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无数 第26章

作者:fiveseven/悄悄过去 标签: 近代现代

  祁白露没看过视频,但是闲暇时,剧组不少人都在凑热闹看,包括Lydia,于是他也瞥到了一眼陈向峰的脸,曾经十分俊秀的一张面孔,蓄起了青色的胡茬,变得浮肿憔悴。Lydia没那么义愤填膺,只是道:“圈里吸毒的这么多,他得罪谁了,这么倒霉?”

  这件事的背后到底是哪方势力的角逐,可能是一些人更关心的事,据程文辉所说,很有可能又是佳兴娱乐的潘效言做的,但潘效言却在社交平台上大喊自己无辜。祁白露的心里也闪过了一丝怀疑,敢把郑昆玉拉下浑水的人可不多,他想到了一个人,但随即又否定了自己,没有证据的事,他不能这样给人家扣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郑昆玉不喜欢微信聊天,也不喜欢打电话,于是他们真的没有再联系过,不过祁白露知道郑昆玉跟程文辉一直有联络。有一次他不小心听到程文辉给郑昆玉打电话,程文辉背对着他,没有察觉到他过去,程文辉道:“……除了拍戏就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要么在拉片,要么玩消消乐,我让他出去走走,放松一天也好,跟戴平他们聚餐也好,他也不肯出门。药还没吃完,身体倒是没什么事,比之前胖了两斤。拍摄很顺利,压力……压力肯定有,你也知道小祁的脾气,他就是个不出声的,其他的都很好……”

  祁白露在程文辉发现自己之前悄无声息地走开了。那之后又过了几天,程文辉突然给他拿来一台PS4和一摞游戏,让他别盯着手机玩消消乐了。祁白露说还是玩消消乐比较简单,程文辉道:“别老玩那个,对眼睛不好。”祁白露不吱声,程文辉又道:“都花钱买了,你就留着吧。”

  哪里会是程文辉买的,祁白露拿起里面的《荒野大镖客2》,拆了封看里面的光盘。这只可能是郑昆玉买的。

  程文辉看他脸色,以为他要拒绝,还好祁白露最后收了起来,没有再推阻,让他松了口气。

第52章 身于咫尺

  4月是厦门的梅雨季,祁白露第一次到南方拍戏,还不太习惯这样的潮湿天气,但感觉很新奇,好像一辈子的雨都在这两个月下完了。需要晴天拍摄的外景戏一拖再拖,导演要等适宜的光线再拍。

  到了下旬,有几场男二在酒吧唱歌打工的戏要拍,制片本来想搭个简单的景,棚拍解决,但薛放看中了一个有年代感的酒吧,想要租几天地搞实景拍摄。双方谈来谈去总也谈不拢,酒吧老板狮子大开口,让他们要么索性全租,要么每天只租人少时的一两个小时。

  实景拍摄不可控的因素太多,制片主任看薛放要在上头花这么多钱,说什么也不同意,薛放不愿意让步,坚持要实景,僵持几天之后,制片只好伸手向资方要钱。这一要,惊动了云天传媒,阮秋季又给剧组拨了两千万,祁白露听说他这么大方,只觉得这钱真跟流水一样。

  他心里有了预感,隐隐觉得阮秋季会来探班,果不其然 ,没有两天阮秋季真的来了。他来的很是时候,一来就是个大晴天,连着下了两个星期的雨终于停了。

  阮秋季是下午的飞机,他人到的时候,祁白露正坐在吧台前卸妆,导演还在旁边跟摄影沟通打光的问题,酒吧老板站在那看热闹,给收工的群演提供酒水(收费的),酒吧里倒像是平时营业一样热闹。祁白露也点了杯酒精度数很小的桃子味鸡尾酒,他身子侧对着门口,因此有人进来的话,余光很容易看到,于是这次不是阮秋季先看到他了,而是他先看到阮秋季。

  但是阮秋季走进来时,他差点没认出那是他,祁白露看完第一眼就移开眼睛,片刻后忽然又将目光重新投向站在门内低头点烟的人,阮秋季背光站着,身后的门正缓缓合上。

  他今天穿的不是正装,而是一件飞行员夹克服,很低调的黑,内衬虽然花哨,但穿在他身上并不显得浮浪。他的头发倒还是梳得整整齐齐,气质也没变。但祁白露看习惯了他穿衬衣西装,今天这么冷不丁一瞧,就跟来的人不是阮秋季,而是长了同一张脸的阮秋季他弟一样,仿佛他一下子变成了二十出头,带了一种很直观的性荷尔蒙的冲击力。

  阮秋季独自站在那,一边抽烟一边在酒吧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有工作人员走上前阻止他进来,阮秋季笑了下,朝薛放那边抬了抬下巴。

  因为有人挡在祁白露旁边,阮秋季的目光还没找到他,祁白露可以趁着这点时间悄悄看他,而不用担心被捉个正着。正在看手机的程文辉察觉到祁白露视线的偏移,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阮秋季的眼睛。

  既然程文辉在,那么祁白露就离得不远,阮秋季朝那个方向走过去,果然看到了祁白露坐在那喝桃汁鸡尾酒。祁白露已经卸完妆了,隔着一段距离正对上阮秋季的目光,很快就把脸转了过去。

  阮秋季又走近些,发现他其实是在跟酒保说话,酒保听他说完,点点头转身去调酒,等阮秋季穿过人群走过来时,酒保已经把那杯酒放在了祁白露面前。

  程文辉本来想装作没看见他,让他们自己说话,但阮秋季都走到脸上坐下来了,少不得打声招呼,程文辉道:“阮总刚下飞机吗?”

  “北京暴雨,飞机延误了,不然可以早些来看现场。”

  “要在这边待几天?”

  “只待两天。”

  阮秋季坐在祁白露旁边的空位,隔着他跟程文辉说话。等他转过身把目光放在祁白露身上时,祁白露将那杯酒推过去,默不作声地一直推到阮秋季的正前面,粉红色的酒水在灯下轻轻漾着光。

  “你请我的?”

  “谢你解了剧组的燃眉之急。”

  祁白露说话时故意不看他,因为有不少人好奇地往这边瞥着,看来的人是何方神圣,好奇了片刻后也就将眼神收回去了。Lydia认出这人就是当初在片场帮过祁白露的人,悄声问程文辉的话,但程文辉没言语。

  阮秋季握着酒杯,拇指擦掉一颗沁在杯沿上的水珠,低声道:“我还以为是久别重逢,要庆祝一下。”

  不过是还没到两个月的“久别”,在他嘴里像是过了好几年。但是说长好像也的确很长,那可是整整50天没见过面。祁白露道:“有那么久吗。”

  阮秋季的右手臂撑在吧台上,指间还夹着那根没怎么抽过的烟,看着他轻点了下头。

  制片主任知道阮秋季来了,没有一会儿过来问他要不要去吃饭,地方都订好了。阮秋季道:“时间还早,不着急。”制片主任笑呵呵说这个当然,阮秋季又道:“今天这里的酒我来请。”

  他们两个又说了好一阵子话,祁白露没插嘴,摸出烟盒来点烟。样式很老的黄铜吊灯从头顶吊下来,因为酒吧的环境比较封闭,向上升腾的烟气在灯光下如白雾一般,消散得很缓慢。祁白露听他们闲扯,听了半天,制片主任还在洋洋洒洒地发表议论,便有些无聊地用手指去戳杯沿柠檬块上的那只小巧的纸雨伞,纸伞是深蓝色的,纸面薄得几乎透光,上面印着玫红色的小花。阮秋季看着他把伞面戳得合起来,那些小花仿佛是在他指头上绽放的。

  阮秋季拿起自己的那杯,嗅了一下放置在杯沿的薄荷叶,半分钟之后打断制片主任,道:“这个不如等会儿再说吧,我们先喝酒。”

  制片主任也不是没有眼力劲的人,连忙道:“那等会儿再谈。”走的时候,他把手搭在祁白露肩膀上,拍了拍道:“小祁,多陪你们阮总说会儿话。”

  什么你们、我们,制片主任这话说的暧昧,等他一走,祁白露捏着伞签把柠檬送到嘴边,眼珠默默地向上翻了一下,阮秋季没错过他的小表情,也学他的动作,抬眉向上看了眼那盏黄铜吊灯。

  祁白露吃完柠檬,拈着小伞在手里转着玩,阮秋季道:“是不是突然不想跟我说话了?”

  “有一点。”

  祁白露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脸上并没有真的生气。阮秋季看他喝完了杯中酒,抬手示意酒保再来一杯,祁白露连忙按住他的手,道:“不喝了,等会儿还有酒局。”

  他这么说,阮秋季也就没勉强,道:“看来我也要少喝些。”

  祁白露之前见识过他的酒量,没想到他也怕被灌,因此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万杯不醉。”

  “你太高估我了。”

  阮秋季手反握住他的手,食指勾走那枚小小的纸伞,拈在手里玩。祁白露的手停顿片刻,把伞签留给他,腾出手去够烟灰缸。

  正巧这时候Lydia准备先回酒店,给祁白露拿来了他的长衬衫外套,厦门虽然已经升温,但太阳落山之后,出门还是有点凉意。祁白露接过衣服说谢谢,他想现在披上衣服,但手里还拿着烟,便把燃着的香烟先递给了旁边的阮秋季。

  阮秋季看着他穿外套,低头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好像时间也不早了,该准备走了。他一个走神,因为指缝间夹着烟,火光又渐渐黯淡了,习惯性地就抬起了手。

  含在嘴里的一刹那,濡湿的过滤嘴提醒了他这是祁白露的烟,于是这根烟似乎突然有了别的味道,祁白露的味道。阮秋季顿了一下,慢慢放下手,抬头看祁白露,祁白露刚好整理完了衣领,看到了他抽烟的动作……

  祁白露伸手把烟接回来,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不就是抽了一口烟吗,他又不是小气的人。他说服自己,跟人抽同一根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把烟重新放回嘴里抽了一口时,耳朵尖还是可疑地泛了红。

  阮秋季没有解释自己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微微发麻的舌尖抵着牙齿回味刚才清苦的味道,嘴唇上还有香烟留下的触感,柔软而湿润,仿佛他刚才碰到的不是烟,而是祁白露的嘴唇。

  ……阮秋季的眼神变得暗了些,从祁白露的反应来看,他体会到的滋味也是一样的。

  程文辉去饭店的时候,是跟祁白露一起去的,他们两个跟阮秋季坐一辆车,但是回来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了。快到酒店时,阮秋季让司机放下他们,说是想要散步醒酒,于是程文辉坐在副驾驶,脑袋往后扬,眼睁睁地看着祁白露脑袋上扣了顶鸭舌帽,下车跟着人跑了。

  祁白露还背着装剧本、水杯等杂物的双肩包,忘了先让程文辉带回去。其实今晚他们没有喝太多酒,他没醉,阮秋季也没醉,两个人都只是微醺。

  他们随便挑了条僻静的路就下来走,像是一场任性的冒险。夜色漆黑,路灯是昏黄的,一盏一盏地浮在半空,托在釉色漆黑的底子上,生动盛开的金盏花一样。他们下车后就没怎么说话,不紧不慢地走着,享受晚风丝丝吹拂在脸上的温柔。

  路过一家灯火通明的24小时便利店时,阮秋季忽然道:“你渴吗?”

  “不太,你要买水吗?”

  “在这里等我一下。”

  “我跟你一起。”

  祁白露平时没有逛超市的机会,难得自由地出来走走,倒很想进去看看。

  “不怕被认出来?”

  “里面好像没人。”

  阮秋季便上前推开门,两个人一起走了进去,超市里只有收银台那边站了一个中年男人。祁白露刚吃完东西,看着货架上满满登登的零食,没有想买的欲望,但花花绿绿的包装纸和包装瓶看起来很赏心悦目。

  超市的货架不高,祁白露一抬头就能看到阮秋季站在隔壁的过道。阮秋季正对着打开的冰柜门选饮料,最后只拿了一瓶苏打水。

  祁白露拉低了帽檐往前走,阮秋季回过头也往前走,隔着货架问道:“你想买什么吗?”

  祁白露摇了摇头,阮秋季便走到收银台前付款,收银员一边看手机上的短视频,一边懒洋洋地扫码。祁白露往眼前的货架随便看了一眼,还以为是口香糖,仔细看才发现包装上的字写的是避孕套。祁白露怔了一下,这么多样式,比他见过的多多了,甚至还有草莓味的,他从来不负责买这个,也就没注意过,反正郑昆玉不可能买什么草莓味。

  什么激情装、超薄装、螺旋纹,还有荧光的……?祁白露大受震撼,因为他一直看着那个方向,鸭舌帽又挡着脸,收银员瞥了他一眼,以为他不好意思,随口道:“要买拿就行了。”

  阮秋季拿起苏打水,看了货架一眼,意味深长的目光荡回了祁白露的脸上,祁白露被他这么一看脸忽然烧了起来,垂着头转身就走。阮秋季跟在他身后,扭开瓶盖把水递给祁白露,祁白露道:“我杯子里还有,还没喝完……”

  回到街上后,仿佛迎面吹来的春风也变得燥热了,他们又默默走了一会儿,阮秋季道:“刚才在桌上,老张说你被灯腿砸到了是怎么回事?”

  听到“刚才”两个字时,祁白露一阵紧张,后来又听到他说的是这件事,便放松下来,道:“半个月前,拍一场室内戏的时候,灯光组有一个新来的不小心绊到了灯线,只砸到了(我的)后背。”

  有时候做这一行就要承受不小的风险,剧组是很容易出事的地方,年年都有大小的意外发生。就是为了避免这样那样的危险,不少演员都有固定的替身演员。

  “不是去医院了吗?”意思是这还不严重?

  “那只是外伤。”

  “为什么不找个替身。”

  虽然用替身会被骂不专业,但业内该用的还是会用,跟受伤住院相比,被骂两句根本算不得什么。

  “之前拍《匿名信》的时候,有一个主角的替身演员吊威亚时摔断了脖子,就摔在了我面前,他们家里的人来过几次,说因为没有应有的保障要打官司,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如果要用他们的命来换我的,我会良心不安。”

  其实不只是那一回,他的性格本就不适合跟人打交道,再加上还要敷衍郑昆玉,有很多次他想过换一种生活,永远离开北京,离开横店。

  “你问我为什么坚持,或许我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此默默无闻,做一日一日重复琐碎的工作,也不甘心放弃居于人上的虚荣,以及演艺事业带来的成就感。他真的离不开郑昆玉吗,没有郑昆玉他就不会有今天,他明明有过很多次离开的机会,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留下来。祁白露知道自己的卑劣之处。

  阮秋季突然道:“其实我想过做演员。”

  祁白露有些诧异地抬起头,阮秋季道:“不信吗?”

  倒不是不信,祁白露记得他妈妈是演员,“那为什么没有,对你来说很容易吧?”

  “我也还想过做其他的,比如摇滚歌手,战地记者,飞行员……”

  祁白露有些难以想象阮秋季留着长发弹贝斯是什么情形,这些应该是他毛头小子时期的理想。他大概能明白阮秋季的意思,估计他是迫于家里的压力,最后子承父业。

  阮秋季道:“很多东西放弃一次之后,就很难重新找回了。不过现在的工作我也很喜欢。”

  “做投资?”

  “更像是赌博。”

  祁白露不知想到了什么,睫毛低了下去。

  对话在这里突兀地断掉,阮秋季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祁白露望着他,最后换了个话题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像一个人?”

  “像谁?”

  “镖客三部曲里的伊斯特伍德。”

  祁白露用目光量了一下阮秋季的头顶,在心里想,身高也像。祁白露觉得自己已经够高了,但在他们面前还是只能抬头仰望。

  阮秋季用手摸了一下下巴,莞尔而笑,这算是恭维了。

第53章 心于千里

  他们两个就这样一路走回了酒店,祁白露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一直默认阮秋季跟他住同一家酒店,都没问他是不是也住这里,不过附近只有这一家四星级酒店,阮秋季选择住在这里再正常不过。因为走了不少的路,身上有些热,他们在下面点了两份冰激凌球,吃完才准备回房间。

  阮秋季脱了夹克服外套搭在臂弯里,里面只穿一件T恤。进了电梯间,祁白露按完自己楼层的数字之后,问他住在几楼,阮秋季看了一眼他的楼层,道:“我在3236。”

  离得不算远,祁白露就住在30楼,他帮阮秋季也按了数字键,退回去专心等电梯往上升。光滑如镜的金属门上映出祁白露的面孔,他抬头看着前方,正巧阮秋季也在看他。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因为今晚的氛围一直很好,祁白露主动对他说:“你明天晚上走吗?”

  “对。”

  “明天我要拍夜戏,应该没时间陪你。”

  “你只管好好拍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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