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逢霖 第26章

第51章

　　“一医和省医都没有，军医大那边我不认识人，还得再打听打听。你也再想办法去查查吴霖的真实住址，我觉得他肯定会去家附近的医院。”

　　自从辛望云从庆功宴当晚的癔症状态中彻底清醒到现在，何之琳已经被他逼着大大小小地翻了泉临市十来家医院了。先是妇幼，然后到吴霄家附近的和美，再然后是泉临中医药大学和医学院的几家附属医院，一直到现在的一医和省医。几乎全市所有产科排得上号的医院何之琳都托人去问了个遍，得到的答案要不就是很坚定的“没有查到吴霖这个人”，要不就是带着微微抱歉的“那边我不熟，要托人去问问”。

　　随着排除的医院越来越多，辛望云的焦虑症也越来越严重，几乎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妈，如果能查到我会不查吗？秘书说了，吴霖入职申请表上留的地址根本就不在泉临市，是他黔林老家！他总不可能那种情况下还飞回老家生孩子吧？！”

　　“到底哪种情况啊？”辛望云着急，何之琳也跟着急得不行，“你详细给我说说，生孩子的事我比你清楚，每次问你你都支支吾吾的，这我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哎呀我没法给你说！我自己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

　　那天晚上辛望云从酒店出来，在街上梦游般的晃了半天才想起来要打车，可上车以后也不知道能去哪，稀里糊涂地就报了之前和吴霖一块住的那套公寓的名字。那房子自打吴霖搬出去之后就没人住过，家具地板全是灰，辛望云刚一进门就被呛得连打好几个喷嚏，结果本来就疼的头这下更疼了，只能随便找了个软和的地方趴下缓缓，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自己蜷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睡着了。

　　之后他非常仔细地回想了那天晚上的经历，发现有一段空白无论如何都填不上。他记得自己宴会那天一直在挨桌敬酒，红的白的都喝了不少，到后面就有点晕晕乎乎的，所以接到吴霖塞给自己的纸条也没多想，就冒冒失失地去了。去的地方大概是一个酒店，名字他记不清了，吴霖留给他的小纸条他没找到，不知道是不是掉在了路上。问了秘书，秘书也说不知道，她没敢凑近看辛望云的纸条内容，只是注意到辛望云状态不太好，就建议他先别忙去，结果……结果当然是没什么用。

　　辛望云的记忆就是从这里出现了断片。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敲响了吴霖的房门后发生了什么，那段记忆像是被人凭空从他脑子里删掉了，别说完整的细节，就连零散的片段也完全没有。那个房间给他留下的最后记忆就是满身是血的吴霖，但事发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所以发了疯地往外面跑，第二天醒来洗澡时看见自己身上的血迹，才确信昨天晚上不是做梦。

　　“我就……”辛望云急得大喘气，“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我酒喝杂了，到后面就晕晕乎乎的，吴霖又说有事告诉我，我没多想……就去了……”

　　“去了之后呢？”辛博宇看着这母子俩忙了好几个礼拜，所有事情都没头没尾的，心里直犯怵，“你是不是酒喝多了就和吴霖起争执了？动手了没有？全部都好好想想！你就只说一个看见吴霖全身是血的躺在床上，我们哪儿知道到底要怎么办啊？！”

　　“哎呀爸！我是真想不起来了！我要但凡能想起来一点儿，能不告诉你们吗？我连……我连是不是把吴霖那啥了都不确定，你们说是不是吴霖合着人给我搞仙人跳啊？”

　　“你放屁！”何之琳气得拍了辛望云一巴掌，“我告诉你吴霖不可能是那样的孩子！你妈我看人不会错！你肯定对别人动手了！对怀孕的Omega使用暴力手段可是犯法的我告诉你辛望云！”

　　“哎呀哎呀！”辛博宇伸手拉开还准备再给辛望云一巴掌的何之琳，“别开口闭口就犯法的，吓唬孩子干嘛。辛望云，你找人去查查那天晚上你们喝的酒，怎么可能在宴会的酒席上喝得人事不省，又不是什么大场面。好好看看那些酒的生产批次和厂家，别是买到假酒了。”

　　辛望云摇摇头：“这也不可能爸，如果是假酒，现在就不是我一个人断片了，得全辛意都上新闻头条，标题就是辛意庆功宴集体食物中毒。你看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听说谁和我有一样的症状啊。”

　　“那……”辛博宇皱着眉想了一会，“那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假设，有人在只给你一个人喝的酒里下了手脚呢？”

　　“你在做什么梦？”辛望云简直要被他爸的强盗逻辑搞窒息了，“我的酒全程都是罗姐在倒，你是觉得这位您钦点的有着10年工龄的资深秘书要害我？！”

　　辛博宇眨眨眼，愣住了：“全部都是她在倒吗？中途没有谁替过手吗？比如某个热情的一定要给你敬酒的员工，比如——”

　　“没有！全程都是——”

　　辛望云说着说着突然呆住了，脸上带着巨大的不可思议。

　　“怎么了？是想到什么了吗？！”发现儿子表情不对劲，何之琳猛地从辛博宇那儿挣脱开来，冲到了辛望云面前。

　　“妈……”辛望云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想哭，“可能是吴霖……”

　　“你说什么？！”这次是辛博宇先叫出了声。

　　突然想起吴霖给自己倒酒细节的辛望云抱着头跌坐在沙发上：“那天吴霖给我倒过酒……我想起来了，除了罗姐，只有他倒过。”

　　“倒酒不能说明什么的吧，”何之琳还是有点不死心，“他又不是新开了一瓶酒给你倒，肯定就是随手拿的桌上的酒，这桌上的酒谁都——”

　　“可他是用手捂着瓶口给我倒的酒，”辛望云抬起头，眼睛里都是泪水，“谁……谁会像那样倒酒啊……”

　　“啪！”

　　何之琳脚边的玻璃杯被她撞到了地上，一下子碎成了几瓣，杯子里的咖啡晕湿了地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嗫嚅着说道：“可……可他图什么啊？那么大个肚子，都要生了，要万一出什么意外，不是一尸两命吗？”

　　“也许是图钱？”辛望云抬手狠狠地揉了一下眼睛，“吴霄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听说是被程家关禁闭了，吴霖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肯定很多地方都要用钱，他哥联系不上，也许就……”

　　“我觉得不太可能，”辛博宇表情严肃，“如果真的缺钱，他可以主动找你借啊，没必要搞得这么危险。”

　　“是啊……而且都这么长时间了，吴霖真要图钱的话早就联系你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何之琳的声音越来越弱，“他会不会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啊？第一次生孩子，身边又没个人陪着，就算真的是缺钱，也不至于……”

　　辛望云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被他妈这么一哭，闹得眼睛又有点酸。

　　“哎呀，现在我们分析来分析去都没什么用，重要的还是先赶紧找到人，人找到了就什么都能问清楚！”辛博宇把何之琳扶到沙发上坐下，差点不小心踩到地毯上的玻璃碎片。

　　“可关键就是找不到啊！”何之琳说，“问了这么多人，找了这么多家医院，我那些同学都起疑心了，还以为吴霖怀的是我们家的孩子呢！”

　　“他要真的怀的是我的孩子就好了，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得把他求回来，可这人……这人……”

　　辛望云想说这人没有心，比畜生还不如，但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

　　何之琳心里难受，即便铁打的事实已经放在了眼前，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吴霖是个心机这么深的孩子：“儿子啊，妈这话你可能不乐意听……但……但你再好好回想回想，和吴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有什么事你不知道，你们原来那么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知道他不乐意听你还说！”辛博宇急了，“这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两个人没缘分就是没缘分，曾经再好出了问题也得分！”

　　“可问题就是我们没出问题啊！我们什么问题都没有！”受不了爸妈的争执，辛望云抬头顶了一嘴。

　　“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整天这么毛毛躁躁的，公司交给你我都不放心！”

　　“……”

　　“……”

　　“爸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啊，辛意在我手上挺好的……”

　　“那是现在！谁知道以后——”

　　“哎呀行了行了，怎么你们俩还吵上了！”眼看着话锋即将跑偏，何之琳赶紧出声拦了一下，“老辛，要不咱们报警吧？看看警察那边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所以说你就是不懂又爱瞎掺和！”辛博宇叹了口气，“这事怎么能报警呢？且不说我们现在和吴霖非亲非故的，人口失踪根本轮不到我们来报案，就算这傻小子还没和吴霖分手，警察真受理了我们的报案，那人找着了要怎么办？如果吴霖根本没在酒里下药，那就是你儿子喝多了对人乱动手脚。□□待产的Omega，这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我的大小姐！”

　　“那……那……”何之琳没想这么深，听了辛博宇的话，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死一样的沉默开始在三个人之间蔓延开来，没有人知道怎么办，也没有人能率先想出一个方案。

　　“爸，妈，”最后还是辛望云先开了口，“这事我觉得多半就是吴霖干的……从他进公司起很多事情就不大对劲，太反常了，不符合逻辑也不符合情理。他……他肯定是谋算了什么，只是我们暂时猜不到而已……所以我觉得他敢打这些算盘，就一定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你们担心的那些事情，应该都不会发生。只要我们耐点儿心，再花时间打听打听，总能找到人的。到时候，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第52章

　　“嘣！”宫羽弹了吴霖一个脑门儿，“醒来不管自己死活，先问孩子，再问Alpha，到底是什么虐恋情深让你这么舍己为人啊？”

　　“没有……”吴霖伸手揉了揉突然受袭的脑袋，“就担心嘛……怕被发现了告我个恶意下药之类的……”

　　“哦，他不怕犯遗弃罪，你还先担心上犯投毒罪了？你这法律意识怎么这么强？”宫羽觉得吴霖这人真是过于单纯，基本就属于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的系列。

　　“哎呀，你就说说嘛，那天他……中途到一半就醒过来了，但是看着又不像真的醒了，就感觉迷迷糊糊的……这药效是过了还是没过啊？”

　　“应该是没过，”宫羽想了想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半道醒过来，按理说这药里面的安眠成分是很强劲的，哪怕他只喝进去了一点点，至少都能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而且绝对不会保有当晚的记忆。现在我只能猜测是你完美契合的信息素唤醒了他，但药效又压着他不让他彻底清醒，所以他才会像你说的那样‘落荒而逃’，否则正常人至少都会先帮忙打个急救电话吧？”

　　吴霖点了点头，觉得宫羽说得有道理：“那我就放心了，哎，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可一定要傻到底啊！”

　　“呵，最后一次？那可不一定。”

　　“什么意思？！”

　　“你是不需要他了，可念念还要啊。”宫羽看着吴霖，无奈地耸了耸肩，“虽然只早了20天，但念念无论怎么说都是个早产儿，各方面的发育都会比同龄人慢一点，你现在看着她活灵活现的，但其实信息素供给这块一直都很缺乏。”

　　吴霖不知道信息素供给缺乏是什么意思，但猜到是念念不好，刚刚才上脸的笑容瞬间又没了。

　　“所以她从出生到现在基本就没离开过信息素安抚机，喏，就是温箱上连着的这个，”宫羽用手点了点温箱旁边的奶黄色机器，“这东西贵，操作复杂，释放量和信息素浓度都得靠专业人士把控，所以绝对不能家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吴霖发现自己心脏有点酸痛，不知道是不是被宫羽吓的。

　　“意味着喂奶期内，念念要不就不能离开这个温箱，要不就不能离开她的Alpha爸爸，因为仅仅靠Omega一个人的信息素，孩子是长不大的……”

　　“可是我——”

　　“没有可是，有件事我忘记给你说了……你没有奶……”

　　这下吴霖才算是彻底听懂了，他没有奶，念念又是早产，各方面的营养都不足，所以必须要AO双方的信息素同时供给，才能保证念念的发育。

　　发现吴霖整个人石化在床上，宫羽意识到这才是自己今天说出来的真正的坏消息。

　　“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觉得自己太无情了，宫羽赶紧找补，“就那个Alpha的信息素吧，也不是大量时刻需要，就像宝宝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要喝奶一样。你差不多……每天给念念一两次就行了……”

　　——说了等于白说，宫羽从吴霖的表情上看出来了，每天一两次和每天无数次对于他而言是同等的难度。

　　“如果没有Alpha的信息素会怎么样呢？比如我用奶粉代替？”吴霖小心翼翼地问。

　　“奶粉不行，奶粉只能补充营养，不能补充信息素，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那……那一定需要即时释放的信息素吗，”吴霖不死心，还在追着问，“其他东西上携带的信息素可以吗？”

　　“嗯？”

　　吴霖的话给宫羽提了个醒，其实非即时信息素就跟奶粉一样，虽然不是很新鲜，但只要量够，婴儿吸取的方法正确，其实该有的东西一样都没少。

　　发现宫羽停了下来，吴霖觉得自己的想法或许有戏，赶紧接着说：“我这里有一些她爸爸之前留下来的东西，比如生活用品和一些情侣衣，虽然洗过了，但味道没有完全散掉，尤其这条领带，应该——”

　　“不行，”宫羽打断了吴霖的话，“这些东西的信息素含量都太少了，不够念念用。你如果真想用物品携带的信息素去养孩子，至少得用很贴身的才可以，最好还是没洗过的。”

　　“比如什么？”

　　“比如……贴身内衣……或者原味内裤……”

　　吴霖以为自己会脸红，结果抬头一看宫羽，那才叫真的脸红，除了眼睛，全脸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块白的地方。

　　“噗嗤！”没忍住，吴霖一下子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宫羽自己也觉得难为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是我行医这么多年开过的最奇怪的药方好吗！”

　　“好好好，”吴霖口头上答应着，但脸上的笑容还没收，“宫医生我发现你还是挺表里不一的，就表面上看上去特别酷，人狠话不多，但实际上——”

　　“实际上怎么？人又不狠话又多？”

　　“那倒也不是……”吴霖想了想，“实际上应该算特别单纯？”

　　这回轮到宫羽笑了：“得了吧，就你？还说我单纯？一百步笑五十步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吴霖怕吵着念念，不敢大声和宫羽斗嘴，只能强忍着笑意，一个人捂着被子“咯咯咯”的抖。

　　宫羽看他开心，心里也莫名的轻松，加班一个多月的阴霾被一扫而空，整个人轻松地斜靠在床头柜上，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念念柔软的头发，另一只手则轻轻帮吴霖掖了掖被角。就在他打算接着问吴霖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搞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病房们忽然被推开了，一个他完全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看见的人出现在了病房口——陆向舟。

　　“你来干什么？”宫羽几乎是一瞬间就收拾好了自己脸上的笑容。

　　本来一脸阴沉的陆向舟看见宫羽这堪称国粹的变脸，反倒稍微放松了一些，瞥了眼吴霖，开口道：“现在方便吗？有事和你谈谈。”

　　宫羽想说不方便，但吴霖速度比他快，还没等他开口就抢先道：“宫医生你先去吧，我这边没事的。”

　　“……”

　　得，什么叫赶鸭子上架，这就叫赶鸭子上架，宫羽不能怪吴霖多嘴，只能硬着头皮和陆向舟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还心不甘情不愿的冷哼了一声。

　　“既然这么不乐意看见我，为什么不早点签字？”陆向舟的声音冷冰冰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噢，原来是为了这事来的。因为陆向舟老不催他，宫羽就总觉得这人只是随便闹闹而已，压根没想真离婚。搞清楚来意，他琢磨了一下，打算干脆装傻到底，看能不能像以前一样稀里糊涂地把事情糊弄过去。

　　“签什么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本正经，确实是一副不知情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