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孜然咩
他们最终还是拦住了那个发疯的大将军亲兵,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赫连城的军队炸营了。
炸营又称作营啸,是指精神高度紧张的士兵们骤然被惊醒,导致无法分辨身处环境和周遭的事物,对着周围盲目出手的现象,这是非常恐怖的事情,炸营的士兵甚至可能会自相残杀。
士兵们本来就是睡觉都会警醒的人,尤其是戍边的士兵,赫连庸今日的一番话到底还是流传了出去,让不少士兵心中都隐有不安,睡觉都睡得并不安稳。
而这时候,外面传来追杀的声音,直接将他们惊醒了过来,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也判断不出来那追杀的声音到底离他们是远是近,只是本能的握住了身边的武器朝着身前挥舞了出去。
……
赫连庸唯一做的正确的事情,大概就是在事情发生后第一时间哆嗦着找到了赫连城,“义、义父……”
他嘴唇嗫喏着已经骇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赫连城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已然意识到情况不对,他虎目圆瞪冷肃着表情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主账,正好撞上要进去回禀的亲兵:“将军,那边营地似乎有异。”
“走!”赫连城二话不说就开着轻功冲了过去。
赫连城到的时候已经炸营了,巡逻队的人震惊地看着这荒唐而混乱的场面根本反应不过来,也得亏他来得快,饱含内力的一声大吼,直接将所有人都震在原地,有些道行比较浅的,已经拿不住手里的武器了。
赫连城的出现及时终止了这场闹剧。
赫连城从来没有哪一日如此庆幸过,庆幸他早先就定下了规矩,将士们要统一领取武器上值,下值的时候也得先把武器上交,于是营地里众将士手中的武器都是木制的或者是从战场退下来的钝刀断刀,拿在手里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安心一点而已。
如此,这次短暂的炸营才没有造成严重伤亡。
亲兵被留下来安抚受惊的士兵,赫连城先去了关押赫连庸的营帐,刚要掀开帘子进去,却被里面的声音呵止,“别进来!”
尽管声音闷闷地还有些嘶哑,赫连城却还是听出来这是常大夫的声音,他立刻问:“怎么了?”
刚强行从昏迷中醒来不久,正虚软无力靠在桌子边,用袖子死死掩住口鼻的常大夫微微一顿,他自然也听出了外面传来的是赫连城的声音,他心头可算是松了口气,语气也没那么发紧了,“看来外面的事情解决了。”
“嗯,里面怎么样?”赫连城问道。
常大夫也不隐瞒,无奈地回答:“不太好,里面全是蛊毒,我浑身没力气,爬都爬不动,再不出去就要死在这了。”
这只蛊虫是当年他决定要来西北军当军医的时候,朋友担心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在边关凶悍的环境里活不下去送给他的,说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用,只因这只蛊能够产生蛊毒,轻轻一点只是令人神思恍惚,给多一点便是致幻,再多一点却能够直接迷人心智,这时候你给他下令,他就会完全遵照你的想法行事,要是长期处于蛊毒环境中,倒是不会死,但是脑子肯定是会受到影响的。
可以说是非常厉害的蛊了。
但是有一点,蛊毒可以放,蛊虫绝对不能放出来,尤其是不能让它接触到人,不然它会第一时间钻到人类的血肉中,找到一处血力最旺盛的地方结成虫茧,开始进化,待进化完成破茧而出的时候,它就是没有蛊毒,能直接迷惑人心智的离魂蛊,至于被当做孕育温床的人类则会在破茧的那一刻死去。
——因为心脏是身体的血压泵,所有血液都将经流的地方,也自然就是血力最旺盛之处。
好友只是因为喜欢虫子才去研究的,自然不会平白无故杀人养蛊,是以这离魂蛊一直都是未成年的状态。
常大夫将装着蛊的竹筒一直挂在昔年的御医玉佩上,一挂数年时间过去,他都已经完全忘记这个大杀器了,谁曾想今日被赫连庸误打误撞地用了。
亏得常大夫昏迷了没多久强行意识清明,又趁着那清明的时刻,拔出银针插入穴道逼迫自己更清醒一点,这才得以捂住口鼻让蛊毒进入身体的时间短一些,只是身上还是没有力气。
赫连城这会儿想起曾经听常大夫说起过这件事,要说大启境内蛊虫盛行之地是滇州岭南及苗人聚集之地,那么境外蛊毒之乡就是南疆之地了,赫连城常年镇守边关,自然是见过不少南疆人的,也从他们口中听说过蛊虫之事,只是虽然也有惊奇之处,却并没有那么玄乎。
赫连城于是只以为蛊虫不过是有毒的虫子,江湖人传得神乎其神只是见识少大惊小怪罢了。
常大夫知道赫连城是不太喜欢以武犯禁的江湖人的,所以说蛊虫的时候,就只提了提着蛊虫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那蛊毒毒得很,并不知道这竹筒里的还是只未成年版虫子。
赫连城回想起来当时的谈话,立刻知道这蛊毒有多厉害,直接让周围的人离开三尺开外,也不敢把这蛊毒放出来,直接自己憋着一口气冲进去把常大夫捞了出来。
一出到帐外,新鲜的不带香味的空气吸进肺腑,常大夫瞬间身心俱松,差点没直接在赫连城身上晕过去,吓得赫连城使劲儿掐他人中,“常大夫,你没事吧常大夫?快醒醒!”
刚厥过去一秒就痛醒的常大夫:“……”
“放心吧不会死的。”常大夫说着强打起精神,吩咐人去把他的药都取来了,一堆丸子下去,表情好看了很多,终于放心地晕倒了。
赫连城赶忙给常大夫安置好,这才大步流星地回了主营帐。
“赫连庸!”赫连城是真的气狠了,再见到赫连庸的时候,一记窝心脚就直接把赫连庸踢飞出去,吐出一口血来。
“义、义父……”赫连庸想爬起来都一时之间没能成功。
赫连城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怒气压下,他没有看赫连庸,只叫人把他抬下去之后,就回到了桌案边坐下,他还要处理这件事的后续,最要紧的就是军队如今士气过于低迷的问题。
他们现在急需要一场胜利,否则很有可能这低迷的士气会影响到演习结束之后,然后辐射整个西北军。
看来得和红方阵营正面冲突一下了。赫连城改变战略,开始全盘重新推演起来。
……
薛瑾安发现蓝方军营的将士们对他的尊敬是带着敬畏的,明明他们进帐篷议事前还是一副看不上他的样子,薛瑾安不懂人类的善变,但他欣然接受。
而他也很快发现在队伍中树立起自己威信的好处,比如说他吩咐什么,底下的人从来不问东问西,直接就会做给他看,比如他晚上下线睡觉前在帐篷门口立了个“正在睡觉,请勿打扰”的牌子,那么在这个牌子撤下来之前,都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了。
薛瑾安准时准点起床,打开健身软件一进去,第一时间撤了请勿打扰的牌子,登时没一会儿,人就都汇聚在了主帐内。
“昨晚大本营有异动,倒是没有闹腾多久,但是总觉得不对。”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还有人将细节补充完整。
薛瑾安听完众人的汇报之后,非常肯定地道,“他们昨晚炸营了。”
“炸营?!”在场的都是西北军的中流砥柱,自然知道炸营的厉害,他们更知道的是,如果真的炸营这势必同赫连庸有关系,而赫连庸是他们连骗带撵弄过去的。
他们既恼恨赫连庸竟然这般没用,心中又十分后悔自己跟着胡闹,一时之间面面相觑表情惶惶,“大将军坐镇,不应该吧?”
但他们也都知道,营啸这种事情一旦发生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小打小闹,没什么损失。”薛瑾安如实的话语在众人听起来轻飘飘的,甚至有不少人觉得他可能是年纪小,根本就不知道炸营有多厉害。
薛瑾安当然知道,事实上如果炸营损失很大的话,赫连庸根本活不到今天早上,应该被以儆效尤穿串了,赫连城也没办法稳坐到今早。
当然,就算不是很大的炸营也是炸营,演习结束之后,赫连庸也还得受罚,赫连城那种对自己比对别人更严厉的人,大概率也会罚自己,不过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赫连城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将将士们低迷的士气重新提升起来。
所以,赫连城势必会尽快动手。
薛瑾安脑中闪过无数演算,最后给出了赫连城会出手的最有可能的路线和时间,“我们假装包抄红方,然后趁机入营。”
……
红方主帅陈征在得知一切真相的时候,不可置信地质问道:“所以大将军和龙傲天你们互相算计坑害,最后倒台的竟然是我?”
陈征得知蓝方要集合全部兵力攻打他,当即也顾不得什么把红方的兵力也都召了回来,第一次得知蓝方换了主帅,他同那个少年在两军对垒中谈笑风生。
对方说他把蓝方的人全部召回,只是因为他和韩奇的战术不一样,韩奇擅长游击,他更擅长正面战,然后还约他第二日正面对敌,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哪怕谈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个伙头军跳出来面色狰狞地说了一些听不懂的怪话,陈征都是信了龙傲天的话的。
然后说好的正面战没有,大将军带兵先突袭了他的大后方,直接切了他的粮草辎重,他这边刚组织起有效的反抗,蓝方又趁机蚕食了他的先锋军,直接拦腰截断了他的军队……就这样经历了一番字面意义上的左突右进之后,他只能带着自己残存的百人亲兵跑路。
他看到大将军的军队倾巢而出,而蓝方的人正在往里面涌,他只以为这是在打劫呢,灵机一动觉得自己也可以去浑水摸鱼一些粮草,他也不贪心,就带能混过这个演习的量就行。
然而他却万万没想到,蓝方根本就是直奔入主大本营来的啊!他这一下直接自投罗网了,百人亲兵团直接没保住!
陈征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还有占据别人大本营这样的玩法,更没想到的是,蓝方这群浓眉大眼的,跟着龙傲天造反竟然是为了围追堵截大将军!
如此丧心病狂以下犯上的行动,他当然不可能错过!
“大将军不要怪属下,是您先动的手,属下这也是迫不得已啊桀桀桀~”陈征把红系带换成蓝系带,领着自己的人就出去给赫连城添堵去了。
赫连城其实在发现蓝方只是截断了红方的队伍,而不是真的包抄蚕食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薛瑾安的算计了,只是他如今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丢了大本营,他索性就把红方剩余人马给吞了。
之后在蓝方入主大本营后,第一时间就带着人撤退了,没有给蓝方追击的时间,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龙傲天那边肯定不会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时间,会逼他们在雪地里乱窜。
“没曾想着龙傲天竟然和我打着一样的主意,还真是大意了。”赫连城语气无奈,表情却是带着欣慰的,又傲气地道,“不过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可不能击败我。”
赫连城也确实不愧是西北军的元帅,领军能力一流,就算是在雪地里流浪,也是难啃的骨头,愣是把原本有些飘了的小弟们心目中的崇拜更添砖加瓦了一把。
不过也正是因为更尊敬大哥了,他们对大哥下手也越发毫无保留了,一个个都拿出了真本事,竟然打出了不少精彩的战役。
最后他们甚至联合起来围攻,却还是让赫连城熬过了这三天的演习,只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赫连城不愧是被西北军全心信赖尊敬的主帅。
演习结束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兵戈交接的声音停止,韩副将他们甚至有些恍惚:“结束了吗?是……平局吗?”
“和你们打是平局,但是战术上,我输了一筹。”赫连城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么久的围追堵截,他就算是个铁人也难免有些累了,对他们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又笑着道,“还好你们主帅只坐镇大本营,没有直接对我出手。”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如果龙傲天也下场的话,他赫连城大概率是双输。
薛瑾安确实只下达了围追堵截的命令,就让他们带着人自由发挥了,毕竟对他而言,从入主大本营开始比赛就是他赢了,后续对赫连城的追击,他只当做是彩蛋花絮,看韩奇他们挺跃跃欲试的,就干脆让他们去玩了。
对薛瑾安来说,他其实对赫连庸干了什么引起了炸营更感兴趣,这是他没预料到的可能,他以为赫连庸的能力是做不到炸营的。
赫连庸因为被赫连城踹了那记窝心脚的缘故,直接躺床了,赫连城也便没有带他,将他留在了大本营里,薛瑾安在入主营地的两炷香后就见到了这人。
被五花大绑的赫连庸面色灰败,看向薛瑾安的眼神狠厉至极,挣扎着想要扑上去,被青龙偃月刀抵在胸前僵硬地又跌坐了回去。
“怎么?看够了我像个畜生一样被你耍弄来耍弄去,看我失去了一切,终于觉得厌烦了,想要杀了我了?”赫连庸没忍住冷嘲热讽。
薛瑾安端青龙偃月刀的手极稳,否定了他的无端指责,实话实说道,“你很脏。”
赫连庸表情一僵,现在的他确实很脏,还穿着那天狼狈逃回来的衣服,他冷着脸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炸营了,怎么做到的?”薛瑾安这纯粹的好奇直接踩爆了赫连庸的雷点,他目呲欲裂地瞪着薛瑾安,脸上的愤怒难堪几乎如有实质。
然后薛瑾安就知道了,赫连庸还真没有能力炸营,能炸营的纯粹是因为一只蛊虫。
为了确保他话语的真实性,薛瑾安直接握住了绑住赫连庸的绳子打开USB连接,顿时弹出熟悉的感叹号:
【注意!该设备风险过高,有病毒试图扫描你的设备,安全防护软件正在开启杀毒模式】
赫连庸感觉到一股力量往身体内游走,心头忽而刺痛起来,心脏一鼓一鼓地剧烈跳动起来,他以为这是薛瑾安的内力,只觉得他果然不安好心,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该病毒已侵入系统核心组件,权限不够,接管防护墙失败,杀毒失败!】
薛瑾安歪了歪头,问他:“需要我帮你杀毒吗?”
赫连庸一愣,立刻知道他说的是蛊虫,心头一阵悸动,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他当然想要蛊虫被清出来,可以面前的人是那个处处针对他的龙傲天,他到底拉不下那个脸,冷笑了一声道:“不用你假好心。”
“哦。”薛瑾安是个善解人意的好手机,他直接松开了手。
还以为会推拒一番的赫连庸到嘴边的话一噎,他捂住有些发慌的心口,恼羞成怒地瞪薛瑾安:“你果然就是假好心!”
薛瑾安根本不拿他当一回事儿,直接让人将他拎下去,自己打算去那个满是蛊毒的帐篷看看。
“等等!”赫连庸却是不敢走,他想要求薛瑾安把他身体里的蛊虫取走,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干巴巴地,“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没有。”薛瑾安对没有特色的人类不太感兴趣,但看着他死瞪着自己,一副“你不问老子就不走了”的样子,就随口问了一句原著读者对于赫连城困死孤城的猜测,“如果你没有接任你西北军的新主帅,你会杀死赫连城吗?”
我没有成为西北军新的主帅?赫连庸第一反应就是激动地反驳:“不可能!”
义父只有我一个孩子,义父全力培养我,义父是想要将西北军交到我手里的……西北军怎么可能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是谁的?韩奇?陈征?还是龙傲天?不不不不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薛瑾安明白了:“你会。”
这两个字像是给赫连庸下达的判决书,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直到被人扯下去都没有反应。
薛瑾安没有再管赫连庸,直接去了那个曾经关他的帐篷,帐篷被直接封闭了起来,门口还挂着“里面有毒,禁止进入”的字样,这字写得匆忙但犹见锋利,是赫连城亲笔没错了。
帐篷又是用浆糊封,又是用绳子捆,封得很死,薛瑾安看了一眼就觉得打开很麻烦,他干脆就砍出青龙偃月刀打算直接把帐篷给拆了。
第一刀划下去,浓烈的香气冲鼻,薛瑾安的安全防护系统直接被激活,把这些试图入侵身体的病毒因子全部绞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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