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孜然咩
赵偏军“哎”了一声道,“小将军,属下也不想的,但是您也知道军令如山不可违啊,您可千万不要怪我啊!”
话说得可怜,但土铲得很是欢乐。
所有人都以为薛瑾安说埋了就是说着玩的,是想要挫一挫赫连庸嚣张的气焰,让他再也不敢拿大将军的名头来压人,就连赫连庸本人都是这样想的。
他甚至在赵偏军扬土的空隙放了一句狠话:“龙傲天你有种,你有本事就真把我活埋了,你这样的恶毒之人,我看你如何同我义父交代!”
他刻意把“义父”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嗯。”薛瑾安事事有回应,他八风不动半点都不受威胁,还在叫人登记这收编的三百人。
又过了一会儿后,终于不止韩副将心里头不安了,就连亲自动手埋人的赵偏军动作都越来越僵硬,看着站在坑里土已经盖到胸口的赫连庸,这再次插入土里的铲子怎么也抬不起来。
赫连庸其实也有点害怕了,但少年的自尊心让他根本低不下头,看赵偏军这样子,当即冷笑了一声:“呵!”
……只是一声笑而已,好歹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韩副将提起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然后就对上赵偏军看过来的眼神。
呵!兔崽子,刚才不是还唯恐天下不乱吗?现在知道怕了?知道事情闹大了?韩副将心里也冷笑了一声,同时又对到现在都不肯服软的赫连庸着实看不上眼。
面对敌军你如此硬茬子,自然能体现出你的英勇无畏,但如今只是军营之中的演习,做如此姿态只会让人觉得不智。
而且这件事最开始错得就是他,如若不是他不肯“死”还对赵偏军下狠手,又何至于闹到如此境地!
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韩副将不禁在心里骂道。
然而不管他此时心中有什么情绪,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该说和的还是要去说和。
这龙傲天倒是具有为帅的品质,所谓慈不掌兵,这冷漠狠厉的手段叫人敬畏,用在战场上却着实刚刚好,只是如今说和起来倒是有些难为人了。
韩副将思虑良多,苦口婆心地找尽各种借口劝,然而薛瑾安只是一句话:“他没有用。”
把赫连庸气得直想骂人,被眼疾手快的赵偏军用铁锹堵住了嘴,赵偏军恶声恶气地小声道,“小将军还是消停些吧!”
薛瑾安早就已经注意到赵偏军停止了填坑,“赵偏军累了,我让别人替你。”
眼看着他是真的要把赫连庸给活埋了,韩副将绞尽脑汁,终于灵光一现抓住了赫连庸的用处,“等等,他有用,他有用!”
“他是大将军的义子,若是抓住他,必然能叫红方投鼠忌器。”韩副将满脸期待地看着薛瑾安,希望这小祖宗能够松口。
薛瑾安陷入沉思,他按照这个思路预演了一下,倒是真的想出来一个法子,但不是用来对付蓝方的,而是:“或许可以一举拿下赫连城。”
等等我听到了什么?赫连城?是大将军吗?龙傲天准备对付大将军?韩副将一愣,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69章
薛瑾安想到就去做, 让赵偏军把赫连庸再从坑里挖出来,自己先一步带着人回去了,还叫人把在外面的蓝方人马全部都召了回来。
薛瑾安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韩副将满脑袋问号, 根本跟不上他的思路, 想要问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韩副将着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样子, 薛瑾安再不懂人类感情,也不可能看不到这么明显的脸色,不过计划目前还在他脑子里优化,并且演算实施之后的各种可能性。
因为涉及的对手是赫连城,他首先得导入有关赫连城的作战指挥数据,在脑中构建出赫连城的相关人物模型, 测试到成熟投入使用,再放入计划中开始预演。
——光是听描述就知道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也得亏薛瑾安之前上李太师的政治历史课,把他给出的那成山的课本都导入了数据库中, 这些课本虽然都是讲古的, 但是李太师在上面的批注却有不少是借古说今, 而赫连城作为大启的战神大将军,稳定边关局势多年的人物,论说到战争的时候是逃不开他的。
薛瑾安也因此知道了很多他指挥战役的具体信息,如若不然, 他可能连第一步的构建人物模型都做不到,还得先下线找赫连城的资料看。
毕竟《我欲成皇》原著西北军的部分主要讲的是反王崔醉,那时候赫连城早已经死了,提起他也只说他英勇善战被困死孤城殉国之类的,很少仔细提起他的辉煌战役, 他那个废物接班人更是只有一个名字。
薛瑾安在没有得出所有预演结果之前,是不会轻易提及自己的计划的,只对韩副将道,“等各位将军到齐了开会。”
“是,属下知道了。”韩副将只能压下心中的忧愁耐着性子等。
不过很快他也没空伤春悲秋了,放出去游荡的队伍陆陆续续回来,空荡荡的营地逐渐变得热闹起来,韩副将如同一个景点一样被同僚们陆续拜访打卡。
“突然把我们召回来,发生什么事了?还是说你终于决定不打游击蚕食,改正面作战了?”——这是一回来就直奔韩副将,完全不知道情况的。
“老韩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你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抢了主将位置?”——这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的。
“营地的人是不是变多了?总觉得挤得慌。”——这是直觉比较敏锐的。
“一直听说龙傲天很年轻,但是这也太年轻了吧?真的是他一手策划夺了咱们蓝营的指挥权,还把赫连庸那小子也抓了?韩副将你没有放水吗?”——这是已经打听到不少消息并偷偷去求证过的。
“啥啥啥?什么情况?赶紧展开说说!”
……
这些人凑到一块之后,倒也不用韩副将费口舌解释什么了,他们三言两语就唠成了一团,叽叽喳喳一顿后就基本把事情给了解明白了,有人咋舌、有人惊叹、有人不信……最后眼神全都看向了当事人韩副将。
韩副将伸手做了个打止的手势,他到底也是在赫连城身边待了多年,颇有些威信,也有些头脑手段,要不然这次只有两个的阵营主帅位置也不可能是他了。
这算是大将军的一场考验,正是因此他才大胆地选择了坐空营地,把人撒出去打全面游击战——游击是他最擅长的战术,还是从戎狄屡次打秋风的行动中学会的。
北方地广人稀,戎狄又有好马,他们来烧杀抢掠总是一小股一小股的来,干完事儿就跑,一阵纵马飞驰,很快就会让人找不到目标。韩副将学习了他们的机动性改进了,或者更恰当地说是优化适应了对戎狄的漠北游击战。
韩副将知道大将军征战多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退了,如今接班人将定未定,辅政班子也要培养起来,而西北军素来奉行能者居之,他们这些将领想要表现一二也是很正常的。
然而韩副将也没想过,他这创业未半而中道落马,竟然被一个少年给踹了下来,甚至对方那模样你说是少年可能都有些勉强,纯粹就是一个孩子。
“可也没办法,人家就是有本事,有时候天赋这种东西,不服不行。”韩副将忍不住叹了口气,“当一个人的天赋高到令人难以企及之时,你甚至生不出任何嫉妒之心。”
众将军听他这话都纷纷皱眉,看不惯他这副自怨自艾的样子,大喇喇道:“不过一个小毛孩而已,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半点经验都没有,总有让人擦屁股的时候。”
韩副将也没有反驳,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你们见识过就知道了。”
几乎是韩副将话音刚落,主账的营帐门帘就被撩开,一个脸上有一道长长伤疤瞎了一只眼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此人正是丁瞎子。
韩副将敏锐的发现这丁瞎子现在的状态面貌完全不一样,之前散漫拖拉看起来却是是个伙头兵,可现在他腰杆挺直,浑身绷紧如一张弓,那只没瞎的眼睛如鹰隼般晶亮犀利,扫量过来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看向身体的致命处——这是弓箭手的毛病。
很显然,这人的奇妙变化是因为营帐中的人。
“丁望?你回来了?”有一个将军认出了丁瞎子,惊喜地走上前拍了拍丁瞎子的肩膀,“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消沉下去,这样很好,非常好!”
听到丁望这个名字,韩副将是有些吃惊的。
丁望此人曾经是神射营培养的好苗子,他的力道能拉开的弓或许不是神射营最厉害的,但他天生准度很好,百步之内无论是固定靶还是移动靶,都可以正中红心,这样的天赋,以后当个神射手也是有可能的,然而他运气不好,第一次上战场就被砍伤,还直接被废了眼睛,原本前途可期的未来直接黯淡无光。
韩副将自那之后没听过丁望这个名字,还以为他已经离开军队返乡了,却不曾想原来一直颓废地窝在伙头营里。
面对曾经同僚的关心,丁瞎子微微颔首,他整个人站得如同一支利箭:“众位将军,主帅请你们进去。”
韩副将看着丁瞎子这脱胎换骨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想:龙傲天到底给他灌了什么神药,说了些什么鼓励人心的话?
实际上,薛瑾安没有给丁瞎子灌任何神药,也更是没有对他进行话疗,更直白一点说,薛瑾安唯一主动对丁瞎子说的话就是让他找纸。
丁瞎子很会举一反三,直接拿了一套文房四宝过来,薛瑾安直接把脑子里完善好的计划导入了出来——有过崔醉cpu烧坏的事件,薛瑾安武将难免有了点刻板印象,他就觉得直接出纸张版,也省了他一些口舌。
至于会有人看不懂文字内容这种可能,薛瑾安表示这种家伙可以当场解甲归田了。
总之,正在磨墨的丁瞎子是第一个知道薛瑾安的计划的,他这一看直接被这胆大妄为的算计吸引了进去,颇为惊讶道,“还有我和小贾的事儿?”
“小贾还行,但我……我是个废人。”丁瞎子说着贬低自己的话,眼神却不自觉地看向了薛瑾安,他根本不知道他此刻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多么像一个溺水的人看着水面漂浮的木头,伸长了手挣扎着想要在气绝之前抓住它。
薛瑾安并没有接收到这个充满希冀和渴望的眼神,他只是理所当然地道,“我在这里写下了你的名字,那你就一定能做到。”
这可是他通过数据得出来的最佳人选,不会有任何问题。薛瑾安对自己的数据分析向来自信。
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也一直当着废人的丁瞎子,在此刻终于缓缓挺直了自己的背脊,心想:我终于抓住浮木,逃离了那片黑暗至极的深水。
而他的浮木对于他的变化只说了一句:“很高。”
丁瞎子忍俊不禁。
一群人进入到了薛瑾安的主账,观看了这被他们私底下命名为“大将军插翅难逃”的计划,从开始看第一句他们就开始瞳孔地震。
原因无他,不过是把他们全部都召回来就是计划的第一步。
蓝方营地召集全员的动静这么大,红方那边不可能不知道,必然很快就会警戒起来,大概率也会召回红方在外的其他兵力,薛瑾安打算放小贾回去报信,告诉他们赫连庸被抓了,而蓝方打算乘胜追击夜袭营地,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红方不管信不信都会进行防备。
丁瞎子则去私放赫连庸及几个他的手下,给他们传递红蓝双方已经达成合作,准备攻打赫连城所在的大本营,然后出现追兵让他们艰难逃脱出去,丁瞎子要负责引开追兵,最好再受一点比较明显的伤,甚至可以直接当着赫连庸的面重伤倒地,给赫连庸埋下怀疑的种子。
毕竟这只是演习而已,大家都说好不下重手,出手这么狠辣肯定不对。赫连庸纸上谈兵归纸上谈兵,能得到赫连城的看中,他也不会真的笨到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他势必会去查探。
这时候薛瑾安就会请红方主帅一见,而且是双方带足兵马的阵前对谈,谈什么不重要,反正不会真的动手,赫连庸靠近不了他们,只能远观他们谈笑风生,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薛瑾安会让他“知道”的,小贾会突然站出来指着两个主帅激烈的说些什么,最后被薛瑾安下令拖下去活埋,这时候就可以让赫连庸听到一些东西了,像是“演习是假的”“你们刺杀”之类的话。
赫连庸必然想要知道真相,他会想办法营救小贾,但薛瑾安不会让他们得到人,而是让他们亲眼目睹小贾的“死”。这时候赫连庸还是半信半疑的,他会同身边一起出来的人打听红蓝双方的主帅,他会直接或间接地知道两个副将的“狼子野心”。
薛瑾安会一步一步加强赫连庸的怀疑,甚至可以让他往大了猜,比如将军不得善终的配套组合“功高震主”,诱导他结合自身被“虐待”的经历合理阴谋论,他会合理化自己的一切猜测,并对此深信不疑。
当他相信这个虚构的阴谋的时候,他就会迫不及待地去找赫连城,这时候会有红蓝双方的人追杀他,他会损兵折将非常艰难地逃跑到大本营附近,然后看到红蓝双方隐蔽驻扎在大本营不远处,一副随时要攻打赫连城的样子。
赫连庸好不容易逃入赫连城的地盘,却会发现他的义父并不是很想信他,甚至还会将他及带来的人严加看管起来——这样做其实无可厚非,赫连城不是那么偏听偏信的人,而且他手底下有整个大启最厉害的斥候营,他对战场的掌握情况,绝对是比赫连庸清楚的。
但赫连庸并不知道,他看到义父不信任自己只会心神大乱,并且越发怨毒薛瑾安,人一旦情绪上头,就很容易捅娄子。
不过他就算什么也不做也已经足够了,薛瑾安只是放他去扰乱军心的,同时也是推着龟缩在大本营等着红蓝双方决出的胜利者挑战的赫连城主动出来。
只要他主动出来,薛瑾安就有办法占据大本营,然后鲸吞红方兵马,对失去驻地的大将军围追堵截。
至于到底用什么战术占据大本营,薛瑾安表示那太多了,想要选的话他可以直接列出个菜单。
一众人是不以为然进的主将营帐,有些人甚至还对主将成了个小毛孩心有不屑,最后却是满脸恍惚地走了出来,就连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薛瑾安战术暴击的韩副将,都露出了一脸三观震碎的表情。
其实要破这个计策并不难,这整个计策依附的是心理战,只要赫连庸一开始就不相信那些说辞,不要去查就好了,但问题就在于人是没办法控制自己思想的,如果把他们放在哪个位置上,他们能忍住不查吗?不可能的。
而且韩副将和红方主将的野心是真的,他们就是想要得到更好的位置才这么努力的,同样的,薛瑾安是真的想要打大将军占据大本营。
正所谓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如今因已经确定了,他们说自己不是要害赫连城的妖风这有谁会相信呢?
反正别说赫连庸信了,他自己看着计划都有些信了,信了自己就是一个狼子野心想要谋害大将军的家伙。
韩副将是真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留下了赫连庸的一条小命,却竟然把大将军搭了进去!
他一出主账就忍不住掩面哀恸一句:“大将军,我对不起你啊!”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们,按照他的意思行动吗?”
众将军面面相觑。
“为什么不?”薛瑾安的声音响起,他们立刻转头看过去,就见丁瞎子撩起帘账,一个少年从里面走出来。
此时在他们眼中,眼前这个矮个子的小毛孩已经不是小毛孩了,而是一张嘴就能直接玩死一个人的恐怖操心者,让人发自灵魂的戒备忌惮。
有紧张过头的甚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薛瑾安却只是看着他们,语气平静地问了一句:“你们不想让赫连城看到你们的能力吗?”
“围追堵截他的机会、以下犯上的机会……”薛瑾安竖起一根手指,语气缓缓地强调道,“只有这一次。”
众将军:“!!!”怎、怎么办,突然觉得这提议好让人心动啊!!
众将军:大将军,是我们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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