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喝豆奶的狼
傅辞洲压抑着声音,不太熟练的拄着单拐走出黑暗:“站住。”
祝余就那么站在原地,像是怎么也抬不起脚来。
“祝小鱼,”傅辞洲走到祝余身边,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指,“你没答应他们吧?你是装的,是不是?”
祝余咬紧牙关,想要把手指抽离开来。
可是傅辞洲抓得太紧,他挣扎了几下都没成功。
“我爸之前没对我动过手,就你来找我之前打的我。他们让你缓了一下午,然后我妈再到你面前掉眼泪,”傅辞洲死死拉住祝余,强迫着对方去看自己,“他们看准了你懂事心软!知道你一定会放弃!我们不能按照他们计划的来,我们要…”
“够了…”祝余打断傅辞洲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
“本来我是准备让老陈给你的,”祝余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红包,递到傅辞洲的面前,“既然你过来了,就直接给吧。”
傅辞洲垂眸去看,那是一个月多月前奶奶给祝余的红包。
“我不要,”傅辞洲没去接,“这是奶奶给你的东西。”
“我本来就不应该要。”祝余要把红包塞进傅辞洲的口袋里。
傅辞洲手臂一抬,大力拂开祝余的手。
“啪嗒”一声,夹在腋下的单拐倒在地上。
而红包也跟着一起散开,里面的红色纸币散了一地。
其中还有一张银行卡,是刚才钟妍给祝余的。
祝钦的车从身后开过,却没有开窗提醒。
祝余蹲下身去捡散开的纸币,祝钦轻叹一声,把车开出路口,转过弯后停在不远处的临时停车点。
“你不要我也不会收着,”祝余把钱和银行卡塞进红包,然后把单拐扶起来还给傅辞洲,“我们,算了吧。”
他停了一停,但还是坚持把话全部说了出来。
“算了?什么叫算了?!”傅辞洲握住祝余手腕,往自己身前就是一扯,“我跟你说过什么?!我让你稍微坚持坚持,他们都放我出来了,你却跟我说这个!”
“他们这时候放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听我跟你说这个,”祝余把红包往傅辞洲怀里一贴,也不管对方接不接,直接松开了手,“傅辞洲,别傻了,坚持没用的。我要告诉过你,你告诉你爸,我们就完了,你不听我的,那只能这样。”
他把话说得太狠,流畅到不可思议。
傅辞洲听得一愣,那个红包就这么掉在了他的脚边。
祝余眼眶还发着红,心里开始泛起酸涩泪意。
“你能为了我跟你爸妈断绝关系吗?为了我放弃他们给你提供的一切吗?为了我活的全世界只有你和我吗?你能吗?”
祝余摸上自己的手腕,紧紧握住他发着抖的左手。
“傅辞洲,你父母不接受我,你总要在两者只中选一个。你爸妈就你一个儿子,你会选择我吗?”
傅辞洲看着祝余,眼睛瞬间红了。
“你不能,”祝余闭上眼睛,右手从手腕上猛地摘掉那串檀木手串,“无非就是个选择,你选择你的父母,无可厚非。”
他把那串手串同样贴在傅辞洲的胸前,然后放任它自由坠落,发出一声清脆的深。落地声响。
“我理解你,”祝余声音沙哑,“因为如果我有一对爱我的父母,我也不会选择你。”
“我们也没多久,看开点很快就过去了。”
祝余说完,转身离开。
他步子迈的很大,想要不显慌张的快速逃离。
可是傅辞洲踉跄着追上去,死死拉住了祝余的手腕:“小鱼…”
手指都像是没了力气,傅辞洲想把祝余抓住,可是却总觉得抓得不牢,对方好像随时都可以挣脱离开。
“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的,我们十二月才在一起的,没几个月,”他声音颤抖,呼吸急促到语无伦次,“我们说的好好的,说别丢下我一个人。你不能就这么,就这么突然不要我了,你这样,这样让我怎么办?”
“你为什么这么听他们的话?他们对你那么过分,他们算好了每一步,他们都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还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在我和我父母之间,你为什么不选择我?”
祝余咬肌紧绷,大力挣开傅辞洲的桎梏。
“小鱼!”傅辞洲话中带了哽咽,吐字也变得模糊不清,“你不要这样行不行,我知道你就是想让我死心才这样的,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一起面对,总有办法…”
祝余的手指挨着傅辞洲的手背,皮肤与皮肤接触之间,都是冰凉夜风中难得的温暖。
以后都碰不到他了。
祝余狠心把那只手扯开,抬脚就要走出街口。
“祝余!”傅辞洲顾不得腿上有伤,紧跟着几步上前,几乎是弓起身才拉住祝余的衣服一角,“我求你!”
他站在祝余身后,把额头抵在对方肩膀。
说话的声音也小,几乎是卑微地恳求道:“我求求你,别走。”
傅辞洲总觉得,祝余这么走了,就真的走了。
他见不到了,他的小鱼,他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我喜欢你,祝小鱼,”傅辞洲手臂环过祝余肩膀,狠狠扣住,“我喜欢你,你别走。”
祝余站在原地,呼吸逐渐开始混乱。
他的心脏疼得像是挖去一块,连着肉渣带血沫,“啪嗒啪嗒”往下滴着。
傅辞洲的声音,傅辞洲的呼吸,傅辞洲的拥抱,还有他的喜欢。
祝余还记得高一时傅辞洲刚来南淮一中,一个人都不认识,就坐在教室后排也不说话。
傅辞洲是谁啊,臭屁到不可一世的大少爷。
他走路向来挺胸,和人说话下巴也是抬着。
少年的骨子里刻着以生具来的骄傲,那是谁也无法模仿的、傅辞洲的特有。
可是现在,这个人竟然可以这样低三下四地挽留恳求。
当初因为骄傲羞于启齿的那份感情,现在像一个任务道具,被他一遍遍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所以别走。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求求你别走。
傅辞洲怎么可以这样?
傅辞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个优秀又骄傲的傅辞洲呢?
去哪了?
祝余抬手,猛地抓住自己左胸的衣服。
他的腿软得厉害,压根站不住脚。
傅辞洲察觉到祝余的异常,立刻把人松开。
祝余就这么捂着胸口,缓缓跪了下来。
“心脏病…”傅辞洲喃喃道,“去,去医院。”
他猛地蹲下,膝盖骨节间发出一声脆响。
不管不顾把人抱起来,傅辞洲几乎是爆发出了所有的潜能,跑出了街口。
而祝钦刚巧在后视镜里看见这一切,连忙下车帮忙。
也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两个人高马大的西装男人,抢在祝钦之前接住祝余。
而另一个则托住了快要疼昏过去的傅辞洲。
“送他去医院…”傅辞洲死死抓住男人的衣领,指向祝余,“他有…他有心脏病…”
“放下放下!”祝钦跑到祝余身边,从兜里掏出个药瓶,倒出几粒药让他吃下。
祝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冷汗顺着下巴滴下来,浸透了鬓角的碎发。
“小鱼…”傅辞洲挣扎着跪在祝余的身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小鱼…”
他像是哭了,温热很快打湿了祝余的手背。
祝余的呼吸缓了下来,人也有了些力气,把脸转去背离傅辞洲的方向。
痉挛着的手指逐渐放松,他松开自己的衣服,尝试着把另一只手抽出从傅辞洲手里抽出来。
可是傅辞洲握着不松,他没办法。
祝余一时急火攻心,呼吸又粗重了起来。
好想就这么死了。
被傅辞洲抓着,干脆就这么死了。
他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以后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徐萍都想让他死,祝钦会有个被治愈的健康的新儿子。
他的心脏病治不好,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活。
好想死,死了算了。
“我松开,我松开…”傅辞洲像是被吓着了,忙不迭地把祝余的手松开,“你别激动,注意身体。”
在死亡面前,其他的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祝余闭上眼睛,蜷起刚才被傅辞洲抓过的手指。
傅辞洲双手撑着地面,明白自己的挽留全是徒劳。
“祝小鱼,你要好好活着,”他哽咽道,“你好好活着…算我求你的,行不行?”
祝钦长长叹了口气,他抱起祝余,转身离开。
“活下去,”傅辞洲手指抓过水泥路面,终究是把头低了下去,“求…你了。”
他活了十几年,也就在两个地方低过头。
一个是在亲吻祝余的时候,还有一个,是求他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