我没有内力,废不掉他的武功。”那就只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薛瑾安有了想法,给提出建议的寿全一个高度赞扬的标准微笑,“你说得很好。”
“嘿嘿。”第一次挨夸的寿全顿时高兴地找不到北了。
夹在他们中间听完了全程的探子,看了看三人轻松的表情,又看了看地上的敌人,陷入了沉思:听得头皮发麻难道是我的问题?
汗流浃背不敢吭声的小夏子:“……”
“等等,等等,奴婢有话要说!”眼看着自己的死局就要定下了,小夏子也装聋作哑不下去,扯着嗓子连忙开口,努力地表现出自己的无辜,“殿下,奴婢只是上门寻求庇护,并没有恶意,大可不必如此……”
入秋之后天色黑的就越来越早了,薛瑾安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用膳时辰,他今天还有直播录屏没有看,等到看完就该睡觉了。
“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吧。”薛瑾安不想耽误时间了,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眼看着薛瑾安拽住他的手就要实行惨无人道的酷刑,小夏子如同搁浅在岸上的死鱼一样弹动了两下,大喊道:“——殿下,我知道你的秘密!我知道你的身份!”
身后人的压制动作停住,没有再继续,小夏子以为自己抓住了能够谈判的筹码,如同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也顾不得其他什么,语速飞快地努力自救道,“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是来投诚的,我要跟你身后的人谈,你应该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吧咳咳——”
小夏子的话没有说完,嘴里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包药粉,呛得他咳嗽起来。
薛瑾安将包药粉的纸捏成团重新塞回了探子的手里,正是探子的软筋散。
之前薛瑾安就注意到探子的动作,倒不是知道探子提议的让小夏子失去力气就是指用软筋散,其实如果没有寿全提出的更一劳永逸的方法的话,薛瑾安说不定会点头同意他的提议,可惜那只是如果。
薛瑾安会找他要药,只是觉得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太累了,等会断对方筋脉的时候,还得防范他挣扎,就想着能不能喂点什么东西让小夏子暂时老实下来,至于为什么找探子要……因为小说里,探子身上总是藏着不少东西。
事实证明,小说诚不欺机。
东西入嘴,小夏子下意识咽了咽喉咙,反应过来之后,作为细作的本能让他立刻就想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然而已经晚了,有一部分药粉早在嘴里化开。
药效发作的很快,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首当其冲的舌头在口腔里快要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但他还在坚强地试图说些什么,然而薛瑾安一个字也没有识别出来。
寿全对薛瑾安提议道,“主子,既然他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不要脏了您的手。”
他说完眼神看向旁边的两人。
“是啊。”福禄自然也跟着点头。
然后两人的眼神齐齐看向了唯一沉默的某位探子。
探子:“……”
为了融入集体,探子默默地也跟着点头附和,“是啊。”
“好,小万子,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福禄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这回是寿全跟着点头,“很好,我们很看好你。”
探子:“……”突然有一种上当受骗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算了,小夏子落在自己手里也好,反正他被喂了软筋散跑不了,也不着急处理,先赶紧回去问问陛下该怎么办再说。探子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他道,“我知道了,他就交给我吧。”
薛瑾安再次看了看时间,还等着充电看直播,点头同意了。
离开前想了想对小夏子说道,“我今天行程已满,你有事就预约明天吧,我给你定午时之后的时间,我没有安排,你可以来找我。”
小夏子泪流满面地目送他进房间的背影:“……”我怕是等不到明天了。
可恶,因为一口吃得翻了车,他死不瞑目啊!
第34章
薛瑾安说自己行程很满, 倒也不算错,虽然他出门只去了怡和宫这一个地方,但是却获得了1个G的信息数据, 可以说非常充实了。
然后健康软件就给他后台弹出消息, 告诉他今日步数两万八, 排名第一。
薛瑾安:这文字看起来好疲惫。
明明电量还有三分之一可以造作, 薛瑾安充完电却只想安静地躺在床上,如同下班回家的打工人只想躺着什么也不干,面对日历弹出的行程提醒,看着时间说,“等到申时一刻再做。”
然后申时一刻过了约等一息,又说:“到申时半, 等到那时候一定……”
反正就是要凑一个整点,少一秒都不行,如果不幸多出了几分钟,那就凑下一个整点, 一直错过一直下次一定……直到实在拖不下去的时候。
工作如此, 健身如此, 就连睡觉也是如此,只要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就逃不过被拖延的命运,这似乎是全人类群体中广泛流传的的症状, 就算是成为了修仙者也无法摆脱——看死宅就知道了。
人类有句俗话叫学坏容易学好难,躺在床上打开直播软件的薛瑾安想,他一个手机器灵会偷懒拖延,怎么想都是机奴的错。
薛瑾安生出一些名为惆怅的情绪来,找到本地缓存里的录播视频点开。
视频是从大臣们进入听政殿开始的, 此时还没有到正式上朝的时辰,大臣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氛围看起来颇为松散。卯时正的晨钟悠长回荡,像是被敲响的上课铃声,朝臣们迅速归位。
之前被叫进皇帝寝宫看“打卡撒花按爪”六字的内阁首辅、三法司衙门、六部尚书等大人们也快步走出来站到自己的位置上,所有人都整理衣冠拿好笏板低头噤声,整个听政殿的氛围立刻就肃穆起来。
“皇上驾到——”随着李鹤春一声尖利的唱词,满殿朝臣叩首三呼万岁,一身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帝冕的皇帝龙行虎步而来,甩袖而坐,“众卿家,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奏。”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都察院两位御史大人齐齐越众而出。
都察院是大启的最高检察机关,职责便是监察百官,谁家纳了小妾谁家二世祖出门吃饭不给钱,只要是和当官的有关的,不管是多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事没事就写一本折子递上去,就仿佛部门有什么参人的指标一样。不过平常出面的都是小御史,今天这两位话事人出来了,这事情小不了。
上书房刺杀的事情才发生,薛瑾安早便猜到早朝肯定会热闹,容贵妃和贞妃这两个处在漩涡中心的人,包括他们身后的世家必然是要挨一顿参的,就是不知道重点会偏向哪个了。
果不其然,两位御史大夫一前一后地站出来,右都御史参贞妃,左都御史参容贵妃,可谓是分工明确。两人的文本内容从风格到遣词造句都相差无几,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模板出来的。
【端水大师X2】
薛瑾安弹幕刚发完,端水的场面就被打破了。
这边老态龙钟的右都御史上完了折子就一脸“今日KPI完成可以撤了”的表情,皮肤黑黑才至中年的左都御史却张口继续延长了内容。
他疾言厉色地痛斥容贵妃嚣张跋扈随意打杀太监宫女,逼良为贼,致使闹出上书房刺杀事件,让皇帝和诸位皇子受惊,尤其是六皇子还伤了脖子,是不慈不贤德行有亏之人……
这犀利刻薄的话语和前面那温吞吞不痛不痒的端水话那是完全不一样,就差指着皇帝说赶紧废了她吧,不过骂成这样也没差了。
【上次一丈红的热搜上参容贵妃的就是他吧】薛瑾安很快就将人对上了号,并且将原著中所有和对方相关的剧情都挑了出来,都是零星的片段,加起来不过千余字,不是在参人,就是在参人的路上。
原著剧情开始的时候,现在已经年老的右都御史早已经退了,之后的两位接任者一个站了队,在大皇子倒台后也被贬黜出京,另一个从地方提拔上来的没有根基没能站稳脚跟,都察院成为了左都御史的一言堂。
也得亏这位御史大人是坚定的保皇党,任皇子们争夺的再激烈也不站队,最多也就是在皇子们失败之后,负责上折子总结他们的一生,不然就凭他那张嘴得罪的人,根本活不到最后,被戏称为“结算界面”。
薛瑾安目前为止见过的所有人,除了娴妃之外,和原文描写都有些出入,不过这是时间提前导致的差异,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都在他构建的人物模型推演的范围内。
薛瑾安给这位御史大夫推演,最有可能的选项是现在的他会比未来的他要稍微稚嫩一些,且因为上头有人压着,自己地位不够稳固,会收敛些锋芒。
事实证明,结算界面是和娴妃一样始终如一的人。
他们永远年轻,永远骂人难听。
而从右都御史那一瞬展开的满脸褶子以及那双苍老的抓在笏板上用力到颤抖,像得了帕金森的手也看得出来,这些话显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全是左都御史自作主张。
薛瑾安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在大殿上,右都御史的象牙笏板高低得招呼到左都御史的脑袋上,然而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不能打人的他只能翕动嘴唇无声骂两句。
薛瑾安试图读取他的唇语,未成年防沉迷程序激活,“哔——哔——哔——”的和谐声响彻整个脑子。
【虽然什么也没听到,但确实骂得很难听】
“这就难听了?你不会还真是一个小孩吧?”皇帝听到传入耳中的属于孩童的稚嫩声音,佯装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
皇帝已经听到这个声音有好一会儿了,最开始他的意识迷迷糊糊的,如同半梦半醒一般,声音朦胧不清晰,眼睛似乎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他努力地睁大眼睛,才逐渐看到光亮。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正在开朝会的听政殿,他看到了满朝文武大臣,看到了龙椅上的自己,再一听内容,竟然是今日早朝的内容。
之后他便清晰地听到了那个熟悉的男孩的声音,这次不是在他的耳中想起,而是如同余音绕梁般在听政殿里回荡,却只有他听得见,同时也没有人能看见自己。
“梦?幻觉?还是……摄魂术?”皇帝试图走到自己面前验证一下,然而他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这个地方,他能看到什么都取决于那个声音想看什么。
皇帝冷静下来,觉得这个幕后之人这么做一定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他也开始凝神决定仔细聆听对方的话,并且逮住每一次机会试图和对方沟通,结果自然是到现在都没有得到回应。
而且对方始终都在用这个和小七的声音十分相似的孩童声音,似乎是想伪装成自己是一个孩子。
这个声音真的太像小七了,不同的大概是小七更沉稳一些,说话时语速适中很少有情绪波动,一脸冷静的噎人;而这个声音的语速时快时慢,话少的时候就慢,话多的时候就快,用词偶尔会很古怪,叫人摸不清头脑,比如之前出现过的“rwkk”,还有“打卡撒花按爪”。
当然,让皇帝认定对方不是小七的,除了以上这些细节之外,还有个最重要的就是陆秉烛亲口说了小七身上没有半点内力。
陆秉烛还是督公的时候,就已经令江湖闻风丧胆,被认为是当世五大高手之一,也就是说能和他匹敌只有四个人,如今又是十数载过去,他的实力更为精进,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而他尤其擅长内功,江湖中没有人能够在他面前隐藏武力。
小七和那个传音入密的高手不是一个人,虽说怀疑一个七岁小孩是能传音入密的绝世高手这件事本来就太过于离谱。
既然对方打定了主意要装小孩,那他也不妨跟着演上这一回,倒要看看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皇帝如是想着,将所有戒备警惕都藏起来。
他面上一副被小孩捉弄了的无奈神色,语气也十分的温和,“朕不知道你是给朕下了什么药,抑或者用什么特殊的功法,重现了眼前的一切,若你只是对早朝感觉到有趣,其实不必如此麻烦,朕可以直接带你去亲身经历一番的。”
这次的话也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此时眼前还在上演早朝时候发生的事情,拿容贵妃说事了好一会儿的左都御史突然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了宁国府,斥责宁国公教女无方,然后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为论点,论证了宁国公就是个忝居高位的庸碌鼠辈这一事实。
左都御史慷慨陈词,宁国公嘴角抽动,不得不站出来解释,“贵妃娘娘是姓萧的……”
他的话刚说了一个开头就被打断,“容贵妃是不是你们宁国府的表小姐?昔年是否在国公府长住三年之久?其父母故去后你是否公开认其为义女?既然情深义重,姓什么又有何妨!”
左都御史将“情深义重”这个词咬得格外重,是在暗指当年宁国府为了让容贵妃进宫,和太皇太后决裂之事,到如今可都没有修复,连请封世子的事都被太皇太后压了下来,逢年过节,宁国府的夫人们想要去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都拒了。
宁国公的长子已经而立之年,最大的孙子都订了亲事了,这世子的册封还是没有下来,京中不少勋贵都暗中看笑话呢。
如果说两位钟皇后的死是太皇太后心中的刺,那么世子册封就是宁国公心中的刺。
宁国公:“……”
眼前的画面突然放大,脸上层层叠叠地褶皱,胸口剧烈的起伏,带着胡子一起抖动的唇角……还有眼中飞快闪过的恼怒和阴狠。——皇帝从来没有哪一刻将宁国公的脸色看得这样清楚过。
与此同时,皇帝眼前一花,一片五颜六色不知道什么符号组成的东西从眼前飘了过去,密密麻麻直接盖住了宁国公那张老脸,似乎是一个……万箭穿心的人?
【噗噗噗——】
皇帝正疑惑着,就听到耳边接二连三响起的箭矢穿透身体的声音,再一看还真有几支不知道哪里来的箭扎在宁国公的心口。
【心扎穿了老铁】那个小孩的声音说道。
皇帝抽了抽嘴角:“……原来是在嘲讽宁国公。”
薛瑾安如果能听到他的话,一定会告诉他,这不是嘲讽,这是花式弹幕。
可惜此刻的薛瑾安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而皇帝也自娱自乐地找到了乐趣,开始着重观察他的臣子们的表情变化,他惊奇地发现他现在看什么东西都异常清晰,连宁国公老脸上到底有多少皱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皇帝还看到了自己,或许是视角的问题,又或者是其他,皇帝觉得自己的身姿要是能更伟岸一点就好了,还有脸上那几点小小的斑……从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看着放大的脸上的瑕疵,他有些不喜的皱眉。
去掉就好了。皇帝心中念头一闪而过,然后十分奇妙的,他眼前出现了一行字。
字体十分的刻板,如果将每个字的笔画拆开来一一对照的话,会发现他们惊人的相同,字体之间的间距也完全相当,就像是放在一个模具里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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