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逢霖 第30章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用的是比刚才更温柔的语气，但吴霖的惊惧却没有减弱半分。

　　“没……没有，”吴霖小幅度地往沙发边挪了挪，“你不用这样的，我……我现在已经好了……也可以照顾念念。”

　　“那是你的事，”辛望云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想做什么和我想做什么早就不相关了，现在我就是想做到当初答应姥姥的事，你同不同意，我无所谓。”

　　没想到辛望云会这么不讲理，吴霖整个人呆坐在沙发上，词穷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吃饭吧，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们，如果家里缺什么就告诉我，我来的时候顺便买过来。”

　　怕再听到什么拒绝的话，辛望云把念念放进婴儿床里，捏了捏她的小手，就推门走了。

　　下楼的时候他突然想到和吴霖分开时也是这样一个六月。那个时候他愤怒、绝望，每天都有数不尽的委屈不知道该如何释放，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不幸最可怜的人，因为爱错了一个人所以丢盔弃甲体无完肤。可现在，他看着瘦骨嶙峋的吴霖才突然明白，原来悲伤也有大小之分，争吵、误会、分手、求而不得的爱情，这些都只是一个人一生中很短暂的悲伤，它们会随着时间的轨迹慢慢变淡、消失，直至成为记忆长河中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石块。但亲人的离去不是，身体的病痛不是，空谷无回音的孤独与绝望更不是，这些苦痛虽然不会一下子要人的命，但是它们能让一个人生不如死、形销骨立，对世间一切的快乐和幸福都失去最基本的感知。

　　辛望云害怕吴霖也变成这样，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能让自己的伤心变大一点，以换取吴霖小一点的悲伤。不能再做他的爱人，那至少成为他的退路，再次见面以来那经久不散的钝痛感到底是什么辛望云终于搞清楚了，原来他爱吴霖，这么长时间以来，丝毫没有少一分。

　　从那天以后，辛望云去看念念的次数就变得明显多了起来，有的时候甚至会连着去好几天。吴霖委婉地告诉过他孩子并不需要这么多的信息素，但他置若罔闻，就像上班打卡一样，去了就开始释放信息素，坐两三个小时，确定念念睡着了才抽身离开。每次还都会带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有时候是澳洲进口的安抚豆豆毯，有时候是新西兰的营养奶粉，还有各种各样的安抚玩偶，防过敏尿布，西班牙皇室专用的婴儿车，就这半个来月的时间，吴霖那寒酸的破房子里就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高奢婴幼儿用品，就连他那住进来一次也打没开过的破电视，也被辛望云叫人给换了。

　　所以现在念念整个人就像个落难公主，生活环境虽然极其落魄，但生活质量却无比奢华，好在吴霖家这一片已经没什么人在居住，否则家里每天都不知道要遭多少次贼。

　　今天辛望云要去厂区检查新产品的生产情况，本来以为要耽误一整天，谁知道进程格外顺利，新上任的车间主任充满了工作的热情，把每一条生产线的量产工序都规划得无比科学，辛望云里里外外转了两三圈，愣是一个意见都没提出来，只能感叹辛意的员工素质真是好，今年年终分红一定要往高里涨。

　　计划好的时间没用上，辛望云看了看表，索性让司机把自己往吴霖那儿送，心想偷得浮生半日闲，不如回家奶奶娃。平时这个时间吴霖一般都在家，他也就懒得打电话，下车后直奔五楼。这破房子来的次数多了，倒也看顺眼了，前几天他还给吴霖在窗台那儿搁了几盆花，说是为了装点生活的美丽。装没装点吴霖的生活很难说，不过辛望云倒是挺美丽的，敲门前还煞有其事的赏了赏花，根据阳光照射的方向转了转花盆，以保证每一个花骨朵都能充分感受到阳光的照拂。

　　结果……吴霖没在家。

　　辛望云敲了好几次门，屋子里的念念都被他敲醒了开始哇哇大哭，还是没见着吴霖来给他开门。没办法，他只能掏出那把自从拿到手就从来没用过的钥匙，左右瞎转了好几下，才把门打开。

　　听见门打开了，念念从大哭转为了哼唧，辛望云笑了笑，边释放信息素边把她从婴儿床里抱了出来。他现在抱娃已经很熟练了，竖着抱横着抱全都不在话下，甚至还帮着吴霖换过几次尿布，俨然一位新晋奶爸。念念喜欢辛望云，每次一被辛望云抱着就咯咯咯的笑，今天吴霖不在，状态也丝毫未减，辛望云捏了捏她的小脸，笑着说：“就这么开心，爸爸不在都不哭，我要把你拐走了可怎么办啊？”

　　“咯咯咯。”不仅不怕，还开始手舞足蹈。

　　“行吧，那叔叔就当你同意了，以后你爸要是养不活你，你就去叔叔家好不好，叔叔家有大房子，什么都比你爸爸这儿好。”

　　念念的大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辛望云突然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心想还好这孩子没被何之琳看见，不然真的有可能从吴霖这儿拐骗儿童。

　　“亏得是我有道德节操，”辛望云晃了晃念念，“如果被有的奶奶爷爷看见了，那你可就见不着爸爸咯～”

　　不知道吴霖出门前有没有给念念喂过奶，辛望云不敢瞎操作，只好抱着念念在屋子里绕弯，走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认真参观吴霖这破房子。之前他来都是直接往沙发上一坐，哄完娃立马离开，根本就连这房子是什么构造都不知道，吴霖也没想过要带他转转，估计是觉得没必要。

　　“那行吧，那就请念念小朋友给叔叔当个向导，我们一起看看爸爸家到底长什么样。”

　　客厅没什么好看的，辛望云抱着念念径直去了卧室，发现吴霖这卧室比客厅还破，一张烂木板床，上面就一个枕头和一床薄棉被——证明吴霖确实过着独居生活。辛望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乎这个，但确认了这一点他还是挺开心的。卧室里也没什么摆设，衣柜看上去得是上个年代的遗留物了，不知道什么木头做的，上面刷了一层土得掉渣的黄漆，有的已经脱落了，露出黑灰色的木板。床头柜只有一个，上面放一个几块钱就能买到的小闹钟，还有手机的充电头和充电线。

　　“还好有这两样东西，不然说你爸是上个年代穿越过来的恐怕都有人信。”

　　转完了卧室，辛望云打算去看看厨房，穿过走廊的时候途经了一个最多三四平米的小储物间，里面堆满了自己给念念买的那些暂时用不上的东西，他啧了啧嘴，心想吴霖还真是糟蹋好东西。

　　厨房倒是挺干净的，看来吴霖经常开火。灶台被擦得一尘不染，基本调味料一应俱全，锅碗瓢盆也全部都堆放整齐，除了数量少点儿，完全挑不出什么毛病。辛望云转了一圈，打算看看吴霖平时都吃些什么，结果琢磨了半天才发现那破铁一样的绿壳怪物原来是个冰箱。辛望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冰箱，心想这玩意儿能用吗？就算扶贫电视剧也不敢这么拍啊。他单手把念念靠在肩膀上固定好，另一只手拉开了冰箱门，老旧的柜门发出嘎吱一声，还没看清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就先瞥见了一大层冰霜。

　　……这……确定没坏？！

　　辛望云眉头紧皱，把门开得更大了点，上上下下看了一圈，除了几根葱和一把白菜，什么都没找着。他不死心，还把每一个抽屉都拉了出来，结果也是一样空空如也，别说肉了，连个鸡蛋都没有。是吃完了吗？吴霖怎么都不存存货啊？

　　正在纳闷，屋外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辛望云赶紧抱着念念往外走，刚走出厨房，就看见吴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没想到辛望云会不打招呼就来，吴霖明显有些惊讶。

　　辛望云把念念放回床里，腾出手去帮吴霖接东西：“噢，今天工作结束得早，就顺道过来看看。”

　　“你来了很久吗？”吴霖问。

　　“不久，就才刚到，”辛望云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除了念念日常要用到的东西之外，好像还有一袋面条，“这什么？面条吗？正好我也没吃饭，一块煮来吃了吧。”

　　“啊？！”吴霖嘴和眼睛都张得老大，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怎么？我不能吃吗？”

　　“不……不不是，我……是吃了饭出去的……你……你要——”

　　“那算了，”看出吴霖的为难，辛望云笑了笑，“我一会去公司吃好了，正好时间也差不多，那我先走了。”

　　吴霖点点头，有点尴尬，又有点抱歉地说：“下次给你做，今天真的是已经吃过了。”

第59章

　　泉临的天气又不知不觉的热起来了，其实吴霖不太喜欢泉临的夏天，温度太高，所以哪儿的空调都鼓足了马力，恨不得凭自己的一己之力把泉临给吹回冬天。黔林的夏天就不这样，山里永远都有凉爽的风，大暑季节的早晚甚至还得添件薄外套，空调电扇这种东西是绝对不需要的，实在太热了就搬条椅子坐在院子里，没一会儿就可以被凉风吹得神清气爽。

　　所以吴霖最近去哪儿都觉得不太舒服，室内外温差太大，导致他频频打冷战，脚步也有点虚浮，随时都有快感冒的感觉。不过也可能是他变娇气了，自打辛望云开始频繁来看念念以后，他就跟着念念一块“过度”享受了Alpha的安抚福利。他和辛望云的信息素本来就完美契合，被完美契合的安抚型信息素包围时，就像是止疼药和安眠药被调到了最大剂量，一旦这种信息素消失，所有平时很容易忽略的微小不适就会被无限放大。比如刚才，他把念念的婴儿车抬下楼的时候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放在之前，一点点的头晕和乏力他绝对是可以克服的，可刚刚无论他怎么努力，手就是完全提不起劲儿，结果车子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也是亏得这车质量好，摔了大半截楼梯还毫发无损。

　　说到质量，辛望云刚把这车拿过来的时候简直夸得天花乱坠。什么西班牙高端品牌，四轮避震还自带睡篮，白色斗篷超高颜值，一看就适合念念这种小公主。这些噱头和名号吴霖是一个都没记住，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玩意儿实在太重了，和家里那张木制婴儿床简直不分伯仲，如果不是因为不想驳辛望云的面子，他真是一天也不想用。

　　吴霖盯着那辆四脚朝天的四轮婴儿车不禁摇了摇头，心想辛望云要再这么不控制信息素排量，自己的四肢可能就要退化了。把车子靠在楼脚，他又重新折返楼上去把念念背了下来，小丫头躺在婴儿车里笑得甜甜的，竟还真有那么一点公主味儿。

　　“行，爸爸说你是小公主，你就是小公主！”

　　等在巷口的出租车不耐烦地按了声喇叭，吴霖赶紧推着车向外走去。今天他约了宫羽要去给念念打疫苗，顺便给自己做一次常规的康复体检，本来他是不乐意给自己做检查的，但宫羽说什么都不放心，没办法，吴霖只好打电话让辛望云今天晚点过来，说自己出门有点事。

　　和别的小孩不一样，念念特别喜欢医院，也从来不怕打针，每次一到协力，只要看见穿白衣服的叔叔阿姨就笑得完全停不下来，害得吴霖每次带她过去都脱身艰难，一定要和所有认识的医生护士挨个问个好，才能把这小祖宗成功带回家。

　　“怎么样？又被小李拦住了吧？”宫羽抱着念念，一脸坏笑的看着吴霖。

　　“何止是李姐，”吴霖说，“堪比过五关斩六将。”

　　“所以我说念念以后一定是个大明星嘛，这么小就有如此强大的群众基础。”

　　“快拉到吧，”吴霖苦笑着摇摇头，“我现在只希望以后来我们家堵门的小Alpha不要太多，不然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

　　听到吴霖说一个人，宫羽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怎么？你那Alpha还是没有音讯吗？”

　　吴霖没告诉宫羽他已经和辛望云碰面了，所以宫羽一直以为吴霖现在还是个入室小贼。

　　“没吧，”懒得说这么清楚，吴霖打算随便搪塞过去，“他工作忙，基本不着家，所以发现不了我。”

　　“那你真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是啊，我又不是没能力养孩子，你以为泉临大学卓越班的文凭是我混来的吗？”

　　“行行行，知道你厉害。”

　　宫羽是真佩服吴霖，一个人怀着孩子，孕期反应极其严重，还得天天倒几趟车去上班。就这样的情况下居然顺顺利利地把毕业论文给写完了，答辩也拿了个全优，他直接怀疑如果没有念念，吴霖搞不好能直博都不一定。

　　“不过你还是得注意点身体，”宫羽点了点吴霖的脑袋，“你看看你最近这脸色，越来越黄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肝出了问题，之前给你用的那些强效信息素有些就是伤肝的，告诉过你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过度劳累，我看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听宫羽又开始唠叨，吴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哎呀你又来了，我哪有什么问题，每天精神好着呢。倒是你，这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了，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表现。”

　　“……你就别挤兑我了，”本来和念念玩得正高兴的宫羽突然拉下了脸，“我倒是想纵欲过度，可也得有人陪着我不是。”

　　“啊？你和男朋友还没有和好啊？”

　　宫羽张开嘴，想了想，跟着又摇了摇头：“哪有什么男朋友，我现在就是个黄金单身汉。”

　　吴霖认识宫羽也快一年了，其实要不是那天刚好被陆向舟推开了他病房的门，他还真看不出来宫羽是个有男朋友的人。这人沉着冷静，对待工作极度认真负责，看面相就是个工作狂，所以完全无法想象他深情款款和人谈恋爱的样子。

　　“那你要是舍不得就去求求和嘛，两个人要真的感情好，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你放屁，”宫羽被气笑了，“你和你那Alpha倒是感情好，怎么就万丈高楼平地起，娃都生了还跨不过去？”

　　“我们不一样！”吴霖假模假样地瞪了宫羽一眼，“我们是因为现实的阻碍和世道的艰难！而且是我不想和他和好的，是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求和，才不是他的错！”

　　宫羽心想那你还真是伟大，包庇违法犯罪，纵容潜在逃犯，还全力抚养逃犯遗孤，亏得Omega权益保护协会不知道你这事，否则一定会被钉在反面教材的耻辱柱上□□一辈子。

　　“我懒得和你争，”宫羽举手投降，“体检结果出来了我发微信告诉你，没什么问题的话就不用再来医院了。这张名片你收着，上面的人是我大学同学，现在是省医肝胆外科的主治医师，职称比我是低了点，但技术是没有问题的。我已经给他打好招呼了，你过去不用挂号，就用你那破化名去找他，让他看看你这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总觉得你脸色不太对，看着不放心。”

　　“行了我知道啦，你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的了，”吴霖收下宫羽递过来的名片，随便瞥了一眼塞进裤兜里，“那我就先走啦，记得给你男朋友打电话，不然时间久了就真成前男友了，到时候可有你哭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宫羽一个头两个大，把念念塞进婴儿车里就把吴霖往外赶，恨不得点个火箭把他立刻发射回家。

　　回去的路上吴霖顺便在家前面的菜场里买了几斤排骨和莲藕，还有一条鲈鱼，全都塞在了念念婴儿车下面的小篮子里，打算晚上好好做顿饭。辛望云上次说想吃面，但他家里除了青菜和面条什么都没有，舍不得让辛望云跟着自己一块吃苦，吴霖只好谎称已经吃过了把人给赶走。

　　“今天就不会饿着爸爸啦！”吴霖看着已经被开膛破肚但还没停止摆尾的鱼，微微有些开心地说，“沾爸爸的光，今天念念也有排骨汤喝喔，我们都好久没有吃肉了对不对，所以有爸爸真好！”

　　加了菜的婴儿车更沉了，吴霖中途歇了四五次，才连拖带拽的把婴儿车给搬上了楼，心想以后有钱了一定要租一套带电梯的房子，否则自己早晚得腰肌劳损。

　　在医院折腾了一天的念念睡得很快，几乎刚进家就陷入了关机模式，吴霖难得清闲，开始专心致志地蒸鱼和炖排骨。原来和辛望云住在一起的时候，为了情趣，他也开过那么四五次火，明明和何之琳的手艺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辛望云每次都像吃到什么绝世山珍一样，恨不得连盘子底儿的调料都舔干净。那时他曾天真的以为两个人可以就这么一直走到暮年，等到孩子们都长大，他们老到牙齿都掉光，自己也还可以慢慢地给辛望云煨一罐汤，沏一壶茶，虚度掉所有或长或短的时光，直至每一个分秒都被印上他们两个人的专属印记。

　　但是。

　　“但是我永远都不知道，到底哪一顿饭会成为我给你做的最后一顿饭，哪一口汤会成为我为你盛的最后一口汤，我好想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好，每一件事都当成最后一件来做。那么很多很多年以后，你已经有了新的爱人和家庭的那个以后，偶尔再想起我，会不会还记得你喝过的这口不咸不淡的汤？”

　　吴霖说得很轻，只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排骨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夕阳的余光打在他的脸上，竟然也有了些昔日的光彩。在某一个瞬间，很短的瞬间，或许吴霖也曾真心希望过这些话能被辛望云听见吧。

　　“咯吱——”

　　晚上六点半，辛望云准时推开了吴霖家的门，还没听见念念的哭声，就先闻见了满屋子的肉香。

　　“你在做饭？”辛望云好奇地问。

　　“嗯！”吴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开心地从厨房往外走，“今天刚好有空，就去买了点排骨。你吃饭了吗？要不留下来一块吃吧，我碰巧做得——”

　　吴霖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了。即便整个屋子里都是排骨的香气，但他还是闻到了一股明显不属于这个屋子里任何一个人的信息素味道，是从辛望云身上散发出的，刺鼻而又甜腥的Omega气息。

　　“啊？我吗？”辛望云的表情明显带着惊讶，如果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一丝闪烁不定的犹豫，“我……我就不吃了吧，待会儿还有个……呃……饭局，我就是来看一眼你……念念，很快就走。”不仅犹豫，还有很多紧张。

　　吴霖没有说话，维持着刚才那个姿势在厨房门口站了很久，才小声地说了一个“嗯”。

　　和往常一样的Alpha安抚信息素在屋子里慢慢扩散开来，之前刺鼻的Omega气味消失了踪影。吴霖看着辛望云轻轻拉起念念的小手，轻言细语地说着一些安慰的话，一会儿是叔叔，一会儿是乖乖，念念挣松的小褥子也被辛望云掖好了，他还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条小手绢，黄色的，带着精致的刺绣，轻轻擦掉了念念嘴角的口水。

　　手绢，吴霖想起来了，这就是之前他在辛望云脏衣篓里看见的那条，一模一样。

　　死一般的沉寂萦绕在吴霖心头，他的嘴仿佛被人按下了消音键，明明心里的喊叫已经快要震破耳膜，但是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那……我就先走了？”完成了一系列哄娃动作的辛望云蹲在地上微微抬起头，看着吴霖，小心翼翼地说。

　　“好的，路上小心。”刘海的阴影挡住了他的眼睛，吴霖半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辛望云关门的声音微弱而温和，但念念还是因为Alpha信息素的突然中断而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吴霖慌忙摘下围裙，把念念的小手轻轻包在掌心轻轻地揉，想让她重新陷入睡眠。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张小小的脸蛋上突然出现了很多水珠，擦了还有，擦了还有，吴霖一遍遍地抹，直到念念终于被彻底吵醒开始嚎啕大哭。

　　“不哭！宝宝不哭，宝宝乖！”吴霖混杂着鼻音与气音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在无数遍毫无意义的重复之后，那一直温和的声音终于出现了崩溃的裂缝，“求求你，念念求求你！不哭了好不好！爸爸早晚要走的啊！爸爸……爸爸就是要走的！我们放过爸爸好不好！”

第60章

　　“喂远哥，干嘛呢？”

　　辛望云单手扶着方向盘，驾轻就熟地从吴霖家前面的小巷里穿了出去。接他电话的这个人叫张远，是他那群富二代朋友中的一员，不过应该算是最靠谱的那一波。还没认识吴霖的时候，辛望云老爱跟着张远鬼混，但他酒量差，酒品也很奇怪，喝醉了不是要四处拉着人唱歌跳舞，就是倒在各种奇怪的地方蒙头大睡。陪唱陪跳张远不行，他学法律的，任何时候都坚决秉持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原则，所以一旦辛望云喝醉了开始才艺表演，他能做的最多就是打开手机摄像头如实记录下这宝贵的瞬间，以供日后和众亲朋好友一块共享欢乐盛典。但如果辛望云是另外一种醉酒状态，张远就非常警惕了，他不仅怕辛望云睡在某些不适宜睡觉的地方被人当成垃圾扔进回收站里，更怕辛望云酒后乱性睡了什么不该睡的人影响小团体团结和睦。所以每次辛望云喝到人事不省，几乎都是被张远给拎回家的，辛博宇何之琳为这还请张远吃过好几次饭，说是感谢他数次保住了自己独生子的狗命。

　　“这个点还能干嘛啊，当然是吃饭了，你要来吗？柯子言、王铮他们也在，刚排上号。”

　　柯子言就是和辛望云碰巧在吴霖订婚宴上遇见的那个人，和王铮、张远一样，都是辛望云的高中同学，四个Alpha也算是厮混多年，情比金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