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彦缡
和巴尔那物种多样、数量种类都非常丰富的第一重地狱不同，任何一个人来到了第九重地狱的时候,都会由衷的对这里发出感慨——毕竟,这里实在是有些太过于空荡了。
除了路边的那些在不断的晃动着的紫色火焰之外，在这一重地狱之中,居然都再见不到什么其他的存在了——无论是生命也好，还是非生命也好，在这里全部都一视同仁的被按照“不存在”处理和对待。
若说这即为整个神国的最中心、同时也是最核心的部分的话,未免也显得有些过于荒凉了。
而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完全由黑暗和深紫色的幽火所构成的一整层地狱当中的最深处，却居然也能够看到外面的天空当中升起的那一轮弯月。
有谁冷冷的低笑了一声——其中大部分都是嘲弄,但也还含有着一小部分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纠缠的情绪。
“你看到了那月亮了吗？路西菲尔。”黑发的地狱大君拽动了什么,于是便能够听到在这原本一片安然到近乎死寂的空间当中,传来了某种仿佛是锁链相互撞击着才会发出的“叮当”声响。
“我原本以为还需要再过上一段时间的,不过现在看来,他觉醒的速度远比想象当中要快上更多。”
而在路西法的对面，则是一张和他肖似的脸,只不过同仿佛掉进了墨水缸里面捞都捞不出来的路西法完全相反，对方金发碧眼,身后六只雪白的羽翼,只是存在于那里都自带着一种极端的圣洁的气场,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有些过于的格格不入。
身处于这深狱之中,他整个人却都像是在黑暗当中发着光一样。
而借着他散发出来的这淡淡的白色的光芒,多少能够看到一些周围的环境与情况……那是从黑暗当中延伸出来的、同样漆黑的锁链，紧紧的将路西菲尔锁缚，无论是他本人也好，还是他身后的那六只雪白的羽翼也好，全部都被锁链紧紧的束缚住而动弹不得。
路西菲尔的身上穿着雪白的长袍，只是现在，那长袍上却有一小半都已经攀爬上了漆黑的墨色，仿佛一种无声无息之间在进行的污染。
当听到了路西法的话后，路西菲尔原本这般身陷囹吾也依旧平静的面上，神情终于是有所变化。
“你想要针对那位殿下？！”路西菲尔的声音不觉都拔高了很多。
收容二所当初发生的异变，确实是在所有人都没有能够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即便是对于身处这起事情的核心的路西菲尔来说，它的发生也同样是那般的猝不及防。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已经失去了意识和对身体的掌控的权利。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路西菲尔无从知晓。
等到他再恢复了意识的时候，便已经成为了如今的这般模样——他被完全限制了自由，周围能够接触到的别说是活物了，甚至是连一个具有形体的东西都没有。
但比这些都要来的更为糟糕的事情是，作为天国的炽天使长、在每一次同地狱的战斗当中都处于最前线的路西菲尔，就忽视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如今所处的这环境，分明就是地狱！
要达到这样程度的地域改变的程度，怎么也得是S级的污染物——也就是，足以和他平级的、足以降临神国的程度才可以吧？
但据路西菲尔所知，地狱当中可没有这样等级的存在。
甚至连一些七宗罪的君主都被他包了饺子，封印在人类的身体当中。别说是召临神国了，就连人身自由都受到限制，想看外界一眼都难。
可这样一来，路西菲尔就更不明白了……既然缺少一切的先决条件，地狱又是为何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现世？
——然后，路西菲尔就看见了出现在他面前的路西法。
一个漆黑的，完全堕落的……路西菲尔从未设想过的自己。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吗？”尽管路西菲尔的面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变化，但是这个世界上不会存在比路西法更懂他的存在，自然是轻而易举的就能够摸透在路西菲尔的内心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你夺取了我的身体。”在看到路西法出现的时候，路西菲尔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正是他自己。路西法将他的意识顶了下去，随后用他的身体和身份，已经由此而生的便利，轻而易举的就达成了目的，甚至是连原本被路西菲尔所封印的七宗罪也都尽数放出。
“这怎么能叫夺取？”对于路西菲尔的话，路西法难以苟同，“我只是合理的使用了属于我的东西。”
他看着被自己所束缚的、仿佛折了羽翼的飞鸟一般的路西菲尔，对于后者那恨不得当场将他以圣光给灭除掉的目光恍若无觉，只扯了扯嘴角，露出了胜利结算MVP的笑容。
“我只是要去做一些你不敢做的事情。”路西法说，“等到我——我们的目标达成的那一刻，你也会感激我的。”
“……你要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刺激路西菲尔确实是路西法的一大乐趣，或许是因为，就算是路西法，也是存在分享欲和表达欲的——总之，在种种因素合在一起的驱使下，路西法向着路西菲尔吐露了自己的打算。
“我要把那一轮月亮从神的手中抢过来，挂在我抬起眼睛就能够看到的地方。”
曾经在神代，这注定只能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妄想；但是现在，大家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于是路西法突然就又拥有了弯道超车的可能。
***
“你看。”
“那月亮，已经落在我的神国当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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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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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迟归抓着自己的头发,充满质疑的将它们拢到眼前来。
好消息：在巴尔的帮助下，事情的进展的确是卓有成效的——第一次，在剥除开来自阿波罗的影响之外，他居然也在自己的身体里面感受到了力量。
冰冷的,清凉的,像是天上的月华一样的力量。与阿波罗那种恍若大日一般的灼热炽烈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但是两种力量当中无论哪一种,叶迟归发现自己都能够丝滑而没有任何阻碍的接受,并且使用。
坏消息：因为这一次，他确实是以己身去接触了这些污染的缘故,所以按照污染定律，力量越强大的同时，自然也不可避免的会给自己的外形带来改变——也就是,体现在身体上的异化。
一如叶迟归以前见过的——无论是付丞的兽耳也好，还是阿瑟明显异化的四肢也好,又或者是监测部的部长瞳的蛇发也好——在他的身上,也同样出现了非常明显的、非人的特征。
受到力量的冲击而在一瞬间长长的头发都已经算不得什么了,更重要的应该是发丝上被染上的那有如月华和霜雪一样的纯白的色泽。
并不是生命力枯竭的那种白,恰好相反,或许是因为深受到力量的浸润的缘故，所以每一根发丝看上去都透出了勃勃的生命力,就像是将月光裁剪了下来，成为了一匹这样捧在手中的绸缎。
而除此之外,叶迟归的眼睛也跟着产生了变化——就像是有句话所说的那样,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现在,从这窗户当中所能够看到的景象明显受到了影响并且在跟着改变。
那双过去和所有普通人都一般无二的、原本应该是漆黑的眼眸,现在却染上了灼灼的色彩，有如落日熔金。
叶迟归并不是第一次在自己的眼睛里面看到这样的色彩——每当调用阿波罗的力量的时候，一度被阿波罗的血液所浸染的那一只眼眸就会变成这样的金色。
叶迟归一直都以为那是阿波罗的眼睛的颜色，那种力量的借用，以及对其他污染物的看透，其本质上是阿波罗睁开了眼睛，在藉由他的身体，向着这世间的芸芸众生投下了一撇。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和阿波罗在现实当中第一次真正相遇的时候，其实叶迟归的内心是有些惊讶的。
——毕竟，那一双有如爱琴海一般湛蓝的眼瞳，实在是和叶迟归原本所想象的、天空之上的太阳相差甚远。
不过，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叶迟归也就没有为此去询问阿波罗。他只将这归类为了或许是某些自己并不知晓的、独属于污染物所独有的变化。
可是现在看来……
或许，真正的拥有那一双黄金之瞳的人并不是阿波罗，而是他自己。
更准确一些来说，是月神阿尔忒弥斯。
银发将叶迟归身上那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完全的凸显了出来并且加以强调，是任何人在见到叶迟归的第一眼，都绝对没有办法忽视的、存在感极为强烈的某种个人所独属的气质。
明月本该高悬，但却在这一眼当中落了下来——落到了眼前，在触手便可及的地方。这样的反差感几乎会令人感到头皮发麻。
如果现在再将检测仪拿过来，放在叶迟归的身边的话，想必就不会再是先前那令人心安的“0”，而是会反过来，成为一个足够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发出尖锐爆鸣的、胆战心惊的数字吧。
叶迟归抓着头发看了又看。
这不是更糟糕了吗。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玩笑的话，那么现在就真的到了要怀疑，叶远临究竟还能不能把他给认出来的地步了。
“哦哦，真是让人感到怀念的模样……”巴尔的目光在叶迟归的身上上下扫了一圈，随后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毕竟对于他来说，与月神阿尔忒弥斯的相遇，可当真能称得上一句“久违了”。
但是叶迟归显然并不喜欢这个过于陌生的、非人的模样，总会让他觉得自己都不再是自己。
巴尔绕着叶迟归转了一圈，那个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围着主人走来走去的小狗，并且有一种仿佛随时都会这样扑上来用力的蹭和贴贴的美感在里面。
他这个样子，叶迟归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伸出手努力的将巴尔的脑袋朝着一边推开了。
“够了，保持距离。”
巴尔：……他知道的！这个样子他知道的！
人类所谓的“用完就丢”就是这么回事吧！
但是面对巴尔投来的那隐隐带有一些控诉意味在其中的目光叶迟归却是冷酷无情的完全当自己并没有看到。
“巴尔。”他问，“你应该知道的吧——这一重地狱的【门】，在哪里？”
刚刚还在他的身边窝着、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的巴尔在被叶迟归喊到名字的那一瞬间，便整个人都像是通了电一样的被“激活”了，叶迟归甚至疑心自己有看到在巴尔的身后“噌”的一下立起来并且甩的像是风扇一样的、狗狗般的尾巴。
但是在听清楚了来自叶迟归的询问之后，那无形的尾巴都极为失落的垂下了，就像是遭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门】？什么门？我不知道啊。”
他的恶魔专业学实在是修习的差劲，就比如现在，那种心虚和不安就差没有直接写在脑门上了，只要是稍微懂的一些些察言观色的人站在这里，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辨别出“这家伙正在心虚和撒谎”的——这样的事实。
叶迟归虽然自认并不像是叶远临那样能够熟练的在几个照面的时间就将一个人的本质看透，但是如此基础的情绪识别他还是不成问题的。
青年微微偏了偏头，银白的发丝与澄金色的眼眸像是这样直接看过来的时候，其中所蕴含的那种无声的压迫感是成倍的。
“你真的不知道吗，巴尔？”
被那双眼睛这样看着，于是原本都已经到了巴尔嘴边的话就硬生生的拐了个弯。
“我……”
没有办法。
在面对这副模样、这张脸的时候，巴尔觉得他本就不多的原则都已经更加的岌岌可危，根本没有办法给出任何对方不乐意听的答案。
但是他还是最后做了一下挣扎。
“我不会帮你打开门的！”巴尔说。
毕竟路西法召临了神国，才让他也能够得以现世。无论是这一份“人情”也好，还是对方作为地狱的大君，本身也算的上是巴尔的顶头上司也好，巴尔现在显然都不可能明着就和对方作对，举起反旗。
但这句话的意思，却已经是同意了会带叶迟归前往第一重地狱的门扉的所在地。
叶迟归也并不过分的压榨他，不如说，他已经从巴尔的身上得到了足够多的情报，以及没有办法轻易的去衡量其中的价值的“协助”，就算是现在收手也是血赚，已经是心满意足的程度了。
因此当下，叶迟归便从善如流的给予了巴尔保证。
“当然。”他说，“你只要带我去【门】所在的地方就好。”
“至于如何开门，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
正好，叶迟归也需要一个恰当合适的机会来实验一下，他现在所拥有的力量，究竟是怎样的程度。
他要是这么说，那巴尔可就完全不困了。
毕竟这样一来，面子上就完全说的过去，即便是再如何的苛责、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待这件事情，路西法那边也没有绝对的能够用来“定罪”巴尔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