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赌墨泼茶
姜淮取出一块,对着阳光看。花生糖晶莹透明,冰糖极脆,花生有一股炒熟的坚果香,回甘,却不腻人。
他很快乐,亲了一下丛山,吃了花生糖的吻也黏糊糊的,带着冰糖的甜。
下午,他们开车去山上喝茶,看风景。
一个老人站在山道上,戴着面罩手套,在掏蜂窝。
树林间隙的阳光里,飞着很轻很细的灰尘,像在空中跳舞,又像一条蝉翼的缎带。
山下谁家的院子里,一大树红梅盛放了,映着雪白的墙,像上好的工笔画,又有足够的留白,冬天里罕见的阳光那样和暖。
丛山问:“好看么?”
姜淮说:“好看。现在应该念一首唐诗。”
丛山笑着说:“太多人念,有点俗气了。”
姜淮笑着说是。
忽然想到郊外山上雪白的桐花,等着他们去看。
可惜今年没时间了,两个人得等到明年。
他得了刺桐花,又想着山桐花,怎么都不满足。
这件事本身就是无穷无尽的。
除非他和丛山当中,有一个先淡下来,或者有一个人先死掉。
姜淮魔怔了。
傍晚,书房里,丛山翻出存折、房产证之类的东西,说:“淮宝,以后这些都归你管了。”
姜淮看看存折上的数字,想到丛老爷子走时说的话,对丛山说:“你这么有钱,爷爷还说你很穷。”
丛山煞有介事地说:“丛家有家规,不和数学不好的人结婚。”
“不理你,”姜淮没空理会他的揶揄,说,“你自己的钱,自己打理。”
丛山笑了,觉得姜淮与众不同,问:“淮宝,你是不是一百块掉地上都懒得去捡?”
姜淮说:“你说对了!我从小就很羡慕一个女人。”
丛山逗他:“白雪公主?灰姑娘?”
“不是!是古代一个懒女人。她丈夫下地干活前,会烙一个大饼,挖空了,套在她头上。她饿了,低下头吃一口就行了。”
丛山拿了一个苹果啃了一口,笑着问:“你羡慕她什么?”
他将苹果递到姜淮嘴边,姜淮也啃了一口,口齿不清地说:“她丈夫纵容她的懒,出门还给她准备好大饼。”
丛山笑了,比划,说:“淮宝,明天我就给你做个两斤重的大饼,圈你脖子上。”
姜淮笑,作势要打他。
丛山抓住他的手,看看窗外的残红的天。
姜淮顺着他的目光,看见窗外屋檐下多了一个小小的蜂窝。
姜淮说:“蜜蜂在家里建巢,对主人家是吉利的。可惜变成大蜂窝的话,会蜇伤人。”
丛山问:“那淮宝想怎么办?”
姜淮说:“只好麻烦丛医生去移走了。”
丛山去杂物房找手套,还拿了一个袋子,搬一张凳子到露台,人站高了,举着袋子兜住蜂窝,轻轻一掰,眨眼的功夫,像熊瞎子一样,拆迁了整个蜜蜂王国。
姜淮仰头问:“接下来又怎么办?”
他看着姜淮,问他:“淮宝,你要不要吃炸蜂蛹?”
姜淮想了想,有点怕。
丛山故作可惜,说:“那就只能快递给情敌了。这么多蜂蛹,便宜秦时了。”
姜淮“扑哧”笑了。
最后,丛山打电话让物业上来。据热情的物业说,酥炸蜂蛹是一道菜……
等物业领走了蜂窝,丛山进厨房洗手,扬声问:“淮宝,你想吃荔枝蜜冻龟苓膏吗?冰箱里有。”
姜淮纳闷:“你都是什么时候囤的零食?”
丛山笑着回答:“趁你不注意的时候。”
姜淮去冰箱拿龟苓膏,拿勺子加了一点蜂蜜,和他坐在露台一起吃。
两个人吃得慢条斯理,也很有滋味。
姜淮想起冰箱里还有粉红香槟、栗子千层蛋糕,转身都搬出来。
丛山开酒,姜淮切蛋糕,他们喝了一杯,又倒满了酒,吃蛋糕……
姜淮挽着他的手,笑着说:“结婚还是很不错的,有酒喝,有蛋糕吃。”
丛山笑着问:“淮宝,这样就满足了吗?”
“我很开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这会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候。”
他一口气喝完酒,催丛山快点喝。
丛山顺着他的意,仰头喝完了整杯香槟。
两个酒鬼一杯接一杯,姜淮喝得心灵朦胧,神志迷离,最后拉着丛山躺在柚木地板上,一直躺到天黑了。
清冷的空气中,两个人仰望天空,天空星光灿烂,耀眼夺目。
丛山怕他冷,揽住他的肩,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躺着,说:“来,我教你讲外语。”
姜淮说:“你教。”
丛山说:“第一句话是,Je t'aime。”
姜淮嘴角上扬,说:“我知道这是法语,你难不倒我。”
丛山说:“你跟着念。”
“丛医生,Je t'aime。”
他说得怪腔怪调,讲完之后自己都笑了。
但他喝醉酒,没有理智,蛮不讲理:“法语人人都会说,没有新意,我教你一句外语,你跟着我学。”
丛山说好。
姜淮说:“叽里呱啦唔里奇。”
丛山笑了,说:“淮宝,你是火星来的吗?”
姜淮故作严肃地说:“被你发现了,这是我的母语,火星语。等我教会你,我就要统治地球了。”
丛山不和醉鬼一般见识,顺着他的话讲:“那这句话什么意思呢?”
姜淮被问住了,忽然腼腆一笑,蹭到丛山耳边,小声说:“我喜欢你。”
丛山笑了,说:“你再教我一遍。”
姜淮清清嗓子,说:“叽里呱啦唔里奇。”
丛山鹦鹉学舌:“叽里呱啦唔里奇。”
姜淮亮晶晶的,眼里带着笑:“我也喜欢你。”
丛山握住他的手,暖了暖,放在心口上。
窗户半开着,灯光洒在露台,夜风轻柔,山上草木清香蔓延过来,饱含悠然自得的气息。
姜淮突然说:“你念书给我听。”
丛山答应他:“好,你挑一本。”
姜淮坐起来,去书房拿一本,递给丛山。
丛山看看书名,说:“很会挑。”
姜淮随手拿的。
丛山翻开一页,挑了一段,念:“流浪者每天都在为自己的生计问题而烦恼,此时我也是如此,首先就是要解决吃喝问题,我甚至想到是否能靠吃野生动物维生,我还考虑是不是可以采集一些植物的种子和浆果吃,或者放下所有的钱财和其他行李,毫无牵挂地去游荡。”
他调侃着,像在描绘过去那个疲惫的姜淮。
姜淮听出来了,说:“你好讨厌,你是故意的。”
丛山笑着翻书,轻按着书页,换一段,念给他听:
“又是山间岁月里美好的一天,人在其中仿佛被消解、被吸收,只剩下脉搏仍在向着未知的远方推进。生命无增无减,我们不再去留意时间,不再匆匆忙忙,宛如树木和星辰。这是真正的自由,是可实现的不朽……”
姜淮说:“这段还差不多。”
丛山打趣他说:“丛太太,你很挑剔啊!”
姜淮忍不住笑了。
原来,从今天起,他就是丛太太了。
第四十三章 蓬房鱼
周一,姜淮去上班,丛山不知道忙什么,一大早就没了人影。
姜淮依然无所事事,拿着一袋牛肉干去骚扰尚晨:“尚总,请你吃零食。”
尚晨很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姜淮抿着唇笑,一不小心露出无名指上的戒指。
尚晨惊讶:“你和丛山结婚了?”
姜淮点头承认,大大方方地亮出钻戒,骄傲得像只开屏的孔雀。
尚晨笑了,说:“我懂了,你这是来我跟前炫耀来了。”
姜淮把牛肉干往他面前推了推,说:“我的目的达到了,这牛肉干你还吃不吃?”
“吃!怎么不吃!”尚晨笑着说,“你今天就是给我砒霜,我也得当喜糖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