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困而不死
“如果没办法再用老师、学生的身份相处——当然我也不可能说出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话，我才不想当谁父亲呢，如果不能用老师、学生的身份相处，就作为夏油杰来认识我吧。”
林有希注视着夏油杰的眉眼，他总觉得像夏油杰、太宰这样的人像多思多敏的黑猫，林有希和他们不是同类，但是又好像能从这些眼睫阴影里的眼眸里用他的方式理解到什么。
他不会困扰于这些伤怀，但是他觉得夏油杰他们有伤怀也是正常的。
他不是敏感的性格，但是他觉得这样的性格也是宝贵的。
林有希上前一步，拍了拍长发青年的肩膀，错身而过，“来认识林有希——夏油君。”
“如果我不能做【林老师】的话，来认识林有希。”
浅发青年笑了笑，身影融化在白茫茫的光雾里。
“说不定我做你朋友比做你老师有趣。”
……
而另一边。夜色黕黕，冷月高悬，一滴映照着月影的血珠骤然从草叶尖滑下，坠地碎开。
一只怔然向前的脚瞬间覆压踩下这片草叶。
往上，是十二年的山村幻境里脸色苍白的黑发少年，此时他头发还不长，散乱着也刚刚过肩。少年踩在血地里，脸上也擦着一条惊心的血污，细长双眸蒙昧不清，只在抬眸时清醒了一瞬，映入月光里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影。
“老师……？”
……
“我在。”
第112章
林有希现在的状态并不算好。
他以为他从山村副本里穿越至十二年后的世界时， 他在这儿身体应该是一并消失了的，但是似乎因为这里是个特殊的术式幻境，他身体投影还保留在这里的。
林有希是从血泊里自己爬起来的， 青年额发和脸颊上都凝着血污泥块， 腹部已经没有出血了，只是浅灰色的衣服上沉着一大块的深色血迹。
林有希擦了下嘴角，他还是重伤状态，但是不会死。就像挂着虚弱buff不断叠层，但是不会掉血一样。
浅发青年舌尖抵着犬牙忍住痛意， 捂着腹部吸了口气， 转向对面的夏油杰。
对面的黑发少年情况比他糟糕得多。这并不是说夏油杰也被捅刀破腹受了什么重伤……而是，夏油杰身后尸山血海。
满地都是倒地的尸体，细雨蒙蒙， 让夜色都显得氤氲不清，湿润泥地里汩汩蜿蜒而去的血液一下沾湿黑发少年随风雨飘摇的裤脚。
夏油杰正眉眼沉沉地踩在一片血地里，旁边两个小女孩在雨中瑟缩地攥着他的衣角。
风起雨纷纷， 血腥味慢慢清晰地、刺鼻地随水汽扑面而来。
夏油杰在看到林有希后，涣散朦胧的瞳孔凝实了些， 这时他才像是终于从刚刚那种魇着点状态回神，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一脸茫然，过了会儿又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热血，神情空白。
好一会儿， 他卡顿停滞的大脑才像是重新启动一样， 咔擦咔擦迟钝地倒带， 把刚刚空白的那部分记忆画面重新倒回大脑内的显示器里， 在回忆尚且闪烁雪花蒙昧不清时，黑发少年瞳孔慢慢缩紧， 转过身去。
这时他才终于清晰地看清了满地村民的尸体。
以及自己手上的血污。
这是他做的吗……？
什么时候的事？……刚刚吗？
他想起来了……
但是在回忆流入大脑之前，黑发少年先是下意识地惊恐回头，转向身后刚刚从地上爬起的浅发青年，“老师——”
黑发少年下意识朝林有希走去，发出的声音一时还没组织成解释，也没编纂出完整的一句话，就只是像呼救一样被少年下意识从喉咙里推出。
夏油杰还没来得及看清浅发青年阴影里的眉眼到底是什么神情，也还没来得及听到林有希的回复，就先被远远传来的一道声音贯碎了思考。
“杰——！！”
熟悉的、五条的声音骤然贯穿风雨而来，像一道闪电瞬间划破夜色一般惊心。
“你做了什么？！！”
林有希刚刚按着腹部忍住痛意直起身，准备解释这个幻境的机制——
身后白发少年就骤然闪成一道蓝光直掠而来。这一下不仅打断了林有希的话，还把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浅发青年一下创到。
后背突然传来极强推背感，一下差点被创翻的林有希：？
林有希眼尖，像逮一只飞成残影的哈士奇一样，猛地从一条风里准确抓住五条悟肩膀。
眼看大逆不道的学生眼睛看都不往旁边看，直接就要朝夏油杰冲去，脆皮老师仰天长吐三口血，一下浇得五条悟狗血淋头。
原本热血沸腾怒气上涌的五条悟：……？
等被拉住的白发少年顶着一头沸腾热血，表情茫然地望来时。
林有希便捂着腹部，表情和声音都幽幽道，“五条君也是心大，如果是别个老人，被你撞了就该讹你了。”
五条悟看着此时一反常态，虚弱疲惫的老师，大脑信息加载过量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接道，“那老师不会讹我吗？”
“会。两百万，之后刷卡不支持现金。”
五条：。
**
“老师是说，这些都是假的？”
五条冲进来后差点和夏油杰打起来了，家入硝子也跟来了，只是慢一步在后面才进入山村。
现在林有希站在最中间，一边是低着头的，浑身血污宛如玉面修罗的夏油杰，一边是收信赶来的五条悟和家入硝子。
每当夏油杰和五条悟谁要出声质疑，比如夏油杰说“可是我有杀人的记忆。”和五条悟说“你这家伙……”然后两个人要打起来时，林有希就会捂着腹部，咳得惊天动地，咳得争执起来的两个学生都满头热血再不敢热血上头才作罢。
家入硝子到了之后便被夏油杰拜托去治疗林有希的伤口，然而林有希的伤治了也没好，在这时五条悟几人便有些相信林有希的话了。
“……只是，我们是从什么时候进入【帐】的呢？”
“五条君的【六眼】也没有看出来吗？”
白发少年低头沉吟，“有可能是背后的人用了扰乱术式的特殊咒具，也可能是背后的人将[无人可以发现帐的存在]也写进了【帐】的束缚里。不过——”
五条悟抬起头来，看向对面还神思不属的夏油杰。“杰。我确实收到了总监部下达的，你的通缉令。”
“说【窗】监测到你在任务中杀死普通人，112名。”
……
在五条悟话音落下时，仿佛就有一阵沉着血腥气的湿冷空气从夏油杰的裤管、袖管，以及领口灌入，让他瞬间打了个冷颤，好像冷进了骨子里，而就算这样浑身冷得发痛，夏油杰发现自己也很难把神思凝聚起来。
……太多了。身后的人太多了。如果要数一数是不是悟说的112个人……
夏油杰低着头，声音轻轻的，“我有杀死他们每一个人的记忆。老师。”
夏油杰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坦白，他知道林有希在看自己，便低着头，不与林有希回视。
“在你死……在我以为你死后，我便想着让他们也付出代价。”
“而且……就像老师说的，咒术师…我们不能太想着别人了，为什么，凭什么老师要因为这些人受伤，因为这些人死掉，明明是老师——”夏油杰的声音一下截断，捂着头停住。
“我想改变一些东西……也早该改变了。”
无论是咒术界，还是普通人的社会……
林有希也低着头，他看着自己袖口被雨丝沾湿，“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吗？”
夏油杰只觉得自己大脑内也是一片吵嚷紊乱，像四面八方都有着扭曲尖啸的声音催促他往它们那儿去——四面八方，他的意识仿佛就在被这样拧紧拉扯着一样，仿若分尸。
“是吧，可能这也不重要。”
“等我出去后，可能我也是这个想法。”
“悟，要么在这里处决我，要么之后我们再，相对而立。”
林有希抬头，看着五条悟眸光动了动，又涣散了瞬。他的墨镜似乎也掉了，此时蓝眼在夜色里像一汪蓝月颤动着。
林有希略有些迷惑，【五条悟不是之前已经被劝动，有些相信这里应该是幻境了吗？】
直播间里略一停顿，便响起了乱步的声音。
【有希，你离开了几日？】
林有希一直定着闹钟看着的，此时不拿出手机也能答出来，【从我离开，到我回来，这个世界应该过去了20分钟左右。】
被乱步这一提醒林有希也发现了关键，【20分钟不到夏油杰杀人的信息就能马上传到总监部，并马上有通缉令给就近的五条悟吗？还不包括五条悟他们赶来的时间，家入同学赶过来都应该需要十多分钟。】
【了鞣⒉嫉耐┝畎伞！刻椎纳艉芸斓由希救绻挥胁麓淼幕埃飧龌镁车幕凭褪窃诨镁持斜慌杏凶锏娜瞬呕嵴媸邓劳觥！�
【唔，和坡的异能有些像呢。】
直播间里又开始慢慢聊了起来，拆解着了鞯募苹�
而林有希兀自低着头，他好像一时感受不到雨夜的冷意，也感受不到伤口的痛意，只是全身肌肉都绷紧着，绷紧到有一丝颤抖的地步。
如果他没有赶回来的话……按照了鞯募苹拖挠徒芾吹缴酱褰腥挝瘢簧杓啤八馈痹谙挠徒苊媲啊Ｔ谒八馈比セ杳缘恼舛问奔淅铮挠徒鼙淮鄹募且洌：袼迹晕约荷彼懒似胀ㄈ恕Ｖ笤诳吹酵┝畹奈逄跷蚝图胰胂踝痈侠词保阍诖洞λ浪闹坑衙媲疤宦蹲镄小�
夏油杰会在梦境里给自己定罪。而只要五条悟认下夏油杰的罪行，夏油杰会是这场荒谬误杀梦境里，唯一被真实杀死的人。
夏油杰死去的身体会被了鞔摺Ｎ逄跷蚧岱从此资趾λ懒酥坑选６胰胂踝踊嵩谝桓銎椒踩缤５纳钜辜ふ庖磺小�
直播间里的弹幕还在推算着一些了骷苹南附冢热缥逄跷蛟诶吹秸舛翱隙ɑ贡簧杓屏吮鸬模衷诓呕嵋坏辣换镁秤跋煲馐丁１热缌钟邢ＳΩ檬且蛭八馈焙蟠┰嚼肟衷倩乩矗呕岢晌飧龌镁忱镂ㄒ坏腷ug。
林有希抬头时恰好看到这条弹幕，不由笑了笑，【那这岂不是说，如果他们三个的人生没有bug，就必然会走向这种结局？】
林有希抬起头来后，看到幻境中心，死尸之上突兀出现了一个处刑台。出现这种奇怪的东西五条悟都没有察觉，反而是绷着脸一脸悲肃地拉紧了铡刀的绳索，蓝眼映着头伸到断头台上的挚友，眸光晦涩，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有希一时又荒谬又好笑，只是现在又实在笑不出来，目光晃过脸色平静得怆然的家入硝子，拉紧断头台绳子手背青筋绷紧的五条悟，然后是，还真乖乖地把头伸上去了的夏油杰。
林有希脚尖在泥地上无意识划了划，低头叹了口气，在揣着衣兜走过去时笑着从五条悟衣领里拎出一条黑绳，“你这家伙和伏黑甚尔打了一架被暗算了都不知道吗？”
“我什么时候和伏黑……”
“……你先看看你皱皱巴巴的衣服和上面的血迹吧。”林有希接过了五条悟手中的绳索，然后一脚把这个发愣的笨蛋踹开，“好好回忆一下记忆吧。五条家主。”
【这个处刑台应该就是幻境[处刑]机制的具象化。按照这边的束缚概念，了饔Ω檬怯肹幻境中所有除处刑外的死亡都不作数]之类的事情换取[幻境内被处刑的人必死]。】
“嗯。”
太宰的声音像雨丝涔涔落下一般砸到林有希的心底，穿林打叶，泠泠而来。浅发青年一边手往上一圈圈卷着麻绳，一边走近夏油杰。
太宰看着林有希这样，不由又叹了口气补充道，【像这种幻境，在最终机制触发时，往往会更努力地影响幻境中人的神智。就像食人花在猎物愈靠愈近，即将吞噬猎物时，散发的花香会更惑人一些。所以你也不用太责怪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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