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丛璧
那是一匹通身火红的宝马,有着《相马经》中提到的兔首头相。
高大,烈性,剽悍,不论放在何处,都是首屈一指的战马!
只听使者说道:“此马,名为赤兔,太尉有言,哪位将军在此战中立下首功,谁便是此马的主人!”
第85章
“好马!真是一匹好马!”
马超虽随同马腾在凉州征战,与羌人为伍,看起来不似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人,已有了几分成年将领的风采,却终究还没到不以物喜的境界。对于武将来说,一匹举世罕见的宝马,更是一份难有匹敌的重礼。
他几乎当即就想伸手去摸摸这匹神驹,却在刚刚靠近时,便已迎来了赤兔的怒目而视。
但它的反应非但没有让马超气恼垂丧,反而眼中更露喜色:“果然好一匹赤兔马!”
不必怀疑,就算以董卓的权势地位,这样的好马在他手下,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匹。
……
“是只有一匹才对。古有二桃杀三士,今有一马激二将,哈。”
说话之人不似寻常的凉州武将打扮,而是一身体面的文士衣着,仅能从他那勾勒出的体格轮廓中判断出,他那皂色曲裾之下,还穿着一件皮甲,腰间则挂着一把长刀。
但比起他这绵里藏针的模样,好像还是他身后的小将更为令人瞩目一些,一看便是个长于刀兵骑射的好手,面貌体格俱佳。
当然,此刻马腾面前,能与他同坐交谈的,自不是这小将阎行,而是前者——
同样自董卓处得了一封书信,一个官职,和一个承诺的,凉州军阀,韩遂。
马腾也绝不敢因韩遂这一派温和儒雅的样子,就小看于他。
这韩遂数年间被羌人劫持,于是做了叛军,但他一旦立足站稳,便转头杀了劫持他的羌人首领北宫伯玉,和同为天涯沦落人的边章,吞下了两人的旧部,属实是个手段辛辣的狠人。
他舍弃早年间的名字,改名韩遂,也是为了与自己守序的过往彻底割断联系。
哪怕早年间曾是个儒生,如今他也已经绝不是个善茬。
他此刻赴约前来,就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这句话,随即转头向他身边的小将问道:“彦明,你喜欢这匹马吗?”
年轻人点了点头,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落了一道危险的目光,抬眼就对上了马超的审视,仿佛是在评判二人之间孰强孰弱。
韩遂笑了出来:“哈哈哈哈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一匹马,煽动两名武将!更有意思的是,此马居然不是先送抵我二人驻军地中间的某处,而是先送到了你这儿,你说董卓是什么意思?”
马腾的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他不甘心。”
“他能甘心就怪了!”韩遂冷嗤了一声,“他董卓听从朝廷的命令拼杀了多少年,还屡次征讨我们这样的逆贼,现在呢?现在他得给我们前将军、左将军的位置,向我们示好,仿佛他冒死入京挟制天子,到头来自己得了几多好处尚未可知,却先成全了我们!”
“那他展现诚意的同时,就得给我们再下个套了。”韩遂慢条斯理地举杯,饮了一口酒,“你是相信,他只是想以赤兔马,激励激励两个小辈,还是相信,他董卓另有算盘?”
马腾答道:“我只知道,董卓绝非纯良之人。”
韩遂哈了两声,心中暗道,董卓不是纯良之人,说得好像他就是一样。这话点与不点出来,马腾对他也是合作与防备并具,和董卓希望维系的状态并无什么不同。
不过,亲疏远近自有分别,他看得明白。
他便顺势说道:“但也只有这样的人,入了朝廷,才真能做出些什么成就。若是他一味讨好你我二人,希望我等搭上他的船,我恐怕还要怀疑,他另有居心,现在嘛……”
马腾听出了韩遂的意思,拧眉问道:“你是觉得,董卓可以合作?”
韩遂道:“为何不可?起码他的计划让我觉得,他还没因洛阳的失败一蹶不振,也没自觉能稳守关中,便沉溺酒色当中。洛阳的朝廷局势如何,我不得而知,但董卓自凉州悍将走到今日,的确不是庸才!”
他语气一转,即刻间便自对董卓行事的赞许,转到了这个“计划”上。
“寿成,你我都是读过些书的人,总该知道以史为鉴的道理,秦魏百年河西之战,谁占河西,谁就拥有了战事的主动权,不正是这一番争夺吗?”
马腾很想说,他早年间还得靠着伐木为生,和韩遂一比,真不能叫做“读过些书”,上来就说什么秦魏百年河西之战,真是有点难为他了。
幸好他这几十年间经历的风浪不少,并未直接表现在脸上,韩遂也没卖关子的意思,继续说了下去:“这秦魏相争的河西,可不是咱们所在的河西,而是如今并州的西河郡。”
西河,就是并州距离凉州最近的一个郡!
位处于河东郡的北方。
“魏国建立少梁城,拉开了河西之战的序幕,随后启用名将吴起,接连攻克临晋,元里,秦国节节败退,被迫撤出河西,这个时候,魏国就如同是悬在关中头顶上的一把利刃,秦国举国惶恐。如今董卓拥兵关中,自比秦国,自然必须要夺下河西,以抢夺反攻的阵地。”
“但很不巧,他自己的兵力还要用来稳住朝廷百官,守住那更为要紧的函谷关,眼看着分身乏术,没这工夫打到西河郡去,也只能将这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了。”
这就完全解释了,他为何会请马腾韩遂比上一比,谁先自凉州打入并州。
因为西河郡,对董卓来说至关重要。
马腾问道:“这西河郡如今还是在洛阳朝廷的手中吧?”
“那倒也未必。”韩遂答道。“西河郡的北端,是朝廷接纳南匈奴入居汉地的美稷城,南端,则与我凉州紧密相连,只隔着那条通向塞外的秦驰道,虽说土地算不上贫瘠,但朝廷治并州,大多只顾及太原一带,鲜少过问此地。数年前,屠各胡又与南匈奴贵族联手,杀死了并州刺史与前匈奴单于,西河郡乱成了一团……”
“这样说来,就算那小皇帝驱逐了董卓,收复了洛阳,如今也没这余力,在西河郡增兵驻防。若是你我还不放心的话,先让哨探开道就是。”
马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起先只是被董卓摆出来的这个官职所吸引,如今却是因韩遂的这一番分析,明白董卓非只抗争之心不死,提出的还是一条绝对正确的战略。
倘若将长安朝廷比为秦,将洛阳朝廷比为魏,河西之争就在所难免!
而现在,董卓将这份重任交到了他们二人的手中,也并未吝啬地拿出了与之匹配的官职奖赏。
完全合情合理!
那么这个合作结盟之事,就这样定下了。
唯独剩下的,只有一个问题了。
由谁来担任这进攻西河郡的主帅?
马腾也不犹豫,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他话音都还没落,马超的脸上便已冒出了跃跃欲试,也正被韩遂看在了眼中。
他摇了摇头,笑道:“你也知道,我不是武将出身,在后方为你出谋划策尚可,要我冲杀在前,却属实难为了我。但这发兵征讨西河郡一事,既是你我领朝廷所封将军号的第一战,又不能真只交给了小辈。”
“不如——”韩遂顿了顿,建议道,“由你这位前将军领兵,我的爱将阎行,给你做个副手,如何?”
马腾犹豫了:“这……”
要是这样的话,立功的机会就当先摆在了他的面前,简直是由韩遂退让一步,送了他一个人情。是否显得他太占便宜了?
韩遂却满不在乎:“哈哈哈寿成啊,你别忘了,阎彦明可不仅仅是我的心腹爱将,也是我的女婿,我让他来你手下当个副将,便等同于是我把我的儿子送到了你的手下,你难道还敢亏待他吗?”
“你给你家这位虎将多少机会,便该给彦明多少机会,这么一看,是我偷懒了,把如此令人头疼的事,交给你来安排了。到时候,若由彦明先定西河,直指河东,立下了首功,可别说是你谦让了,有人不服赤兔的归属。”
马超眉头一竖,按捺住了开口驳斥的冲动,却将一双犀利的眼睛盯住了自己的对手。
马腾连忙打了个圆场:“这说的是哪里话,就如太尉来信中所言,谁居首功,谁得赤兔!”
他又向韩遂一拱手:“但文约说自己不擅交战,退居后方,可不能真只在凉州笑看前线风云,这军粮调度、兵马补给一事……”
韩遂痛快地答应道:“就全部包在我身上了。”
凉州一向局势多变,让此地的人大多养成了即刻行事、绝不拖泥带水的作风,此刻的马腾与韩遂也不例外。
在确定了要出征西河,又已定下了主副将之分后,他们便各自回归军中整顿兵马,正要趁着春日已至,行军不似冬日艰难,速速发兵直取并州。
只是为防走漏了风声,这调兵调粮之事都进行得格外小心,只待大军起行之时,再对外打出那“前将军代朝廷出征”的招牌!
但即便如此……
当贾穆掀开车帘,途经高平城而过的时候,仍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氛笼罩着此间,似有风雨将至。
这种蜿蜒上来的危机感,让他忽然一个激灵,叫停了马车,随后匆匆跳下车来,向着前方奔去,找向了那在前方策马的年轻人。
“文远!文远——”
张辽一勒缰绳,回头看来,就见贾诩的长子贾穆向他快步跑来。“发生了何事?”
两个多月前,他尊奉陛下之命,让人送出接段煨与贾诩来朝会合的书信,并在并州等待接应。
可当抵达并州凉州交界时,他又转念一想,段煨与贾诩都是凉州武威人士,自武威抵并州接近千里之遥,凉州又一向四处动乱,若是在这当中,书信的传递出现了任何的错漏,或者是段煨和贾诩的家人在沿途招来麻烦,他自并州驰援恐怕是赶不上的,还不如亲自率领一队精兵,速速走个往来。
总比陛下问起,却没法解释要好。
他既做了决定,便乔装改扮了一番,换上了在凉州并不起眼的胡服,连日赶路直抵贾诩的老家。
事实上,他的这个决定堪称正确至极。
他并非孤身上路,同行的还都是佩有刀剑的武夫,却在沿途之间,碰上了数次羌人械斗,还是插手了其中的一场,结交上了一方羌人部落,才似打通了凉州沿途的道路,顺利抵达了武威。
难怪贾诩会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送信之人学他,直接报出武威段氏的招牌……
好在,后面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有贾诩的信件证明,留守家中的长子贾穆当即收拾了家私,找上了一批用于运货的马车,布置出了留人在其中落座的空当,招呼着家人登上了车,段煨的家人也未耽搁多久,就一并跟上了行车的队伍。
大约是因有了本地人指路,又有张辽在旁戍卫,这回程之路一片平顺,直到此刻,忽然出现了异常。
见张辽翻身下马,贾穆一把将他拉到了一边,低声道:“我看情况不对!”
“又有羌氐部落冲突?”张辽问道。
若是情况麻烦,他就即刻带人避上一避,待得结束再行启程。
贾穆不说还不要紧,这一说,他便顿时意识到,此地的氛围确是有些临战时候的紧绷。这高平城,本是大汉出关前的要塞,近年间疏于把守,但那些羌人胡蛮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只在此地歇脚,却不将这里当成自己的私产,直接占据这座险关。
而现在,张辽定睛凝神看去,只觉此地往来的不少车马隐有相似之处,也不像只是在此地借道的,而更像是提前将什么东西运送到此。
他垂着眼睛,小心地以余光从“货物”转移到“人”上,心中隐约有了个诡异的猜测。
又听面前,贾穆连连否认:“不不不,这绝不是羌人冲突,这是……这是有人在秘密行军!我父亲说过,事出反常,必要万般小心,凉州地界上会这般交手的,少之又少,请文远一定提防戒备!”
张辽推了推他,示意他切莫暴露了情况,先坐回到车中去,“我先将你们送出城去,再带人回来查探。若此地真有要事发生,我等绝不可卷入乱军当中,先行避开为好。”
贾穆点头称好。
只是当他安顿好了众人,转头预备折返高平时,又见贾穆咬了咬牙,跟了上来。“你这……”
“我也跟去看看。正如我先前所说,凉州地界上会这般秘密行军的非常少!羌氐部落都是直接交手的。我能想得到的,需要这般筹备作战,暗中行动的,只有……只有两路人。”
他虽然和父亲一般,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他不闻不问,就能从中得以幸免的。那还不如能帮上什么忙,就帮。
张辽低声,同样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马腾和韩遂。”
“正是!”
“那你说……他们若要出兵,会去何处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妙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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