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光小筑
这事儿是过年那会儿就定好的。沈众康当时细听了他的要求,考虑到他那张脸会让自己的员工无心工作,综合之下给他分到了一个冷库仓管的工作。他需要做的就是每天清点数量,和来提货的同事交接,再安排冻货入库。这份工作需要余寻光全天穿着工作服和口罩,并且岗位上只有他一人。
从毕业之后,他每天都在上班,但是又没有真正上过班。余寻光为了快速让自己的拥有那种真实的疲惫和“班味”,还要求自己一个人做两个班的活。
沈众康当时听得直皱眉,“从早上6点到晚上11点,有必要对自己这么狠吗?是不是时间不够,不能多给点时间吗?”
余寻光摇头,“我就是想要这种快速的效果。”
这次再回来,沈众康也把一切都处理好了,“原先的人员我暂时给他们放了一个月假。”
毕竟是顶了人家的岗位,从底层做起来的沈众康福利还是会给员工们安排够的。
如此余寻光也能放心。
这份工作繁琐却不难上手。沈众康给余寻光把行程都走了一遍后,就让他实操了。
第一次当“工贼”,余寻光很快就总结出了这份工作的规律。
虽然说工作时长每天都有17个小时,但需要做的不过是每天早上进货、轻点库存,然后在固定的3个时间给拿单子取货的工作人员调货,等到晚上下班前再轻点库存便可,工作时间的分摊下来,并不算累。而且这个岗位上只有他一个人在,没有领导盯着,更方便摸鱼。
才干三天,余寻光就学会了拿手机刷小视频打发时间。
他一边沉浸,一边感受。两个星期后,也开始进入不愿意上班、上班好烦、人为什么要上班、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刷手机、哪怕坐着刷手机都会很无聊的心理阶段。
余寻光每天都会照几遍镜子,以记住自己现在的样子。
等到实习的最后三天,他用强大的意志力控制自己不要去玩手机,开始强迫自己思考。
思考着,余寻光级开始发呆。
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好像有些高级,换一个。
今天中午吃什么?
等到4月8号余寻光从宁川回来,凌爽再见上他,赫然发现余寻光把自己折腾掉了一层皮。
余寻光当时看着他,神色有些漠然:“我找到了我自己觉得相似的最初的阿金,像你眼里的阿金吗?”
凌爽一时说不出话。
他会用手段,想方设法让演员进入角色的状态。
而余寻光向来会在导演动手之前,先对自己下手。
第185章 孤独真好,能自己选真好
凌爽选了黔省的一个地级市作为《漫长的孤独》的拍摄场地, 这是他当初在拍灵鹿的宣传片时就看好的。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打磨剧本,还曾经把文本带回去过三合村,给陶庆国看过。
陶庆国是不太清楚“文艺青年”的脑回路的, 但由于凌爽是特意上门, 为了这份心意,他还是硬着头皮看完了。
“闲得蛋疼。”——来自小陶哥的犀利评价。
凌爽也没有觉得被冒犯,他反而笑得很大声。
果然,接下来就听到小陶哥说:“余寻光还没拍江瑞安之前,住进村子里的前几天就是这样。”
那个时候的余寻光会去嗅闻青草, 会去观察每一朵野花。他爱看日落, 更喜欢在日出的时候扛着锄头去忙活自己的菜园。
陶庆国还记得:“他还会和牛贴脸呢。”
凌爽从他满脸的笑容中看出他对余寻光的喜爱。他便特意解释道:“阿金和余寻光是不一样的。余寻光是浪漫主义,阿金是现实主义。”
只要一说起余寻光, 陶庆国就不会主动停下来,“余寻光不是浪漫主义, 他是走在正道上正在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的现实主义。这个阿金应该跟余寻光学学,学他看什么都是充满希望的,学他有动力生活,学他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就像我们书记说的,新时代的新青年应该做到这点。”
凌爽有些无奈,他想探讨的是精神,是自我, 而不是积极与悲观。
到最后,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个问题:“等到时候影片首映了,我邀请您去现场,您可千万要来”
陶庆国点头,不加考虑。
他当然是为了给凌爽捧场,也为了去看余寻光。
《漫长的孤独》的剧本围读会是在黔省某市里的一个中低端连锁商务酒店的会议室中举办的。负责剧组生活方面的副导演为了避免人多眼杂, 再加上这回带过来的工作人员又多,索性包了4层楼。
开第一天剧本围读会时,余寻光来了个大早。他把前一天晚上去银行里取出的一些有零有整的现金带到酒店会议室,一见到凌爽就掏出来给他看,“知道这是什么吗?”
凌爽不明白一沓钱能有什么别的含义,他尽量往可靠的地方猜:“你今年的压岁钱?”说完又嘀咕:“谁家亲戚给这么少?怪小气的。”
余寻光叹气,语气里充满了疲惫,“这是我辛辛苦苦攒一个月的工钱。”
凌爽稍微仰视,打量着他,笑着挤兑他,“这么有纪念意义啊?看你宝贝得紧,怎么不找个保险柜锁起来?”
余寻光不生气,而是认真解释:“这钱是为了阿金赚的,也要用在阿金身上。”
他打算在拍摄一些需要购物、交易的时候,真实的把这些钱花出去。
凌爽明白他的意思,点头给出保证:“成,我到时候跟副导演说,保证让您花得开心。”
完了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让他过来坐好。
坐下没多久,就有一些演员到场。来的是一老一少,还有一男。三人可能没想到凌爽和余寻光会来这么早,进门时立马收敛了表情,只剩下那个年纪大的老太太仍旧笑眯眯。
老太太叫岑彗,算是凌爽电影里的御用阿婆了。虽然不出名,但演技上深得人心。余寻光心里尊敬,有敬她年老,起身跟她打招呼:“岑老师。”
岑彗笑着说:“我还以为我们是来得算早的呢。”
凌爽望着她很是亲昵,“哪能让您等?”说完他望向余寻光,多余了一句:“自己人。”
余寻光瞟了他一眼表示自己明白。
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叫涂江,他给凌爽点头示意后,客气地跟余寻光边打着招呼边坐下,“余老师,久仰大名。”
余寻光朝他微笑,“您客气。”
涂江也是一直在各大电影里打滚的知名绿叶,这回能来参演,恰好是他有档期,而凌爽看他演技不错。
最小的那个是凌爽从大学里掏出来的生瓜蛋子,他先是给凌爽问早,给余寻光打招呼的时候也十分礼貌,还特意鞠了一躬:“余老师好,我叫辜宁涛,是央戏大二的学生。”
抬起脑袋,看到余寻光点头他才坐下。
凌爽看了看手表,不多时,那群喜欢踩着点上班的人也接二连三的到了。这些人里有余寻光见过的,也有他完全面生的,他逐一打量,没说话,等而是着凌爽开口。
他是导演,这里也是他的场子。余寻光抛开投资的方面,只把自己当成一名普通的演员。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一个卷着大波浪头发,化着淡妆的年轻女人。
凌爽靠在椅子上,头也歪着,保持着一种下巴抬起的姿势。等那个女人在余寻光下手边坐好,凌爽先抬手给他介绍:“女主角,覃敏。”
“我认识,”余寻光正说话时,覃敏主动朝他伸出了手,余寻光握住后晃了两下才继续道:“覃老师之前就演过凌导的电影。”
还拿过金棕榈的提名呢。
“都是老黄历了,”覃敏眼尾上挑,语气轻飘飘的,看着也傲气得很,“难为凌导还记得我,把我收拾出来,抬举我进这么好的项目,让我有机会跟余老师合作。”
“欸,”凌爽斜睨着她,“今儿可没人招惹你,收收你那副德行。”
覃敏笑了笑,眼睛也不看回来,余寻光甚至注意到她有小幅度的翻白眼。
他确实是很少见这种有个性的演员了,一时不由得新奇。
大概是注意到余寻光的目光,覃敏瞟了他一眼,“我结婚了。”
凌爽先一步开口,“丫少自作多情啊,人能看上你?”
覃敏直接呛回去,“余老师看不上我,怎么能跟你混在一块儿?可见他的眼光也并不高级。”
余寻光听出他俩话里的火气,忙道:“我就一俗人,我挺俗的,真的。”
你俩要不换个地方吵吧。余寻光很想这么说。他听着二人互不相让的语气,真怕他们在这种你来我往中冒出真火现场打起来。
“哼。”凌爽算给余寻光面子,停了话头,开始继续给众人介绍其他人。比如饰演阿金父母的演员就是他从剧团里挖出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幕后工作人员,那里面除了副导演和灯光摄影以及跟焦师是凌爽以前团队里的老伙计之外,其他都是新人。
当然,摄影身边也跟了新人,凌爽会挑时候找机会给他们上手。
人都互相认识了,凌爽才说:“咱们这个项目也不说投资多少,再多的钱跟我和余寻光的名头相比都是小钱。大家都是在圈里有过从业经验的人,有些话不说明白也应该知道。咱们这个组不大,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来。孰轻孰重,各位自个儿在心里多用称掂量。丑话说在前头,甭管您是谁,开了机之后,活干不好,三次机会;再弄不好,呵,劳请您回公司,自儿个卷铺盖滚蛋,也别说咱没提前招呼您。”
开了机之后,凌爽就不认人了,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熟悉他的人,面色平静;第一次跟他合作过的人,难免心怀惴惴。
出于对自己的自信,凌爽只是让演员们走了个过场,其余重点的都是在确定拍摄流程。如此忙了一天,到了第二天定妆,余寻光特意跟化妆师说别剃胡子。
他现在嘴唇上已经养了些胡茬了,等开拍了,一天修一点,保持状态,刚好。
而且为了塑造出阿金的颓废,设定是他有一段时间没去剃头,拍后期镜头时余寻光可能还要去接发。
凌爽不耐烦弄那些路透与噱头,所以也没拍定妆照,只是看了一眼化妆师往余寻光脸上加的痘、斑、黑眼圈觉得效果还行后,就对这方面放手了。
黔省的4月和其他地方的天气一样,多雨少晴,凌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自从到这儿就在跟统筹商量着要按当天的天气拍景的事儿。要让统筹来说,凌爽这种想法真是没把他当人,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小小统筹,只能让他白折腾。这就造成了《漫长的孤独》开拍后,整个剧组是没有固定通告的情况。演员通常不明白自己第二天要干什么,因为哪怕通告单出了,导演也会觉得现在的天空和乌云拍哪一场好而临时决定去拍哪一场。
导演不仅跟这山里的云一样多变,脾气还不好。开拍第二天,他就逮着人削了——脾气是冲那个叫辜宁涛的孩子去的,“你嘴里是不是含着热茄子?话都说不利索!”凌爽对他的台词发音意见很大,“提前了将近一年让你学方言,你是没学明白还是只学了我测的那几句,啊?”
辜宁涛当时就被骂得涨红了脸,连忙大声请求试图挽救,“导演,我会说的,是我没转过弯来,再来一条吧。”
凌爽叉着腰,抬头,看着天上聚起来的乌云,没理他。
像是要下雨了。
“收拾东西,去B点。”他懒得看小孩丢人现眼,故意摆脸让他回去反省,然后按照自己的一贯操作先转组去拍余寻光的戏。
路上,凌爽拉着余寻光,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边给他讲自己的要求。
“镜头里,雨是从头贯穿到尾的。”
所以为什么他选在春天拍这部戏?春天有绵绵细雨,有惊蛰雷雨,还有万物复苏抽条的春景,多么适合在孤独里疗愈自身的阿金。
凌爽一路上都在给余寻光提自己的构思和要求,“看你状态,也看天气。如果雨能下到晚上,你状态还好,咱们把夜戏也一块儿拍了。”
凌爽的拍摄风格是余寻光从来没有见过的,哪怕聂梵对自己的剧本全部做到心里有数,也不能有凌爽这种说改拍摄计划就能改掉的速度。余寻光猜,这大概是因为聂梵没有一个完整的团队。要是按照国外剧组构成来替换,余寻光认识的导演里只有凌爽和李传英做得到所谓的“导演中心制”,但李传英又和凌爽相反,是一个特别有规划的人。
余寻光听完所有的话,回头看了一眼辜宁涛,发现他脸上笑嘻嘻的,倒还好。
凌爽赶在他开口前说:“是不是想跟我说收敛着点?”
余寻光摇头,“你有你的性格,也有你发脾气的道理,我能以什么身份干涉?而且确实是他没做好。还有,非亲非故的,你以为我很喜欢管闲事吗?”
凌爽挠了挠头,准备好的话憋了半天没说出来,“嘿,确实是成熟很多啊。”
六年前,余寻光见得少,章晔说担心他被凌爽吓到。到现在,他什么暴脾气的人没见过?一些导演为了出效果而用的手段就算没见过也有所耳闻。没必要去评价那些做法是正确还是错误,有些事,见到了就只是普普通通的见到了,当作长见识就罢了,没必要什么都去评价一两句。
余寻光现在烦恼得更多的是自己“沾染”上的小毛病。他做冷库仓管的那一个月养出来的班味和怠惰都没修整好呢。现在余寻光会经常性地想念手机,他有时候手里没攥着手机甚至会觉得没有安全感。他和手机的关系处得太好了,他完全离不开它。然而他拿着手机也不会干什么正经事,不外乎是打开软件刷小视频。那些视频里有些的公司团队自制出来的段子,有些的就是纯分享,大家记录着自己的生活,博观众一笑。有时候他没觉得玩了有多久,但只要一注意时间就会发现两三个小时就在动动手指中过去了。
这种短视频模式太可怕了。无形中浪费掉的时间让余寻光无比后悔,追都追不回来。然而为了拍摄,要维持状态,他又不能及时调整这种坏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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