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光小筑
因为翁想想和叶兴瑜的关系,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凌爽说“能把余寻光找来”是在讲大话。不过老板现在既然有显摆的意思,大家怎么找也得给一些情绪价值。
“凌导太厉害了!”
“小鱼老板好——”
嘴甜是有好处的。虽然年节已过,但为着第一次来,余寻光还是给大家发了丰厚的红包做见面礼。
热闹完,就得谈自己的事了。凌爽和李中桓把余寻光带进了办公室。至于王宗伦,他出外勤了,这段时间不在。
——不是拍电影,而是受到央视纪录片频道邀请,干回老本行,拍纪录片去了。
凌爽说:“挺好,公费工作,还能带着徒弟教点东西。”
王宗伦当然不是一个人去的,他至少带去了五个公司里新招的摄影。他拍的景,是凌爽也挑不出毛病的,教徒弟正好。
现在圈子里拍的东西难看,摄像导演讲出来的故事达不到观众的效果,不外乎是不专业的人都太多了。像上一代导演,没在片场当个十年二十年的学徒,哪里拉得到投资,哪里卖的出去作品?
李中桓说:“老王挺乐意干这事儿的。”
王宗伦擅长的就是这个,前些年犯了电影瘾涉猎了一下,把大半辈子赔进去了,亏得凌爽把他捞出来,现在能有机会在正规平台拍自己擅长的东西,怎么会不愿意呢?
凌爽说:“他这回拍的是美食记录片。嗯,能上山下乡,也能去各个城市的美食街,可以说是看万水千山的同时也看遍人间烟火了。可惜余寻光不嘴馋,要不然让他捎点东西回来,也算见识。”
余寻光这么多年出去就是为了拍戏,活动范围仅限片场周边,他是没怎么见识过的。他看出凌爽的故意,马上道:“有什么好可惜的?我不嘴馋,我可以送人啊,而且如果是地方特产,我也挺乐意吃的。”
凌爽就笑:“你想要啊?想要自己跟人说去。”
余寻光撇了撇嘴,烦他耍架势。
“我说就我说。”难道他开口,王导能不答应?
公司一概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开项目了。灵鹿现在有两部电影等着开机,一部是凌爽的《漫长的孤独》,一部是李中桓的《礼物》。无一例外,两部电影都是余寻光男主。
李中桓“哎呀”了一声:“我也不跟老板抢,我就等着到下半年能得到百亿男主的青睐。”
余寻光笑出声的时候,凌爽也骂了一句:“去你丫的。”
李中桓故意埋汰人呢。他的电影往后排,是因为他要等下半年的景,才不是因为和凌爽撞档期。
两个人的剧本都是去年就提前给到余寻光手里。李中桓的故事是他自己提供故事核心和大纲框架,由公司的编剧代笔;凌爽的本子则仍是自己写的,是他从三合村回来之后,通过那段时间的见闻引申而出的一个有关人与人之间的故事。
没有贫富,没有思想,没有说教,只是简单的人与人。
凌爽说:“我现在觉得「人」特别有意思,真的。那么多人,怎么每个人都能做到以不同的人生经历活出不同的模样呢?”
他还问:“余寻光,你觉得,人要怎么样活着才叫「活着」?”
余寻光从未跟人谈论过生活,也很少去想生命的意义。对于这个问题他直言:
“大概是能够抛开束缚,去做自己愿意做的事吧。”
想做和愿意做是不一样的,前者过于理想,实施起来可能会有些困难;后者或许只差一个开始。
凌爽摇了摇头,认为这个答案比理想化还要理想化:“人是很多变的。可能他今天想干这个,明天就想干那个。也可能就是在这种思来想去中,他一事无成。”
“不一定要有成就,”余寻光觉得有时候做事也可以不去求结果:“不做的话,心里惦记;做了就一了百了,也不一定要求什么结果。所以自己觉得好就可以。”
凌爽想,既然这是他的想法,是不是可以用他平日里做过的事来证实?
“所以你拍戏也不再在意奖项?”
余寻光想了想,觉得,他现在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不在乎了,至少在芙蓉奖上——
不,他有可能也只是不想让别人失望。
怎么说呢,好像一下多了很多顾虑一样。但是在这个层面上又还好,没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凌爽是理解他的,但他仍说了一句:“余寻光,你已经俗了。”
余寻光点头,没有否认,他也不介意别人这样评价他,因为他从来不觉得“俗”这个字有多不好。
凌爽又笑:“俗了也没什么不行,俗就俗点呗。”
俗,说明他在生活,他有在努力跟人接触,丰富自己的人生。
而且凌爽一直以为“雅”那玩意儿,就是给有钱有闲的阶级者无病呻吟装逼用的。世间高雅的事那么多,不还是给俗人做的?
凌爽叼了一只烟,点燃。借着烟雾的遮挡,他像是隔了层纱去欣赏余寻光。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年说过的话。
他说过,余寻光是会变的。果不其然啊。瞧瞧,现在这人变成啥样了。
不过余寻光当时就不是一个独善其身,只管自己的人,现在尤甚。时间把他和身边的人绑在一起,工作、生活、利益、人情……他被很多东西牵扯,也为很多东西桎梏。他不再是一个简单纯粹的人……
不不不,这种“指控”未免有些太过。
余寻光不单纯吗?他现在虽然想的东西多了,但他的目的还是只想演好戏。只不过由自己演好戏,到大家都能一起演好戏。
有很多人都感慨过余寻光生错了年代,但那些感慨并不能改变什么。余寻光后来帮一些演员寻找机会出头,甚至帮助张庆鹤这样没什么名气的导演,何尝不是在帮他自己?
一个人是演不好戏的。走在演艺之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周围难免变得拥挤。一味的抱怨环境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把路拓宽,把蛋糕做大,那样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余寻光这样做的时候,甚至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是下意识地去走这条路。
要不怎么说,能帮自己的只有自己呢?
余寻光不简单吗?他当然还是能够被人一眼看穿,只是说他的底线不再那么单一。他除了去爱戏之外,还能爱家人,爱朋友,他能够更温柔的包容着身边的一切。
没有沉淀,没有思想,没有变化的人,怎么配做演员?现在的余寻光是更加合格的一个演员。他在“俗气”的五年里,没有被生活的琐碎磨去灵气和创造欲,反而见识到了更多的东西。
凌爽笑,笑得烟灰震落,差点烫到自己。
他拍去衣服上的灰,再一次感慨:“余寻光,你真的很好,真的。”
人们经常说,演员的生命是能够看得到尽头的,但在余寻光身上,这条路好像永远都到达不了终点。当然,他并非没有去见识过黑暗,只是他都能凭自己的坚定走回来,走到那条鸟语花香的、光明的、灿烂的、能够吸引到更多人的阳光之路。
夸完人,凌爽又开始上“嘴脸”。
“但是离我想要的男主的要求,还是差了点。”
凌爽的剧本仍旧是自己写的,他拍的还是自己想要拍的故事。
“你知道,我和你以前接触的所有导演都不一样。我不会因为你的成就对你放低要求,也不会因为你的聪慧而对你多有褒奖。我要的是效果,是完成度。我不为市场,只以我的审美为基准。我还会贯彻我自己的风格。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导演,《漫长的孤独》也是这样的一个剧组。余寻光,你准备好了吗?”
余寻光想,凌爽大概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
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他们能在生活上做朋友,在思想上有沟通,现在,他们终于要合作了。
《漫长的孤独》和凌爽以前讲的故事一样,是一个用现实包裹着理想的故事。但这个故事又和以前不一样,虽然现实,但凌爽对待故事人物的方式会更加温柔、细腻、真实。
无法否认,现代社会的生存压力很大,几乎是每天都有各种年轻人失业、辞职。不是说这一代年轻人心理承受能力弱,正是因为他们过于强大,才没有做出什么傻事,才只是用这种试图解脱的方式解救自己。
读书教会年轻人思考,让年轻人打开眼界,他们看见过更深层次的东西,所以更能体会社会的痛苦。很有意思,辞职“摆烂”的年轻人绝大多数都是高知识分子,他们在这个社会上找不到落脚的点,于是选择回归到孕育他们的土地。
只要想清楚了,丢下工作与生活带来的压力选择逃避,也不是一件很令人羞耻的事。
《漫长的孤独》的男主角阿金是千万“逃避”大军中的一员。
余寻光说:“好像夏歆。”
不是说凌爽的这个故事借鉴了桐庐村,而是说两个故事的切入点是一样的。
阿金也是和夏歆一样的年轻人,但是他的故事却和夏歆迥然不同。
阿金的父母住在市里,家境算得上小康。对于他的回来,二老无悲无喜。跟父母待在一起,难免会被催生,催育。阿金却是个坚定的不婚不育者,在工作上熬出的“历经折磨”的沧桑让他变成了父母口中“极端自私”的人。
阿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回到家后很少开过口,却能因为这件事和父母对话。
“自私好过我去死吧?”
一说生死,父亲就板下了脸。母亲也说:“什么死不死的?怎么别人没像你一样……”
这句话仿佛给了父亲情绪发泄的当口:“还不是被你惯的。”
眼看着父亲和母亲要从他们的见识上客观的“分析”儿子没出息回来的原因,阿金直接转身回到了房间。
回家的第四天,阿金和父母去参加了一位朋友家的葬礼。死的人是他们家的唯一的儿子,看着葬礼上痛苦的二老,阿金免不了思考人生的意义。
什么都是虚假的。财富、名誉、地位在死亡面前都是虚假的。
阿金不想被父母安排着结婚、生子,像千千万万个传送带上的玩偶被安排着去接受自己的人生。他便在父母的不支持下,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存款回到村子,独自面临着那个半新不旧,很久没有住过人的破房子。
在自己折腾房子的时候,阿金也感受到了来自周围的一切。
村子里有很多人,村子里有很多事。在这个村子里,给阿金孤独又绝望的心灵提供了一把伞。
到故事的最后,阿金仍旧没有改变自己的目标和对独自度过人生的规划,但是他却有变得温和,变得对不确定的未来有了一些希望。
凌爽其实有过遗憾,如果是五年前那个半窍未开的余寻光来演阿金可能会更加适合。他喜欢本色出演,他觉得“演”出来的东西和演员真实反应出的身体状态到底差点。他要的是人从本质里,从内心中发出的情感,那些情感会通过他的指挥在镜头前得以展现。
凌爽有话从来不避开余寻光,这话他也跟他说过,这自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余寻光觉得每次去参演不同导演的作品,尤其是自编自导的导演的作品,是能够了解那个人真实的内心状态的。这绝不是他在乱说,因为戏剧本就是文学的一种,而很多文学都是作者当下心境的体现。
这句话听到凌爽耳里,他又笑。
是啊,如果是五年前,他怎么会写得出来这样一个故事呢?
《漫长的孤独》包含的是坚守与等待,它背后反应出的是一个浅显的,但不被如今绝大多数人重视的年轻人的心理问题。电影只是叙述,当然没有给出解决的方案与答案,因为那些东西都靠看电影的观众去进行自己的感悟与理解。
很明显,如果说《盛阳之下》是冲着商业票房去的,那么《漫长的孤独》就绝对是冲着奖项和口碑去的。
这是一部饱含导演对社会现状的思考和对人情冷暖的感悟的文艺片。
剧本投入系统,得到了一个[A]级评分,阿金这回给余寻光送来了两个技能:“木工活(进阶)”与“不受任何影响”。
木工活能够达到“进阶”,应该是余寻光当初在拍《盛阳之下》去学过木雕的原因;“不受任何影响”是一个BUFF类技能,虽说不是金色,但对于有时候会打坐冥想的余寻光还是有些用处的。
剧组就余寻光有时间,只要他点头,马上就能开拍。但凌爽也没逼太紧,给了他一个月调理身体与心情的时间。见完人后,凌爽把通知发出去,定下了4月12号的开机时间。
凌爽的名气不在观众那边,而在业内。要说他以前那么高产的人,闲了五年,哪怕再迟钝的人也能猜到他大概是遇到事儿了。现在终于宣了新剧组,男主角还是余寻光,业内比观众们的反应还要大。
有人说,凌爽栽了那么大的跟头还能搭上余寻光,是不是靠“家有贤妻”?很多人幸灾乐祸地笑,说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导演,年到40还得吃软饭。
同行看人经常带着无端的恶意,这一点就不比粉丝观众了。消息传到网上,搭上大流量的凌爽又被人扒了一圈。
这次比“灵鹿”拍预告片时扒得还要深,有些人直接翻出了六年前,凌爽帮《凤凰于飞》重剪的事。很多人分析,可能那个时候余寻光和凌爽就有私人交情了。虽说还是靠叶兴瑜和翁想想“介绍”,但这种说法的可信度无疑间高了很多。
不仅是网上热闹,余寻光也接到了武晨远的电话。他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师兄,到时候开机了,我能去现场看看吗?”
余寻光并没有深入地去想武晨远提出这个要求背后的故事,只把它当成一种简单的交际。他笑着回,“当然欢迎啦。”并细致告知:“我们只拍50天,你记得早点来,不要错过了时间。”
从去年舞台剧巡演结束,武晨远就被推荐去了其他剧组实习,现在也是刚出组。他看了一下自己的行程,约定了一个日子。
挂电话之前他还道:“凌爽那儿我会去跟他说的。”
余寻光觉得他这句话说得既冷酷又潇洒。
糟糕,被装到了。
在导演给出的一个月里,余寻光再次来到宁川,在沈众康做大做强的餐饮店里找了份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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