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记痛 第6章

作者:授衣廿七 标签: 幻想空间 生子 豪门世家 近代现代

第6章 期待重圆的第006天

  饭桌上,两个人都只低着头吃饭,没有人说话。

  点的时候梁珩没多注意,到吃的时候才惊觉,以往工作忙的时候点外卖都只点轻食健身餐的自己,今天却点了红烧狮子头、清炒空心菜、土豆烧排骨和紫菜蛋花汤。

  都是以前他和曾妤一起去家常菜馆吃饭的时候常点的,是曾妤喜欢的。相比出自名厨有精致摆盘的菜肴,曾妤一直偏爱烟火气更足的家常菜。

  曾妤也发现了面前的都是符合他口味的饭菜。他甚至还在这一刻不太合时宜地想起他和梁珩一起吃的第一顿饭。

  他知道那是梁珩在学校附近最喜欢去的店,也知道哪些菜是他常点爱吃的。有些是梁珩在明信片上自己提过,而更多的,是他像只肮脏的耗子一样在暗中窥探调查得知。

  当时的目的是先从细节上让他相信自己就是一直以来和他通过明信片联系的那个人,却也知道自己心里带着强烈到没办法忽视的期待和讨好。

  和他一起吃一顿饭,原本是他最为奢求的一个愿望。但也是从那顿饭开始,曾妤确定自己想要更多。

  桌上每道菜都让曾妤心里那颗名叫“期待”的树种忍不住从土里冒出一点头来,也让他更加愧疚,更加不知所措。

  他原本以为会遇见一个完全冷漠又陌生的梁珩。还在隐约期待重逢时,曾妤就已经做好了如果再见,即使不为和好,也要把姿态放到最低的准备。

  因为他真的有错,他欠了梁珩太多。

  医院一别后,曾妤其实有些开心。因为他觉得梁珩越是抗拒决绝,就越能证明他还是在乎的,恨比淡忘好。即使他自己都觉得这种认知很可笑。

  可实际上,梁珩虽然几次都和他保持着距离,有不耐和拒绝,却仍然会在他低血糖的时候不知从哪儿变出蜂蜜来,会皱着眉送他去医院,会耐心地帮他冰敷按他的喜好点餐。

  曾妤觉得自己胸口被一大团浸满水的棉花挤得没有一丝空隙,又湿又沉,不给他喘气的机会。

  和步步筹谋梁珩的感情时不同,现在的自己已经在他面前展露过最丑陋那一面,曾妤忍不住患得患失,进退维谷。

  梁珩还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虽然漠然冷淡,却除了问他想做什么之外,并没有追究过去。

  就好像那一页翻过了就是翻过了,实在没有追根溯源的必要。

  他们那段结束得潦草慌乱的过去,就像一块小石子,沉进了深不见底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沉静海里,一点涟漪过后,风平浪静。

  他所有所有的心里话,除了那句没管住突然跳出来的“我们重新开始”以外,都堵在心口,一句也说不出。

  沉默着吃完饭,曾妤略有些心不在焉地和梁珩一起收拾完餐盒,都提在手上之后和梁珩说:“谢谢,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吃饭的时候梁珩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几次亮起。曾妤瞥到是他妈妈一直在打电话过来,但梁珩就好像没看见一样。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我们之间可能就只剩几句谢谢可说了。”梁珩看着这个一直不敢看自己的人,听着玻璃窗上噼啪的雨声,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才说:“门口有伞。”

  曾妤像只受了惊的小猫一样,慌乱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立马低下,小声道:“好。”

  “我以后还能来看你吗?”不安过后,曾妤还是问出了口。虽然他知道不管收到什么答案自己都还会来,但他就是想问问,毫不掩饰自己的试探。

  曾妤外出时一直习惯用腺体贴,重逢那个下午原本在后来却消失的腺体贴,是曾妤在试探梁珩看到他标记时的反应。

  曾妤知道梁珩肯定不会就这么原谅他,堆积的情绪顶上去突然问出的“重新开始”其实也是对梁珩现在态度的一次试探。

  梁珩其实可以把曾妤送到医院就离开,但他还是在病床边看了苏醒过来却继续装睡的曾妤一会儿。他想知道时隔多年,曾妤再见自己是不是除了逃避什么都不剩。

  如果梁珩不想让曾妤靠近自己现在的生活,在停车场时哪怕曾妤已经上了车他也有办法脱身,他却还是开着把曾妤带了回来。

  把缠绕在共同话题和经历上的记忆与现实摆在曾妤面前,梁珩何尝不是想看看曾妤到底对他们的过去,对他们的现在和未来有什么想法。

  他们棋逢对手,彼此了解,却又都对彼此的试探心照不宣。

  因为他们都知道,只是试探还远远不够。

  梁珩并不回答,拿起手机离开餐桌边,声音冷淡:“麻烦帮我带上门。”

  提着垃圾和伞,曾妤慢慢地走出了梁珩的家,又轻轻带上了门,上锁时的“咔哒”声明明微弱,落在两人耳朵里却十分清晰。

  梁珩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个小小的人影,打着他常用的黑伞,随着不平衡的脚步,伞也轻微地晃动。

  明明隔得很远,梁珩却好像听到了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声音。

  大雨天已经没有什么人出门了,那个单薄的背影慢慢往小区门口走,却在中庭的一个亭子里停了下来,走进去之后很久都没再出来。

  曾妤在凉亭里坐下,伞放在旁边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很快他脚边就聚了一滩水,毫无规章地往四周散去。

  梁珩盯着凉亭看了很久都没见人出来,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清空之后转身去浴室洗澡了。

  待哪儿都不关我的事。

  一场瓢泼大雨强势地把蒸腾的暑气压了下去,几个小时后热意已经慢慢散去。雨里风里夹着些许凉爽钻满每个角落,给每个被炙烤了许久的人心里注入一丝丝舒适。

  曾妤靠坐在长凳上,以前的梁珩曾妤和现在的他们交叠起来,在他脑海里跳来跳去。

  *

  其实几年前梁珩曾几次用他们互寄过的明信片上的细节不动声色地试探过曾妤,但后来他还是彻底确信了曾妤就是那个一直和自己用明信片交流的“姜糖”。

  因为曾妤知道梁珩的秘密,那个在湖边由他亲自告诉轮椅上有些轻生念头的人的秘密。

  十五岁的时候,梁珩的爸妈难得凑到了都有空的时候,一家人打算去梁父和梁母遇见的地方玩几天。

  梁珩一路上都在和爸爸聊天打趣。但其实他知道,那次简单的旅行是梁父答应分居的唯一条件。妈妈在书房单方面挑起的那次争吵,梁珩在角落的书架后面听的一清二楚。

  “这个湖偏是偏了点儿,但晚上还挺好看。”晚饭后,配合父母演了一天戏的梁珩偷跑出民宿喘口气,乱逛到了小镇边上比较偏僻的一个湖边,看见还有一个人也在。

  轮椅上的人转过头来,朝他温和地说:“听说晚上在湖里能看到很多星星。”

  不远处的人隐在夜色下,面容不清,语气轻松,甚至带了些笑意。梁珩却注意到他的轮椅太过靠近湖边,湖里清凌凌的月光已经近在咫尺。

  那人清瘦的手随意地搭在轮椅扶手上,有些百无聊赖地轻叩。

  “不开心?”梁珩装作没注意到什么,动作散漫地坐在地上。

  这个人的年纪看着和梁珩差不多,但好像身体不太好,也在父母定的那家民宿落脚,每天进出都是一个人。

  梁珩几次远远看见,他都坐着轮椅在发呆,有的时候是在种满花的小园里,有的时候是在门口的大榕树下,甚至有的时候是在房间门口的走廊上。

  那人笑了笑,问:“你说人活到头了是什么感觉?”

  梁珩没接话,而是天南海北找了很多话题和他聊,见他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很配合自己的话题,神态也很正常,梁珩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聊到见多识广的梁珩都快要找不到话题时,他站起身准备往回推那人的轮椅,“不早了,我嘴巴都说干了,回去休息吧。”

  轮椅上的人点了点头,一直由梁珩引导话题的他才问了第二个问题:“你不开心?”

  梁珩顿了顿,推着他走了一段距离,停在湖边一棵大树下,才慢慢说:

  “是啊,难念的经砸我脑门儿上了。原来我妈拿我爸那个傻子当止疼药呢。明明不爱,也没人逼她,却为了所谓家族利益嫁了。生下我之后就不再管这段婚姻。碰上心动的却不敢去洗标记,疼了又带着心上人来找我爸要安抚信息素。”

  一口气和陌生人说完,好像积压的郁气散了些,梁珩有些戏谑地问:“你说他俩离婚的话我跟谁?”

  轮椅上的人没有开口安慰什么,只无奈地摇了摇头,揶揄道:“我觉得你肯定养得活自己。”

  “我觉得你说得对。”

  梁珩笑了起来,充满朝气的笑声在黑夜里连着钩子,钩住了树后的灌木丛里遍体鳞伤的曾妤。

  “说到信息素,你的桂花味信息素还挺好闻的。”梁珩以为他的阻隔剂过时效了,所以这会儿信息素跑了出来,又说:“阻隔剂要吗?”

  “不了,我容易过敏,房间里有。”听他这么说,梁珩也就作罢。他们一起回去也不算危险。

  但同样嗅到桂花甜味的曾妤分明听见轮椅上的人用温润如玉的声音在心里说——

  “可怜的小孩儿,流这么多血还躲着,勉强帮他遮掩一下血腥味吧。回去得拿医药箱过来看看,也不知道过会儿他还在不在这儿。”

  那是曾妤第一次窥探到梁珩的秘密,虽然是无意的,但他没想到几天以来一直嘻嘻哈哈一副乐天派模样的人,心里原来也藏着这样的难过。

  他没感受过正常温暖的母爱,却也知道这样的母亲是不负责任的。

  所以在S大第一次见到梁珩的妈妈气势汹汹地拦住梁珩,要求他放弃学医去国外读金融时,曾妤才临时装晕倒打断她喋喋不休的话。

  被梁珩着急地抱着往校医院去时,曾妤第一次把冷静温和的面具揭开一角,在他怀里露出了狡黠和透着点小骄傲的笑容。

  那是他们第一次靠得那么近,两个人的心跳声响得像是要冲破胸腔的束缚彼此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驻足观阅

  欢迎收藏评论灌溉~

  比心~

  (小天使们嗅到调调要上扬的味道了吗~

  最后一颗定心丸:虐绝对不是整篇文的基调!只是小曾和小梁的性格原因,必要的情绪展开少不了。会甜的!信我!别走!)

第7章 期待重圆的第007天

  雨停时天已经黑透了,曾妤拿着伞慢慢走出了梁珩住的小区。

  把伞带走,就多了一个再来的理由。

  梁珩住的是个高档小区,绿化环境很好,一梯两户,靠近CBD,房源紧俏,买去自住或者炒房的都有。曾妤刚回来那段时间,看房找落脚点时也了解过,但最后想开家糖果店的念头还是超过了住得更舒适。

  小区的房型定位就是单身公寓,一百多平却只有一个卧室,可规划的开放空间面积更大。这种房型不太被家庭客户接受,所以小区里住的大多是没太大经济压力的年轻人。

  走到门口的这一路,曾妤看到了很多穿着正装,神色疲惫,又淋了雨有些狼狈的年轻人往里走。

  曾妤突然觉得他们刚穿过的雨幕那边是现实的獠牙,雨幕这边是晚间的安宁和休憩。即使淋了雨,走过来的心情和走过去的心情应该还是不太一样。

  察觉自己又出神想远了,曾妤笑了笑,在手机上叫了车准备回家。

  可能因为从小到大的习惯,或者因为放弃信息素研究后就长期和文字打交道,一直沉浸在塑造角色和勾勒故事的生活里,观察周围的人已经成了曾妤下意识的反应。

  曾妤的读者都知道他更喜欢在剧情线里塑造一个个有真实感的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是因为不知道哪一个从曾妤眼前经过的人就会给他带来一些人设线索。他会及时抓住某个线头,迅速进行缠绕编织,再在脑海里补完他想象中的相应情节。

  回到糖果店,曾妤顺手拿起柜台里面的药瓶,接了热水吃完药后挑了首歌在店里单曲循环。看了眼时间又去楼上抱了电脑下来,伴着雨后的微凉潮湿安安静静地码完了欠下的更新。

  五年多以来,除了刚开始写网文,在连载《弥新》的时候曾妤常常日万,平时他都是日三裸更选手,读者排着队要顺着网线去抖他的存稿箱也是什么都没有的。

  曾妤的第一本小说是在心理医生和那晚在湖边帮他包扎伤口的人的建议下开始的。

  “你不想和我们聊得太真太深入也没关系,你心里那些说不出口却又快压抑不住的难过,都可以换一个途径表达出来。不如少喝点AD钙,少吃点蛋黄派,我们去网文圈子里逛逛?”

  说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伸手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曾妤的病床上,下巴扬了扬,指着病房窗户前另一抹身影,笑着继续:

  “他最近好像就在网上搞什么,还神神秘秘藏着不让我知道呢。我一问就说在看小说。不如我们小鱼就来写写小说,我做你第一个读者好不好?”

  曾妤记得自己当时点了点头,把电脑放在腿上后就继续发呆了。

  “小鱼要一直好好的,虽然我可能看不到太远的以后了。”——已经没有信息素的那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悄悄地说道。

  曾妤也记得自己当时指尖颤了颤,在他面前第一次掉了泪,紧接着就是他回M国之后的第一次痛哭,还把病房里两人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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